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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水大師傳奇第七篇之雄才威震南雄鎮

原標題:風水大師傳奇第七篇之雄才威震南雄鎮



賴布衣拉著一枝青竹枝,捏著一塊白布,也不知他肚子里賣的什麼葯,竟一直離南雄鎮而去。


南雄鎮郊鳳凰橋側,坐落一家酒店。北方的酒店門前,多用長條形白布,寫一個「酒」字,高高地掛起來,名日「酒旗」,又叫「酒帘」。南方特別是粵川一帶,酒店多不用此標誌,只在門上掛一個圓形的黑漆牌子,上寫一個金色「酒」字,所謂黑漆底金子酒牌,即指此也。


此時日高一丈,鎮上來往客商甚眾,他們在四鄉運來一批貨物,交到鎮上大家字型大小的貨棧,結了帳,銀兩便到手了。手頭有了錢,免不了到酒店喝上幾口陳年白千。這家酒店的店主叫李二曲,他賣的酒,也叫「二曲白乾」,據說是陳年佳釀,芳香醇喉,所以光顧的客人不少,今早也不例外,店裡早已座無虛席。

這時店外走進一個衣衫襤褸的半百老人,只見他拖著一支青竹桿,捏著一塊白布,十足一副乞兒模樣。他一直走進店內,開口不是要酒,卻說道: 「掌柜! 請借小子一支上好狼毫筆使使! 」


掌柜李二曲一眼瞥見這衣衫破爛的老頭,心知是乞兒,再聽他開口不是要酒,竟是借筆,而且要上好狼毫筆,心下便老大不高興,愛理不理的冷冷說道: 「老嚼! 你要筆? 不要酒? 你識字? 」說罷陰陽怪氣的「哼! 」了一聲。


周圍之酒客本就注視著這一邊,這下子更哄然大笑起來。有人嘴裡不乾不淨的嘰嘲道:「這老不死大概餓昏了頭,要毛筆寫狀紙送閻羅王。」老頭轉頭瞥了這口語惡毒的人一眼,只見他眼珠小而圓,一望而知非善良之輩,當下冷哼一聲,冷聲說道: 「閣下氣色晦敗,黑氣直衝印堂,不出三日,必有奇禍臨身,自身難保,還敢罵人是閻羅王? 真不知好歹!


原來這老頭正是賴布衣! ,當下他也不理那小眼珠人,從衣袋裡拿出二枚通寶,遞給掌柜,道: 「不借,買也罷。掌柜李二曲裂嘴一笑,便遞出一支大楷上好狼毫毛筆,賴布衣接過,展開白布,飽醮墨汁,在白布上疾筆而揮,眾人俱見龍飛鳳舞二行大字,白中顯黑,分外醒目:「姜不磨不辣,相不看不發。」下面更有一行小字,曰: 。知與不知,我自知之; 應與不應,不應不收錢。


眾人看得呆了,不想這糟老頭,成副乞兒叫化模樣,竟有這一手好字! 而且口氣頗是特大,當下便有人不服氣的「哼! 哼!」連聲。那小眼珠的惡漢,排眾而入,指著賴布衣的鼻子就罵;「老叫化! 你口氣好大! 來來!你且替我睇個相,如有半字虛言,我拆你的招牌,打斷你的狗腿! 」他剛才被賴布衣奚落一番,心中不滿,借題發揮。這人叫徐二,是南雄鎮一名臭名昭著的惡棍,自恃家中有幾個臭錢,又會幾手拳腳,在鎮中無惡不作,有識得這惡棍的本鎮人,都替賴布衣捏了一把冷汗,但他們自然不知道他就是賴布衣。


賴布衣公然不懼,他深知一個外縣人,要在南雄鎮立足,自非易事,當下便淡淡一笑,招著徐二說道: 你過來!


....原來他是借徐二揚威立名了。「


當下賴布衣注視徐二,沉吟不語,良久,忽發聲道:「施主聽了!老夫還是這句話: 閣下氣色晦敗,黑氣直衝印堂,不出三日,必有奇禍臨身! 施主小心了!


徐二氣得跳了起來,近身一把捏住賴布衣腰帶,惡聲道「老不死咒我? 我要打斷你的狗腿!


賴布衣冷然一笑,沉聲道: 「請勿暴躁,施主! 三天之期易過,在下並未收你半文錢。三天之後,應者收錢,不應,驗你大可拆我招牌,打斷狗腿。這樣總算公平吧? 」

圍觀的客商也同聲斥責徐二: 「這就是了! 睇相者,知無不言,方為上乘。應驗與否,三天後自有分曉,你又何必欺人太甚? 」


徐二見眾怒難犯,只得撒手而去,臨出門,惡狠狠瞪著賴布衣,道: 「老不死,你不要走,三天後自會找你。稍有虛言,哼!.......說罷離去。


賴布衣哈哈一笑,連聲道: 「去! 去! 去! 放心!老夫必定在此等你!


徐二離了「二曲酒庄」,心頭恨怒交集,發狠道:「本爺有錢有勢誰奈我何? 三天後,我必拆你的招牌,斷你的腿! 」徐二不但有錢,而且與當朝御史宋之子宋仁是拜把兄弟,狗仗人勢,人仗官威,兩人臭味相投,狼狽為奸,鎮中鄉親父老,確也對他倆避之遠去,畏若鬼神。


這徐二返到家中,說不驚是假,特別是現在到了三更時分。今晚的月色彷彿特別灰暗,說實在的,現在是十月初二了,正是上弦一彎鉤月,連星縣也彷彿給蕭瑟的秋月吹去了。徐二按下心頭的驚恐,提著一支風雨燈,捏著一支粗鐵棒,繞室巡視,從他那骨碌碌亂轉的小眼珠,也可以知道他對「老叫化」所說的「奇禍臨身」確是驚疑參半的。


一晚平安的過去,現在是五更天將曉了。徐二心想,不會有事了! 哼! 到三天沒有事,你「老叫化」死定了! 他又定神發起狠來。


就在這時,左面廳堂里突然傳來一聲怪響,彷彿是有物墜地,徐二心頭一震,連忙提著風雨燈,捏著鐵棒,躡手躡腳的摸近廳堂。只見靠窗牆角處,有團黑影在呀呀呻吟,徐二心內一毛,隨手提著鐵棒,砰砰的敲打著,大聲粗喝:「何人如此大膽? 敢在本爺廳堂惹事?....來人呀!有賊!......」


數名家丁聞聲撲出,廳堂中的黑影嚇得心膽俱裂,疾速翻身撲上窗檯,連身邊的黑色包袱也顧不得拿,一翻窗溜了。徐二有家丁壯膽,撲出廳堂,賊人已去。徐二大聲喝;「不要追了! 」他知道窮寇莫追這個道理。一名家丁跑近黑影剛才隱伏的地方,忽然「呀」了一聲,提起一個沉甸甸的黑色包裹,道:「老爺! 這是賊人留下的包裹! 」徐二雙眼一亮,接過黑包袱。只覺得重甸甸的。心想,這賊徒偷雞不著蝕把米,該我老徐發財!....忙轉身吩咐家丁關上大門。待大門關上獨自打開黑包袱,一看之下,頓時把個人驚得呆了! 原來黑包袱內,竟是一塊碧玉如意!玉如意顏色翠綠,晶瑩剔透,綠彩流動,彷彿雨後綠葉在陰光下閃著綠光,一望可知是一塊值萬金的寶物! 徐二這一世人,還從未見過這等珍物,今見之下,自然驚呆了。待魂魄稍定,心頭不禁狂喜,心想,有了這塊碧玉,自己這世人,窮奢極欲,也花不完了! 唔,老叫化咒我奇禍臨身,想不到我徐二卻是大福臨頭,你老叫化招牌拆定,雙腿斷定了!


第二天一早,徐二便帶著四名家丁,悄悄走進宋公館,狗仗人勢,徐二居然不敢忘了他的拜把兄弟宋仁,要與宋仁同開個慶功宴,慶賀一番。


到了第三天晚上,徐二吩咐家丁準備麻繩、鐵棒,準備第二天一早,便到「二曲酒庄」來。

「二曲酒庄」一棵松樹下,賴布衣依在樹邊,柱著一支青竹桿,掛了那塊白布,白布上還是那幾個龍飛鳳舞的黑字:「相不睇不發。姜不磨不辣....年時酒店座無虛席,路上行往的人也不少,但卻沒有一個人走近賴布衣身邊,三天來,賴布衣也沒發過一次誓。說實在的,賴布衣現在衣衫破爛,活脫一副叫化模樣,有誰看眼呢? 況且三天前賴布衣與徐二交惡之事,早已傳遍了南雄鎮。人人都在等著熱鬧。不懷好意的人,幸災樂禍; 好心的人,都替賴布衣捏了一把冷汗,背地裡勸賴布衣趕緊溜走了事,免得三天期滿,招禍上身。賴布衣不動聲色,也不置可否,淡然一笑。


轉眼三天過去,好事的人都早早趕來酒庄,等著看熱鬧。其中有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富商,他是南雄鎮一家米鋪的主人,家道不俗,可惜丁運不旺,娶了兩房妾,還是膝下無兒。他為人倒也溫順平和,遇災餓之年常開倉賑濟,派發大米。他姓周,叫中海,字文正。這時,周中海走近賴布衣身邊,悄悄對賴布衣說:「老人家,徐二那惡棍即將來此找晦氣,你還是趕緊溜走吧。如缺盤川,我這裡有白銀二錠,你拿走趕緊逃命吧! 」說罷遞給兩錠白銀,每錠的重量有五兩,十兩白銀不是小數目了。賴布衣心內一動,暗想,這鎮上倒也不乏有德之人,可惜良莠不齊,邪不勝正,正亦不勝邪,僵持不下,直弄得民風日下,奸徒橫行無忌,我賴布衣適逢此念,倒也盡一番心力德少亞,通太市的賴布衣沉吟間,徐二率領著四名家丁,已凶神惡煞地趕到了! 這時,賴布衣走也走不了啦。周中海見狀,憐惜地搖了搖頭,趕緊走開了。這徐二有財有勢,再加上有當朝御史宋高之子宋仁這個惡霸支持,鎮上的人誰也不敢惹他。


徐二走得近了,他不進酒店,竟直到賴布衣面前,劈胸揪住賴布衣,乒乒乓乓的左右兩個陰陽耳光,直把賴布衣打得吐出牙血。打畢,惡狠狠地吼叫道: 「你這老不死! 咒本爺三天內奇禍臨身,本爺命交洪運,不信邪三天過了! 我還不是好好的? 來人呀! 先拆他的牌,再給我打斷他的狗腿......」


四名家丁作勢舉棒便要下煞手,賴布衣吐出一口牙血,冷笑一聲,道:「姓徐的! 你別高興得太早,老夫所相絕無半句虛話,現在距三天時間還有三個時辰,一切自有分曉。


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矣!說罷凝目注視徐二片刻,冷笑連聲。旁觀人看的呆了,心想,莫非這老頭瘋了不成? 不然的話,大禍臨頭,還敢說這些漫無把握的話,如惹得徐二火上加油,豈不是死定了! 這老傢伙也太自負了。他不知道這老傢伙竟是彈指退兵,堪與術出神入化的大師賴布衣,所以有此想。


徐二當然不知是賴布衣,聞言果然氣的暴跳如雷,厲聲喝道。「老不死你聽著,早也是死,遲也是死,本爺不等了,先打斷你的狗腿看你如何奈得我?......」話音未落,搶過家丁的鐵棒,竟惡狠狠向賴布衣頭部打去! 賴布衣眼看凶多吉少.。


就在這時,通往福州府城的驛道上,風馳電掣般駛來六匹烈馬,馬上是六名全副武裝的公差,老遠就暴聲呼道:「呔! 這裡可有名叫徐二的人? 」聲如暴雷震耳。這這還了得,查出玉如意果真在家中,這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他嚇得魂飛魄散,當下一五一十地把三天前那晚的事說了,並說那塊碧玉如意現在當朝御史宋公館中。這下子宋仁歹難了,公差在宋仁居室中,果然搜到那塊碧玉如意! 當下不問三七二十一,把徐二、宋仁倆人扣了鐵鏈,押上京師而去。後來經三司會審,查實碧玉如意並不是徐二偷盜,但他和宋仁明知皇室寶物,不但不奉還朝延,相反竟貪圖為已有,犯了知情不報,私藏皇宮寶物之罪,被判入獄五年。連宋之父宋高,在朝廷上也被宋高宗訓斥了一頓,差點丟了烏紗帽。


這件公案震動了南雄鎮,賴布衣出神入化的神算術,也震動了南雄鎮的鄉親父老! 賴布衣成了一個神奇式的人物。


「活神仙! 活神仙! 」老年人這樣喊,中年人這樣喊,連剛懂事的小孩也跟著大人的口吻叫。家家戶戶都希望把賴布衣請到家中供養,好乘機請教命里的玄機; 這家請了酒,那家又來催,有時甚至為此而爭得面紅耳熱,賴布衣本性隨和,下思過分卻這些好客父老的美意,一連兩天,都被家家戶戶爭個不亦樂平。到第三天,賴布衣過意不去,而且,他也約定天后要回到鎮郊草堂與張興父子見面,當晚便謝絕一切做請,悄悄趕返鎮郊草堂去。


南雄鎮郊草堂。張興父子早就回來了,他辛苦了三日,則處行醫,但只籌得五兩銀。要遷墳移宅,非得四十兩銀不可。一時間,再去何處籌集這筆銀兩? 張興難住了。但賴市衣約定他三天後在此地見面,無奈只得先回來等候,待見面後,看事態如何,他打算再定欠缺的三十五兩銀。

掌燈時分,賴布衣返來了,他一見張興面,便喜悠悠地共手說道。「恭喜! 恭喜! 天助你我成功了! 」


這裡距離南雄鎮三十多里路,人跡空曠,故此張興也聞鎮上近日來發生的事,聽後微一怔,忙問: 「大師別取笑了!


我這裡只得五兩銀,我正為此難堪。何喜之有? 」和賴布衣哈哈一笑,道: 「你的大對頭宋仁已被官府收監,你大可堂堂正正返南雄鎮了! 」當下把鎮上發生的這一段無頭公案細說了一遍。張興聽罷,以手加額,慶道: 「天助我張家矣! 」


第二天,一早,張興抱著兒子和賴布衣上道返南雄鎮。一路無話,半天光景,便到南雄鎮。張興這次再返南雄鎮,與上次不同了,上次要掩掩縮縮,但這次堂堂皇皇,一路上又說又笑。但到得南雄鎮「八角樓」前,張興不禁想起自己妻亡父喪的慘劇,心頭陣陣痛苦,眼中又流下淚來。賴布衣正要安慰說: 「恩公切記要節哀順變,自古有話,否極泰來,你又何必終日悲苦呢? 你對我捨命相救,恩同再造,我賴布衣必全力助你中興家運,但請寬心。」


賴布衣又在南雄鎮露面,這個消息不脛而走,早已傳遍全鎮。雖然鎮上的鄉親父老還不知道他就是賴布衣,但人人都認得他這個「活神仙」,所以早早便有人在街上等候了。出得八角樓,迎面走來一個人,只見他身穿軟綢,頭戴一頂綉金的綢帽,一望而知是富家人了。他興沖沖地走到賴布衣身前深深作拱,說道: 「活神仙請了,在下周中海,久仰先生大名,務請移駕到小人家中一敘,略盡地主之誼! 」


賴布衣閃眼一看,原來這人就是在「二曲酒樓」,好心贈銀,勸他走避的中年富商中海,又見他前庭寬厚,印堂飽滿,滿面正氣,確不失忠厚之道,當下便拱手還禮道:「前者多蒙如助,小子深深感謝,正要到府上拜候。


周中海大喜,連忙在前引路。把賴布衣一行三人象貴賓似的迎返家中,坐下獻茶,周中海又叫侍僕請夫人、小妾三人出來拜見。賴布衣生性對名利淡薄,半生闖蕩江湖,不懂這些隆重禮節,略為不安地連連擺手,道: 「周先生請千萬隨和一點,小子實在不敢受此厚禮! 」周中海淡淡一笑,也就不再勉強了。


當晚盛宴過後,周中海親為賴布衣捧上一杯上等龍井鮮茶,突然拜倒在地,說道: 「小可有事相求,務請先生應允!」


賴布衣大驚,連忙雙手扶起道: 「周先生有話好說,切勿行此大禮,折殺老夫矣! 」


周中海道: 『實不相瞞,小子家道雖富有,但周家代代單傳,僅得小子一人,現今小子年已四十,但還是兒女無望。周家眼看在我身上斷脈,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小子雖死而無顏見周家歷代祖先矣! 請先生救我! 小子為犬為馬,亦報大德! 」原來他是為絕後而痛苦。這也難怪,萬惡源,無後最不孝,這是中國幾千年來所遺下的倫理訓教,周中海又焉能例外呢?

賴布衣對周中海頗有好感,沉吟之間,慨然應答道:「好說!好說!周中海先生請起,老夫儘力助你便是,惜老夫還有要事須辦,稍後再來府上領教,如何? 」賴布衣已決心儘力助張興中興家運,但一時又為銀兩悶心,他打算擺攤替人算命,賺銀兩,辦完為張興遷墳移宅之事再說。賴布衣為人有始有終,言出必行,話重如山,這正是他的難能可貴之處。


周中海聞言連忙問道。「先生所辦何事? 慨然道: 「張先生之事小子當傾力相助,幸為相告小子亦,賴布衣見周中海言辭慰誠,也不相瞞,便把張興之事說了。


周中海聽罷也播頭嘆息,有所聞,既然如此,張先生需一切費用,小子儘力承擔! 」


賴布衣一證,心想,周中海這番心亦倒是出於其誠,雖說有些微為己之意,但偕大一筆銀兩,他能慨然相助,也確實難能可貴了。但轉念間,他又掘頭了!


周中海忙道: 「此乃小子誠心之請先生無須猶豫。」賴布衣肅然道:」不然,周先生慷慨相助,老夫心領,但遷墳移宅之事乃屬奪天地造化之舉,須憑張家本身之力方可有成,如假手外人相助,恐念徒勞無功。相書有雲:『陰陽八極,繁生衍算,氣運命數,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我雖可助他堪奧玄機,但中興家運之舉,恐怕還得造他家本身之力矣。」


周中海見賴布衣這樣說,當下大感為難,沉吟之間,忽然醒覺道:「有了! 我周家無子,不如我認張家之子珠兒為義子,既為珠兒義父,助他一臂之力,當順理成章吧! 」


賴布衣心頭一喜,暗想,這辦法倒也可行,順天承運,可保無礙,於是便點頭答應了。由他做中人,主持把張興之子張珠兒認周中海為義父。珠兒倒也乖巧,一口一句「義父」叫得周中海心花怒放。一個望子望到頸長的人,突然有了個義子,心頭也是無限歡欣的,這是人之常情。這樣一來,張家遷墳移宅的費用也就不用發愁了。


第二天一早,賴布衣早早起床,梳洗畢,便離開周家,準備詳細勘察南雄鎮周圍的風水脈穴。他身上穿一套周中海為他裁製的青絲長衫,頭戴一頂軟綢圓帽,右手挽著一個白布包,白布包內是一副羅盤和一把尺。顯得異常瀟洒利落。


天剛放亮,街上行人甚少。前兩次到南雄鎮,因有事在身,不及細看,這次萬事俱備,賴布衣胸懷堪奧絕學,便自然而然留心起來了。


南雄鎮相傳自唐初已有人在此聚居。但至今住戶還是疏疏落落,這倒是一個難明之迷。南雄鎮從北而南,長約一里,恰跨在一條用鵝卵石鋪成的古驛道上的街北面,有一道橋,是一座三個拱眼的石橋。賴布衣順步上石橋,只見橋北一條河流洶湧而來,但石橋拱眼過細,水流被阻,便變成衝撞之勢,只見浪花飛散,如翻飛白雪,橋周旋渦翻轉。眼看此狀,賴布衣直皺眉,心想。「蓋南雄古鎮,其大形大勢,已成潔氣之地,更有此水北來,得家家近水而倚之以立宅;但此橋眼過細,阻逆水流,勢成碰撞之勢,大好結氣之地,被這幾道拱眼破盡了! 相書有雲: 千年之祥,一沙一水,沙水為用,氣局兩全方為福址之地,但現時有局無氣,水神被阻,必然是人丁不旺,財祿難全矣! 」

賴布衣心內暗暗有了主意,但這時他還沒有時間去細察,因他急於要替張興選一塊結穴之地,移葬祖墳,只好對此事暫放一邊。


行走間,賴布衣出了鎮東兩里的地方。這裡群山聳立,流水逶迤洶盪而來,劈山成峽,左有飛霞峰,右有梅花嶺,端的氣象萬千、氣勢磅礴。賴布衣一看之下,連贊好地! 好地!他不顧辛勞,半攀半爬,登上飛霞峰,咦! 眼前又是另一番天地! 但見遠處群山起伏,跌宕而來,似江中巨龍沉浮起伏而來,到此處忽然昂首軒揚,下臨湞水,右對梅花嶺,好一處龍穴結脈之地!,


賴布衣身懷絕學,久歷江湖,對這處風水上乘之地,哪會放過? 連忙解開白布包,取出羅盤,拉開皮尺,沿山奔走,四處勘量。不知不覺間,太陽轉過梅花嶺,斜斜而下,已是傍晚時分了。賴布衣轉輾到飛霞嶺一山腰處,突然駐足不前,他見這裡山勢突然平緩,成了一凹處,下面湞水水氣蒸騰,四周雲彩飄繞散而下聚,紛紛聚於此地,恍若蓬菜仙景! 這下子,賴布衣驚得呆了! 他想不到粵川一帶,竟還是隱著這處奇旺龍穴之地! 他用羅盤仔細量了方位,再用皮尺度度四周間距。心裡更為肯定,他自言自語道: 「好地!好地!.......


就在這時,一陣猛烈山風響過,四野突然響起一陣清幽的笛聲,笛聲如泣似訴,又恍如一老婦人在哀哀泣諦。這時日光已隱去,山霧漫漫,賴布衣吃了一驚。身上直冒冷汗。心想是什麼聲音,如此凄怨恐怖?


他連忙舉目四望,膝朧間,在十丈開外的地方,有一老婦人坐在樹下哀哀哭泣。


賴布衣看得毛骨悚然,心知有異,想走又不甘心,他幾經辛苦,才找到這處龍穴之地,怎捨得半途放棄? 咬了咬牙,決心不顧一切,走上前,看個究竟。距離老婦三尺之地,賴布衣大聲問道: 「老人家請了! 」老婦人所坐之地,位於凹處之中,正是賴布衣所測定的準備替張興移祖墳的地方。這塊地方圍不過一尺,老婦人恰恰正坐在正中。老婦人聞聲竟然沒有轉身,還是一個勁的哭泣。賴布衣看得奇了,見老婦人哭得如此妻怨。內心大為同情,便道: 「老人家有何悲傷之事? 是否迷路? 不如小可送你下山吧! 」


老婦人突然喀喀一笑,忽開聲道「大師! 久仰! 久仰! 」賴布衣心頭一震,心想,這老婦人好象知道自己的身份? 老婦人彷彿看穿賴布衣心內疑念,續道:「大師姓賴,名文正,自號布衣,不知老朽猜得可對? 」


賴布衣聽老婦人乍然道出自己的名字,心頭大震,忙道:「婆婆,小可有禮了! 但不知為何識得小子賤名? 」老婦人喀嘻一笑,雙眼突放異光,註定在賴布衣的面上,良久「看你骨格清奇,面容端正,可惜塵緣未絕還得在俗世打滾十年。你我在此相逢,這可算你之緣份。實不相瞞,吾乃南海龍母是也! 老身欲在此地築一棲留之所,但遍察山川,僅得此處佳地,老身屈指算來,似有人慾與老身爭奪此地,故此想來令人傷心,不知與我相爭之人竟是你!」


賴布衣聽後訴說,再看眼前,見此白髮婆婆,竟似神人,南海龍母,心下駭然之極。心想,如此,則此地難求矣! 人怎可與神相爭? 不過,話雖如此說,賴布衣也不甘心就此退出,一時間,竟沉吟難決。


白髮南海龍母見賴布衣不作聲,以為賴布衣必不敢與自己相爭了,便哈哈一笑,道:「文正公不必猶豫,如你能肯讓出此地,老身保你今後榮華富貴,享盡人間澤福。如何? 」

賴布衣不答,心想,得龍母蔭佐,自己此後當會轉運,榮華富貴轉手可求,他一生坎坷,顛沛流離,嘗盡人間辛酸,乍聞之下,不覺心動,這也是難免了,試問,一個窮怕了之人,乍然聞得此後可脫困境,享盡人間榮華富貴,誰不心動。


「如何? 」龍母追問一句。


賴布衣正要脫口答應,突然,腦中浮起自已被赤練蛇咬傷之際,輾轉待斃,張興父子用口吸吐毒液,殷勤照料,自己才得逃危運!.....想此,他彷彿在眼前出現張興父子凄涼祈求的眼光,心裡一震,斷然對自己說,不! 不能! 為人見利忘恩負義,雖享富貴,亦難長久,罷了。掙得賴布衣終身,亦不可負人! 賴布衣心念已決,便肅然說道:「多謝婆婆盛情,但小子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斷不可做出此忘恩負義之舉。」


白髮龍母一聽大怒,肅聲怪叫,盪人心魂,忽舉手,射出一道水柱,沖向賴布衣,欲生生淹死賴布衣。


賴布衣束手無策,被水柱衝倒,倒在泥地上,欲張口說話,水流激射而至,幾乎嗆死,只好咬牙伏在地上,一言不發,自念已必死無疑了。誰知他剛一伏地,水流忽然被阻,原來賴布衣周身竟升起一團白氣,團團圍繞,一任水流再猛,竟是無法射進白氣之中。


白髮龍母看著也暗自心驚,自知自已此舉有違天道,況賴布衣一生已得各處名山福地的龍氣所染,雖富貴無望,但已成百毒難侵之身,自己雖有辦法置他死地,但亦是觸犯天條,恐遭天譴了。想到此,也就收住水勢不再激射。


賴布衣驚惶間,忽見水流退去,還以為龍母已心軟,連忙翻身爬起,叩頭拜謝道: 「感謝龍母恩典,讓出此地。


他還不知道白髮龍母的真實心思呢。


龍母「哼」了一聲,道: 「老身也不難為你,這樣吧,如你肯讓出此地,雖不求榮華富貴,但你身為堪輿之士,難道不想更加精深? 只要你願意,老身當傳你萬世奇學! 」


賴布衣一聽乍然心動了,但他又不願意放棄此地,想了想,便答道: 「多謝龍母厚意,但小子有一請求,不知能否應允? 」一但說出來,合理者,老身自會答允! 」龍母答。

賴布衣一笑,朗朗道: 「你提出一個要求。我答應,但你也要答應我的一個要求,我這個要求必比你的要求小,這樣,龍母意下如何? 」


白髮龍母一想,自己提出一個要求,他答應了,那這塊穴地便是我的了,他再提出,此地要求也不是屬於他的了,除此地外,其他要求諒可辦到。且他言明要自己的要求很小,這樣合算的事,何樂而不為?於是一笑道: 「如此,老身答應便是! 」


於是白髮龍母招手叫賴布衣行近,附耳細語一番,末了,厲聲說: 「此法奪天地之造化,乃堪輿之出神入化的秘學,你要慎為用之!」龍母秘授畢,便一板面孔,賴布衣笑容滿面點頭答應。說; 「現在,我先提要求了!」賴布衣連聲說: 「好! 好! 請說! 請說! 」龍母怪笑一聲,說道: 「我就要這股下之地! 」說完,連忙坐下,剛好一屁股坐了穴地的正中,龍母瞪著眼望著賴布衣,滿心歡喜,心想,這小子這回讓得心服口服了。


賴布衣不動聲息,道: 「好說,好說,小子已說過,答應你的要求,但你也要答應我的一個要求啦! 」龍母無奈,只好道: 「你說! 你說!」」龍母心想,我已佔了穴地正中一股之地,你還有何法可想?


賴布衣一笑,朗聲道: 「好! 那我要你坐下的一針之地!」連忙拿出一根繡花針,插在龍母剛才所坐之地的正中之處。


白髮龍母大怒,厲聲道:「賴布衣! 你既已答應讓老身要這一股之地,為何還來爭? 」賴布衣正容答道: 「婆婆,我剛才不是說過,你我各應對方一個要求,我的要求比你小嗎? 你要的一股之地我答應了,現在我要的僅是一針之地。比你的要求小得多,你可不能言而無信! 」


龍母一證,心中怒極,但又不能反悔,恨得怪叫連聲,狠狠的用龍頭拐杖一點地面,遂化作一陣狂風而去。


話說賴布衣一見龍母怒化狂風而去,連忙俯伏在地,叩頭遙祝道:「小子雖蒙龍母相讓,得此穴地,但龍母大恩,絕不敢忘,必令後人世代拜祭,歲歲供奉! 」


拜罷站起,忽聽一陣響聲從雲際間傳來,「賴布衣,你雖勝而不驕。知恩圖報,可見為人忠厚,老身法像,可供於廟上,吾保南雄鎮世代昌盛! 所傳秘術,慎為施用,恐遭天譴,慎之慎之! 」彷彿是剛才白髮婆婆之聲,賴布衣心中一震,再次拜伏於地。一陣清清笛聲遠遠而去,月色如水,山風陣陣,一切又重歸寂靜。


賴布衣返回南雄鎮周中海家中,與張興等見了面,他不敢泄露龍母曾降人世之事,只簡單述說幾句,說是已替張興選好墓穴之地,不日動工修建便是。當下周中海果然慨然贈張興白銀六十兩,助他打點請工匠、水泥木匠等事項。賴布衣也無暇顧及其他,日夜守在周家為他安排的書房中,親自憑記憶書下白髮龍母的法身像,交與木工,說是按圖用上等檀香雕刻。

匆匆一月過去,果然周家財雄,有錢好辦事僅一月工夫,便按照賴布衣意思,在賴布衣與龍母相爭的那地上,建起一座一套三進的廟宇,在宇的西側,張興的祖父便移在此。


半月過去,廟宇築成了,張興祖墳遺骨也已搬上山來,這天早上,賴布衣絕早便起床。先是出去吩咐木工幾句,然後回來,與周中海、張興等人一同步上飛霞峰。


飛霞峰上,在山凹處,平空築起一座巍峨的廟宇。廟字一套三進,白日從正門入寺。山門巨匾上,用一幅大紅紙遮住,當時不知上寫何字; 左右有一副對聯,亦用紅紙蓋著。


入門後,但見老樹凌空,蔭護著一口大圓形的「放生池」。


沿著木橋穿過池心的「五香亭」,迎面是二山門,過了山門,古勁參天,很是雅靜。越過夾道,眼前兩行梅樹夾道,突覺花木爛漫,金碧輝煌,正殿就在此處了。正殿裡面,當中一尊大型坐像,但見用紅布蓋著,不知是何法身。殿後,用青石砌成的一個墓穴,左右是兩對石獅子護衛。這一切都是賴布衣的主意。廟宇及墓穴,都是他一手一腳自畫施工草圖,泥工照樣築建的。周中海對賴布衣言聽計從,建廟雖花費了他大筆金銀,但他毫不計較,一切照樣。此時,這件事早已傳遍南雄鎮,鎮上的鄉親父老紛紛扶老攜幼,前來瞻仰廟宇及賴布衣所選的墓穴。有心計的人,見正門門額上用紅紙遮著,對聯也是一樣,裡面的神像也用紅布蓋住。便跑近賴布衣身邊問: 「賴布衣大法師,你這是弄什麼玄虛?


賴布衣笑笑,也不生氣,只是連聲說: 「別急,別急,時辰一到便知分曉了! 」看著已近正午時分,當陽光剛好射進墓穴時,賴布衣馬上吩咐張興: 「快! 快把先父骨灰放入穴中! 」張興那敢怠慢,一個箭步,把父親的骨灰放入嘉穴,賴布衣又吩咐張興父子跪拜,周中海因是義父,自然少不得陪著跪下叩拜,拜畢,賴布衣連忙吩咐匠工封穴, 便下葬完畢。


此時,賴布衣滿面歡容,高聲說;「廟宇啟封! 」早有周中海的家人準備著,聽賴布衣一聲吩咐,馬上撕下封條,只見正門門額上三個金漆大字,上書「龍母廟」,裡面的神像,是一個白髮老婆婆,眼露光芒,栩栩如生,竟是賴布衣那晚所見的白髮龍母的檀木金身法像。


但正門的對聯還沒有寫上字,各人驚奇間,賴布衣笑吟吟地走近前,手握上等狼亳毛筆,略一沉吟,揮筆在左右對聯上寫道:「去京華萬里,化蠻煙障雨,普半粵川,從此遂稱名郡」,「踏荒山野嶺,撫古柏蒼松,猶欽山斗,此志永留人間。」左右對聯,龍飛鳳舞,交相映襯。這副對聯,眾人當時只覺的寫得頗有氣魄。眾口稱讚。但不知這是賴布衣一舒胸懷,且暗示南雄鎮的前景無可限量之語。此後,南雄鎮成了千年名鎮,人們細讀正門上「龍母廟」三字,看到賴布衣的遺墨,才恍然大悟,頻贊賴布衣大師堪輿術之精奇。


可惜南雄鎮飛霞峰上這座「龍母廟」,幾經滄桑,現已不復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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