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記】常州:拜謁歷史學大家呂思勉故居
原標題:【遊記】常州:拜謁歷史學大家呂思勉故居
◆《日本新華僑報》總編輯 蔣豐
常州,老城內有條狹窄而短促的十子街,臨近街東口的一處四進院落。這,就是中國著名史學家呂思勉先生的祖宅。
軒屋深進,這結構說明了呂家曾有的那份殷實。呂思勉先生出身於詩書世宦之家,九世祖是清初狀元,曾祖父、祖父和父親都考取功名做了地方官。
俗氣一點攀緣的話,呂思勉先生是我外祖父楊聯升先生的老師趙元任先生的老師,也可以算是我的「祖師爺」了。具體於我自身而言,上個世紀70年代末進入北京師範大學歷史系讀書的時候,和初戀女友到位於琉璃廠的中國書店「淘」到第一本「解放前」的中國通史,就是呂思勉先生的著作。那其後,我才在那裡又「淘」到翦伯贊的《中國史綱》、郭沫若的《中國史稿》、范文瀾的《中國通史簡編》、尚鉞的《中國史綱要》、周谷城的《中國通史》、鄧之城的《中華二千年史》等等。正因為這樣,我在拜謁呂思勉先生故居時自然加倍虔敬。
在呂思勉先生生平展廳內陳列的一本《白話本國史》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知道,這是中國第一部白話文通史,曾經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作為大學教材廣泛流傳,影響了一代又一代年輕人的歷史觀和世界觀。呂思勉先生教出了錢穆、趙元任、唐長孺、楊寬、周而復、張芝聯、黃永年這樣的大師,但是由於種種原因,呂思勉先生淡出了大家的視線,大家對這位大師的關注度始終不如對他的那幾位學生多。錢穆的學生、也是著名史學家的嚴耕望將呂思勉與陳寅恪、陳垣、錢穆並列為四大史學前輩大師,我認為並非學生的私心過譽,走進呂思勉先生的故居,走過他的一生,看他如何讀史、治史、書史,對他治學精神和人格魅力愈發欽佩。
曾聽到有人抱怨呂思勉先生的著作常引前人書論藉以評價,這些不同時代的古文晦澀難懂。可是,我想,這其實正是呂思勉先生的堅守,體現了他客觀嚴謹的治學態度。呂思勉先生告誡學生說「歷史是研究整個社會的變遷的」,「學問在空間,不在紙上……書本的記載,和閱歷所得,合同而化,才是真正的學問。」他力圖還原當時代的歷史語言,梳理出某一歷史事件或者歷史人物的真實脈絡。
步入呂思勉先生的書齋——「抱遺經室」(古籍書房),可以看到一張硬木書桌和一把硬木扶椅,桌上有老式檯燈、青瓷茶杯和筆筒以及筆架,四周圍帶有玻璃門的書櫃中擺滿了用文字凝聚著中國上下五千年歷史的線裝書。據說,先生的父親呂德驥對《易經》,晚年言經世,讀史籍,建立了「抱遺經室」。先生算是子承父志,也在這間書齋內讀書寫作。在中國歷史上,父子使同用一間書齋的,先生肯定不是第一人,但先生父親給先生留下的應該不僅僅是一間書齋,更給中國留下了「讀書的種子」。先生生前每天早上5點起床,在這裡讀書筆耕,一生留下了一千多萬字的文字資料。
呂思勉治學全憑勤懇精研,據他自己說,「二十四史」之中,讀過四遍的有《史記》、《漢書》、《三國志》,讀過三遍的有《後漢書》、《新唐書》、《遼史》、《金史》、《元史》,餘下的「只讀過兩遍而已」。先生太謙遜了!我自己是學歷史的,深知「二十四史」體量巨大、汗牛充棟,如今雖然擁有中華書局點校本「二十四史」,但真正讀了的不過三分之一,想想也就汗顏!我看到展板上有這樣的文字——」先生讀史,將史料鉤稽排比,綜合考校,用紅筆圈識,也用庄書小楷眉批。五十年中,先後把『二十四史』反覆研讀三遍以上。」那一刻,我恨不得立即返回自己的書房……
「讀書當各隨其時的事實解之,不必執定成見,亦不必強以異時代的事情相比附。」這是呂思勉先生在《中國簡史》中給出的歷史觀。呂思勉先生受舊國學浸淫多年,卻並不泥古守舊,他留給學生後輩的治史觀點,具備辯證唯物主義的開放的客觀的態度,他提出歷史是「維新的證佐,不是守舊的護符」。讀萬卷書,卻又不為書所累,最是難得。
太平洋戰爭爆發的1942年,上海的租界也淪陷了,呂思勉先生毅然返回常州,在常州故居這片被屢次轟炸後的斷壁殘垣中,堅守舉家食粥、典當借債的日子。原本堂皇闊氣的大宅已經盡數化為瓦礫,呂家人在廢墟中用舊瓦搭了兩間房用以棲身,炊煮雜務皆在用竹子和雜草搭成的茅草屋內。其實早在1937年常州淪陷之初,呂氏祖屋就受到一些震動的波及,當時親鄰都勸呂思勉先生回常州修葺祖屋,可在日軍控制之下,出入常州城門都要對日本守兵行脫帽鞠躬禮,呂思勉先生堅決不肯,說寧可放棄祖屋,任其毀損,「絕不對日本人低頭!」這是何等的風骨!
故居紀念館中有一幅《秋空帆影圖》是先生的女兒呂翼仁獻給呂思勉故居的禮物,最懂呂思勉先生的恐怕就是拿出幾十年時間來整理呂思勉著作的他的女兒。我不善丹青,卻在這幅畫卷前駐足許久,我對此畫的解讀是,大師的身影已經遠去,留給後人的是秋天的滿枝碩果,值得我們一讀再讀,一思再思。
臨行前,我在先生的故居前,與先生的塑像合影留念。我特意撫摸著先生的手背,從中感受著先生依然在傳遞著的歷史的脈脈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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