全世界都在浪，我卻在圍城困守
01
活在世上，每一個人都有一塊他人無法碰觸的軟肋。
徐青最大的軟肋，是孩子。
看著國慶長假滿世界的人都在外面浪，徐青卻已經連續三天都沒睡過一個好覺。
3歲的女兒病了。
孩子在深夜突然高燒至40度，咳嗽得厲害，丈夫羅賢被孩子劇烈的咳嗽聲吵醒後，皺著眉頭說：
「明天我得起早趕著出差，我去書房睡。」說完趿拉著拖鞋就去了書房。
徐青：「今天不比往常，孩子燒得這麼厲害，你明天能請個假換別人去嗎？」
羅賢：「這個項目一直是我在負責跟進，沒法換人。孩子的事，你辛苦下吧！也別太擔心，小孩子免不了生病，吃點葯打幾針就沒事了。」
徐青沒再作聲。
他總是這樣，對家裡的事，對孩子的事始終是淡淡的態度，在她內心翻江倒海的每一件事，在他看來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或許，當爹的都是這樣，遠沒有當媽的細緻周到。
她暗想，畢竟，孩子是當媽的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來的肉，當爹的無感，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她一次次地如此說服自己。
02
次日一大早徐青跟單位領導請假，獨自帶著孩子去社區診所找醫生。
醫生一摸額頭，皺著眉斥責她：
都燙成這樣了，怎麼才帶孩子來看？
徐青尷尬地說：是昨天半夜發的燒。
醫生用聽診器在孩子前胸後背聽了一遍，再讓孩子張大嘴巴發出「啊」地一聲檢查口腔後，發現扁桃體膿腫厲害，接著給孩子抽血查了個血象。
抽血時，孩子哭鬧得厲害，死活不肯伸出手指頭。
徐青用力摁住孩子亂扭的身子才得以完成這項檢查。幾分鐘後，血象結果出來，徐青抱著孩子緊張地問：「醫生，情況要緊嗎？」
醫生說：「是扁桃體發炎引發的燒，加上劇烈咳嗽，吃點退燒藥再掛兩天水就好了。」
診所醫生當場給孩子服用了尼美舒利顆粒，吃藥後不到半小時退燒，然後是滴消炎藥水，一切看似安穩，徐青緊揪著的心暫時鬆了下來。
帶孩子回到家，安撫她上床休息，徐青開始忙裡忙外地收拾整理出一家人換季的衣裳洗洗曬，半天就這麼過去了。
整整一上午，羅賢沒來過電話過問一聲。
03
下午，孩子的燒又反覆升了上來。徐青本想著先觀察觀察再看，可到晚上8時孩子突然又劇烈咳嗽。
徐青給孩子喂水後輕輕拍著背，沒想到，孩子在一聲巨咳之後，憋得滿臉通紅，緊接著」哇「地吐了開來。
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咳翻了。
床單上衣服上一時全是臟物。
徐青往女兒額頭一摸，燙得像塊木碳。她慌了，再也無法淡定。以往孩子的事基本是她自己做決定。可這次燒得這麼厲害她沒法鎮靜。
趕緊給羅賢電話，可電話不通。
徐青抱著孩子匆匆就往社區診所趕。孩子意識到又要去看醫生，拚命在她身上奮力哭鬧掙脫著，眼淚鼻涕髒了她一身。
走在秋風微涼的路上，徐青內心焦急不已，各種擔憂齊唰唰湧上心頭——
孩子反覆燒成這樣，會燒傻嗎？
萬一……怎麼辦？
此刻她恨不能替女兒生病，將病菌全部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個孩子得來不易。當初她懷孕時因中央性前置胎盤，在妊娠期出現反覆出血癥狀，絕對卧床住院保胎一個多月。但還是沒能倖免引發胎盤缺血缺氧，醫生擔心造成孩子在宮內窒息建議提前剖宮產拿出胎兒。
剖宮產時，又發生產後大出血，在醫生的全力搶救下方保得母子平安。對這個孩子，徐青是在用生命去愛的。
可這些，羅賢如何能懂？
04
想起往事歷歷在目，徐青鼻頭一酸，有淚從眼眶滑落。
羅賢在她生產時依舊忙著出差，叫了他母親來照顧她，可終究各種不適，徐青的月子坐得壓抑又委屈。可她自己的媽也得照顧不滿2歲的孫子，沒法來照顧她，再不稱意也只能這樣。
女兒自出生後，體質就不好，各種小病不斷，回回都是她擔憂操心跑醫院。
羅賢不止一次說她：
」要我說，你就是養娃太過精細了，孩子有個頭疼腦熱有什麼可值得大驚小怪的。「
徐青有時火竄上來，也會跟他吼：」別人的爸爸看到自家孩子生病，有幾個不是著急上火親力親為，你倒好，不聞不問不關心，孩子難道是我徐青一個人的？「
羅賢見她發怒，於是閉嘴不言，不是借口加班就是借口出差，躲掉這一觸即發的戰爭。
這個女人，自從懷孕後就跟他分房睡，說是怕他熬不住性致上來動了胎氣。
生下孩子之後，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一舉一動都能牽動她那顆敏感脆弱的神經，而他的喜怒悲歡，她好像也全不在意。
關於孩子吃什麼奶粉，起什麼名字，用什麼紙尿片，買什麼玩具，羅賢完全插不上嘴。只要他一開口，她就是一句：」是你當媽還是我當媽？你懂什麼？「
沒錯，關於孩子的一切他都使不上勁，換個紙尿片她嫌棄他笨手笨腳；沖泡回奶粉，她搶過來就斥責他水弄得太燙；喂一回輔食，她說他弄得孩子滿臉滿身都是。
在她眼裡，他對孩子的愛再濃烈也是一無是處，她不相信他。
所以，他對孩子的淡漠，潛意識裡其實是在傳遞對她的不滿。
記得剛戀愛那會兒，她多溫柔體貼啊。女人當了媽，真是不可理喻的生物。
可羅賢不知道，在徐青看來，婚前她內心再細微的感受他都能及時捕捉到，並給予恰到好處的安慰。但在升級當爹之後，他的責任心、體察力卻像南轅北轍的車，倒退了十萬八千里。
她不記得，有多長時間沒有在他跟前軟下身子來撒過嬌了。因為他的態度沒法讓她軟下來。
男人，對待女人，真的是此一時彼一時。徐青的心在日常的瑣碎中被消磨得日漸麻木。
不關心就不關心吧，孩子是自己的，當媽的可不能含糊。
婆婆自孩子上幼兒園後，就因為跟徐靜的彼此不適應而回了老家。照顧孩子的重任就全落在了徐靜身上。
她不硬扛，還有誰替她扛？
05
一路胡思亂想著到了診所，還好沒關門。
醫生這回換了一種葯給孩子打，半小時燒退下來後，另開了止咳糖漿和復方魚腥草顆粒，叮囑徐青按時給孩子服用。
折騰許久後帶著孩子回家，孩子哭鬧得厲害，好不容易哄著她服完葯，擦臉換洗後用手機找來故事給孩子聽，孩子聽著聽著睡著了。
孩子嘴巴幹得厲害，半夜給她喂幾趟水，水喝得多，隔一會就要起來小解，孩子沒睡好，她更是提心弔膽地整晚沒合眼。
凌晨時分，徐青自己也有了感冒的癥狀。一個大噴嚏把孩子驚醒了又是一通哇哇亂哭。
她暈頭暈腦，心煩意亂間忍不住喝斥責了女兒幾聲，孩子哭得更凶了。
看著女兒掛滿淚珠的小臉蛋，徐青心裡難受得要命，後悔不已。孩子生病的事誰又能控制？好好地凶她做甚麼？
哄著孩子繼續睡著後，一摸自己的額頭，也是燙得厲害，趕緊從家用藥箱里找到常用感冒藥來吃。服完葯後徐青重新躺在床上想補睡一覺，迷迷糊糊間她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要是自己突然得了重病，不久於人世，女兒怎麼辦？
羅賢如今這種態度能對孩子好嗎？
他這麼年輕，有房有車，再找個年輕的女人肯定不愁，再和那個女人生個孩子，女兒不是要被虐待？
啊，一個激靈，徐青睡意全無。
她從婚前想到婚後，從現在想到將來，心裡堵得厲害——她這過得是什麼日子呢？明明是有男人的一個家，可跟喪偶有什麼區別？
如果這輩子就這樣跟他過下去，自己真的甘心嗎？
好像圖了他會掙兩塊錢，別的什麼也沒圖到。這就是婚姻惟一存在的意義嗎？
或許，她是該重新考試自己今後的人生了。
06
羅賢的電話終於打了過來。
徐青不想接，把聲音調到靜音狀態讓它兀自響著。
間隔一會，羅賢的電話再次響起。
徐青看著手機來顯上的」孩她爹「，恨恨地想：要是我跟孩子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估計他也不會有絲毫難受吧？這個時候打電話來，演什麼虛情假意？
她沒接。
一會，羅賢在微信上給徐青發來消息：老婆，孩子的病怎麼樣？沒大礙吧？
見她許久沒有迴音，羅賢繼續發來一段語音。
哼，他還有臉說些什麼？！
徐青氣憤地想。怕吵醒孩子，徐青戴上耳機點開語音，傳來羅賢的聲音：
」老婆，昨晚你來電時我正在外面跟人有飯局，喝高了，早上酒醒才看到你的來電，你跟孩子怎麼樣了，我很擔心你們。對不起，老公沒能在身邊照顧你們娘倆，別生我的氣好嗎？「
聽完這段語音，徐青忽然忍不住哭了。
這個死男人，總是這樣，在家的時候漠視一切，漠視她的所有要求，漠視她最需要的情感回應。
可每回在她內心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又來那麼一丁點的希望和溫情。而她又總是那麼不爭氣，只要他給出一點點的回應就能瞬間讓她失望的心，重新又活了過來。
許久，她帶著哭腔給他發送出一條語音：」老公，孩子燒得很兇，我也病倒了，你快點回來吧，我們都很想你！「
很快，羅賢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徐青接了，他在電話里急切地說：」老婆，別害怕，你照顧好孩子，我這邊馬上就訂機票趕回來！「
07
羅賢聽到徐青帶著哭腔的聲音時，心裡也慌了。
這個女人，這兩年里從來都不在自己面前表現柔弱，家裡的一切她都能搞掂：
買房子她說了算，裝修她說了算，買車她說了算，平日的三餐怎麼搭配她說了算，孩子在哪看病找哪個醫生她說了算……
好像她並不需要他，他在家裡像個多餘的人。家裡似乎不需要要他的任何參與，他除了掙錢，越來越不知道要扮演什麼角色。
徐青的哭，一時讓他慌了陣腳。
突然想起徐青自從生下女兒之後，因為帶著幼小的孩子，所有的假期都沒有徹底放鬆過，第一年的國慶節孩子生病，第二年的國慶節孩子生病，如今這第三年的國慶節，孩子又是生病。
自己在外出差，壞心情多少能夠得到些轉移，可是她呢？面對孩子的屎尿屁和哭鬧，她一定是被累壞的吧？唉，我真不是個男人……
晚上，徐青帶著孩子疲憊地從診所往家走，走到小區樓下抬頭一看，只見自家的窗戶里亮著燈光，手機也響了起來：
」老婆，你跟寶寶在哪裡？「是羅賢。
」我們到樓下了。「徐青鼻子一酸。
剛爬了一級樓梯，羅賢就」嗵嗵嗵 「地下來了，他張開寬大的懷抱一把將母女倆緊緊地抱住，親著女兒的小臉龐：」寶貝，爸爸回來了！「
他伸手接過女兒，一手抱著孩子，一手牽著徐青：」老婆辛苦了！走，咱回家。「
徐青的淚，一下就流了出來。
文：微橙子 用一顆小污心，寫一點小清新；聊一聊世情冷暖，談一談江湖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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