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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產量達7000萬,國產三文魚出產地,小鎮人口不足1000人

撰文/劉丹如

編輯/ 張明明

頭圖/ 張曦

設計/ 張哲

一個在黃河源頭的小鎮,因為修建大壩變得繁華,又因為大壩的建成而被遺忘。再次出現在世人眼前,是因為這裡產出的虹鱒魚,這裡是青海龍羊峽。

從北京到龍羊峽,需要我輾轉乘坐飛機、大巴穿越2000多公里,花費十多個小時。從西寧走川藏線進入,途中必然經過日月山。

日月山是黃土高原進入青藏高原的分界線,很多騎行或者自駕川藏線的遊客都會經過這裡,也會聽到關於日月山的傳說。傳說里文成公主在嫁給松贊干布時經過這裡,因為太思念故土,傷心之下將手中的日月寶鏡不慎摔落,掉在地上就變成了日月山。

也有人說,並非不慎摔落,而是公主下定決心入藏不願再懷念故土,將能看到家鄉場景的寶鏡摔在地上,以表明自己的志向。

這兩個版本的傳說,前者來自日月山的官方介紹,後者來自扎西東珠。一個我從共和縣包車前往龍羊峽路上偶遇的藏族小伙,在他的帶領下,開始了我的青海尋魚之旅。

黃河捕魚季

扎西東珠曾經在日月山做過出售旅遊特產的小生意,旅遊淡季無所事事,就和朋友合夥收魚。兩個人從凌晨兩點半開始一直到早上五點,開著皮卡沿著黃河上遊走。

遇上熟悉的漁民就停下車來,上稱裝車,不到一根煙的功夫就把一兩百斤的魚從漁民手裡收購過來,繼續開往下一家,一直到皮卡裝不下才返程。

而漁民們則開著空船返回岸邊,爬進駐紮在岸邊高地上的帳篷蒙頭大睡,一直睡到下午三四點鐘才醒來吃飯,然後開船出去鋪網,為夜裡再一次打撈做準備。

黃河

大概是經常做遊客生意,扎西東珠顯得格外熱情和熟練,在把我介紹給自家親戚開的旅館後,他很快就進入了導遊的角色。得知我要到龍羊峽住一陣子,扎西東珠主動提出要帶我去黃河看打漁。「你來的時節好,一年只有這幾天能看到,河面上全是燈特別好看。」

打漁從凌晨一兩點開始。那個時候龍羊峽小鎮上早已黑的密不透風。儘管才剛剛入秋,夜裡的涼意早已讓人不得不穿上長袖長褲,到了晚上,鎮上連流浪貓都很少出來走動,到處都是沉睡的氣息。

然而與小鎮相距不過一公里的黃河河面上卻是一片熱鬧。在這片以龍羊峽大壩為中心的水面上,有上千盞燈被點亮,遠遠望去,宛如星河。

跟在扎西東珠身後,我們找到了當地漁民馬斯的帳篷。幾乎是鬧鈴一響。馬斯就從駐紮在河邊的帳篷里爬了出來。他早已習慣了河面上冷風夾雜著水氣的寒冷,甚至連褲子露著半邊屁股都懶得收拾,披上一套髒的看不出顏色的救生衣,把小船從岸邊解開,一分鐘後,發動機突突突的聲音便響了起來,馬斯的一天就著這種聲音便開始了。

黃河上游的九月,是漁民的「農忙季」。從8月20號到10月1號之前,這裡的漁民都是晝伏夜出。這是馬斯一年之中最忙的時候。他告訴我說「今年打漁,人多魚少,昨天只撈上來一兩百斤。」

馬斯是龍羊峽本地的回族,平時住在龍羊峽下轄的興龍村,那是一個回族聚集的村落,不少人從80年代大壩修建時期,就開始以打漁為生。今年35歲的馬斯曾經在廣州開了十年的拉麵館,直到去年才返回龍羊峽,和當地的漁政申請了牌照開始打漁,這是當地人的特權,沒有戶口的外地人無法享受。

船開了不到十分鐘,就到了馬斯早已鋪下的漁網附近。馬斯家有兩片漁網,下午四點我就跟著他一起到這裡來撒網。漁網以河面上的大燈為中心,馬斯撐著船將網徹底拉開,成為一個長30米,寬30米的正方形。拉完網後,馬斯又從岸上挖了24袋土掛在了漁網上,使得整個網面呈現中間高四周低的形狀。

馬斯在傍晚的黃河上撒網

到了晚上七八點,馬斯就會把河面上大燈打開,靜靜的等著那些被光吸引而來的魚。到凌晨收網時,大燈附近早已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小魚,即便人開船過來收網,這些早已為光所迷的魚也並不會四處逃竄,很快就會被一網打盡。

這些魚被撈上來後,其中並沒有三文魚,在馬斯的網裡絕大部分都是銀光閃閃的小銀魚,這也是龍羊峽的特產之一。馬斯告訴我9月並不是打撈野生三文魚的季節「三文魚喜歡冷水,你要想打三文魚得冬天打,但那個時候封湖。」

壟斷的三文魚

野生三文魚或許需要像馬斯所說等待時節,但龍羊峽銷售至北上廣深餐桌上的三文魚卻並不需要如此。在龍羊峽,從2008年到2058年的三文魚養殖,都被一家叫青海民澤生態養殖有限公司的企業所壟斷。

民澤公司坐落在龍羊峽鎮上唯一的一條大街龍羊峽大街的最西邊,最東邊是電廠,小鎮靠近黃河邊的員工宿舍則屬於龍羊峽景區的開發公司青海藝苑。在龍羊峽,鎮上的年輕人如果想留在本地打工,只有這三家公司可供選擇,但由於工資只有三千左右,絕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出省前往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打拚。

如果僅僅從龍羊峽鎮的日常來看,你很難想到這個戶籍人口只有3000 ,常駐人口不到1000的地方,是國產三文魚最主要的出產地。畢竟在人們的想像當中,三文魚主要來自於大西洋的海水之中,而不是從龍羊峽所在黃河淡水,一路游至北上廣深的超市和日料店,甚至游到海外如俄羅斯、歐洲的海鮮市場。

青海龍羊峽水庫

十年前,浙江上市企業盾安集團發現了龍羊峽水庫的水質極其適合培育和養殖三文魚,決定在這裡成立青海民澤生態養殖有限公司,盾安農業董事長應米燕成了這家公司的掌門人。

對於龍羊峽本地的政府來說,能夠引進上市企業,對於逐漸沉寂的龍羊峽是不可錯失的機會。

2008年,民澤公司和龍羊峽簽訂了長達50年的獨家經營權。根據共和縣2015年對外報告顯示,自龍羊峽鎮引進三文魚養殖技術以來,整個龍羊峽鎮通過三文魚(虹鱒)產業鏈條的帶動取得產值達7000萬元。7000萬的產值來自於龍羊峽三文魚對國產三文魚的絕對統治,在每年國產三文魚1500萬噸產量中,龍羊峽的產出佔比高達60%到70%。

而龍羊峽產出的三文魚並不在本地銷售,即便是省會西寧也少見出售三文魚的飯店。在詢問了不少西寧本地人後發現,他們之中竟然有不少人並不知情青海居然有個小鎮產出大量的三文魚。

實際上,作為主要應用在西餐日料的食材,三文魚幾乎可以說是一種中產階級食材,而這種食材顯然並不符合青海人的口味,也因此龍羊峽養殖的三文魚最終幾乎全部遠銷到了北上廣深甚至海外,而在青海省內,如果想要品嘗這裡的三文魚,驅車趕到龍羊峽鎮是最好的選擇。

龍羊峽漁業養殖網箱

不同於大壩真實的給龍羊峽帶來了活力與繁華,壟斷了三文魚養殖的民澤由於實施工業化養殖,僱傭的龍羊峽鎮本地員工並不多。這家公司和當地的鎮民更像是處在了兩條互不相干的平行線上。

目前雙方並不存在爭奪資源的情況,民澤在黃河邊設立不少監控,龍羊峽當地的漁民也很少接近民澤在黃河上的養殖場。到了每年12月到次年4月封湖時間,漁民不能下河,龍羊峽水庫只剩下民澤的工人還能四處活動。

各地食客們

在剛剛過去的七八月,旅遊旺季的龍羊峽小鎮吸引來將近十五萬遊客。這些遊客絕大多數沖著龍羊峽大壩和物美價廉的各色黃河魚類而來,也因此在龍羊峽小鎮唯一的主幹道龍羊大街上,除了各色賓館,大大小小的魚庄超過十多家,每一家都會把三文魚作為招牌寫在大門口。

進到當地的魚庄,聽著老闆的極力推薦。夾在」吃了可能要命」和「不吃會好奇死」的心理鬥爭中,我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然後就看到人生中分量最足價格最便宜的一大盤生魚片被端到了眼前。

這些三文魚來自當地漁民,儘管龍羊峽大部分的三文魚都被民澤公司所壟斷,但由於養殖網箱經常會有一些三文魚出逃,再加上民澤早期曾在龍羊峽散養過三文魚,最終導致這裡的野生三文魚數量也極其龐大。

這些野生三文魚身強力壯,以食用其他黃河魚類為生,如果數量過於龐大,對於靠打野魚為生的漁民們也極為不利,所以對於他們而言,把這些黃河小霸王打撈起來,賣給魚庄老闆或者魚販子,毫無心理壓力。

在龍羊峽,從漁民手裡直接收購的三文魚只要17塊一斤,加工好的一盤生魚片88元 ,分量足夠六七個人吃。但生魚片並不是本地流行的吃法,由於藏族回族較多,魚在龍羊峽的受歡迎程度遠遠趕不上牛羊肉和麵食。

「我們只在有客人來時請客吃,其他一年就吃一兩回。」飯店老闆告訴我,有時候漁民打撈的比較多,自己也會拿回家做菜。「但我們自己是做成炕鍋,就是把它跟其他蔬菜亂燉在一起,一條三文魚十幾斤,一家人能吃好幾天。」

鎮子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三文魚就是虹鱒魚,但他們又說不清其中的區別。馬斯就十分好奇的問我:「我在電視上看過你們說的三文魚,跟龍羊峽的有什麼區別?」關於這個問題,網上不少專家給出了詳細解答。

最明顯的價格差異,挪威三文魚價格在80-100元/斤,近兩年由於全球三文魚市場每年都在以每年6%的速度增長,挪威三文魚的價格也一路都在飆升。與挪威三文魚在形態上難分真假的虹鱒魚就成了最好的替代品。

龍羊峽附近不少釣魚愛好者倒是對這種差異心知肚明,但他們堅定的認為虹鱒魚就是三文魚的一種。「冬天的時候我們經常過來,那個魚勁兒大,有時候感覺能把人拽下去。」

龍羊峽

今年8月,中國水產流通與加工協會會同三文魚分會成員單位發布了《生食三文魚》的「團體標準」,將青海產出的虹鱒劃分到了三文魚的行列當中,不料想,這一划分卻讓更多人懷疑政府和水產協會「指鹿為馬」。

因為在這些所謂的起草標準的團體中,民澤公司的名字也位列其中,自己下場自己吹哨,這一做法瞬間給龍羊峽的三文魚蒙上了一層晦暗不敏的陰影,以至於一時之間整個國產三文魚的銷量都受到了影響。

時光小鎮

八九十年代,龍羊峽曾有過一段極為繁華的時期。由於龍羊峽大壩的修建,這裡一度聚集了近十萬人口。據鎮子上的人說,當時即便是山上放羊的人都會說普通話。

青海龍羊峽

扎西東珠特別希望回到龍羊峽被稱為「小香港」的日子。儘管那時他也只有五六歲,但至今都記得90年代末,龍羊峽熱鬧的滑冰場和電影院。但隨著小鎮的衰落,如今整個鎮子的娛樂設施只剩下一家網吧、一家KTV和一家酒吧,也只有在這三個地方,你還能看到少數留在鎮子上的年輕人。其餘時候,這裡的安靜都使人產生時間停滯的錯覺。

馬斯這些歲數大的人更為懷念那段繁華的日子,他們不需要離開家鄉到外地打工,只需要做一些小生意,服務建壩的工人就能過得十分滋潤。

聽著馬斯和扎西東珠的描述,看著如今的龍羊峽,你很難想像所謂「小香港」的模樣。龍羊峽鎮還有一個名字叫「時光小鎮」,關於這個名字,當地人告訴我意思是「被時光遺忘的小鎮」。自從大壩修建完成後,20世紀初,建壩的工人陸續離開了龍羊峽,自此之後這裡的經濟便一路倒退,除了那些遺留在本地的蘇式建築,整個小鎮沒有留下任何繁華過的痕迹。

彷彿真的被時光遺忘,下午三點,走在鎮上唯一一條大街上。一眼望去,除了幾個在街邊賣果子的阿婆,整個鎮子似乎都在沉睡。

即便是到旅館辦理入住,也要在櫃檯高喊幾聲「有人嗎」,才有穿著毛衣的阿姨從櫃檯後的小房間里揉著眼睛走出來,無精打採的詢問要住哪裡。」所有的房間都是空的,隨便選,一晚上一百五。「鎮子上絕大多數房子都是空著的,那些原先住滿建壩工人的小樓如今只剩黑洞洞的門窗框架和散落一地的玻璃,旅館老闆告訴我「三年前你花三萬塊就能買那邊一棟樓。」

龍羊峽封湖的季節,鎮子上絕大多數飯店都會關門,馬斯他們也徹底進入放假狀態。龍羊峽景區的招商經理保學才告訴我,龍羊峽前年投了1.8個億修建了一個高原養老中心。安靜、空氣好這些外在條件在他們看來是適合養老的絕佳聖地。

年齡稍長的龍羊峽人像馬斯,在經歷外出打工的艱辛生活之後,更加享受家鄉這種寧靜愜意的生活。但那些童年時經歷過龍羊峽繁華的年輕人,卻很難忍受這裡四季不變的生活。他們想在龍羊峽想賺更多的錢,而不是每日遊逛在龍羊峽大街上無所事事。

正午時分的龍羊峽鎮,街道空無一人

剛剛跟龍羊峽景區簽訂了兩年商鋪協議的扎西東珠,一心盼著龍羊峽景區能夠恢復往日的生機和活力。龍羊峽本身並不缺乏旅遊資源,作為曾經的「黃河第一大壩」,龍羊峽整個景區的開發範圍超過860公里,囊括沙漠、峽谷、丹霞、土林和草原多種地貌。

但在旅遊資源十分發達的青海境內,龍羊峽往北開車兩個小時就是著名的青海湖,過了青海湖再往西是著名的日出小鎮黑馬河和更有名的茶卡鹽湖。一年只有15萬遊客的龍羊峽想要與這些小鎮搶奪遊客。保學才覺得:「龍羊峽得有自己的特色。」

三文魚或許是那個突破口。2017年8月,龍羊峽鎮被國家體育總局評為「運動休閑特色小鎮。龍羊峽鎮兩家公司都想抓住這次的機會。保學才所在的旅遊公司青海藝苑花了不到一年時間就在龍羊峽鎮上修起了專業的自行車賽道和各類運動場館。

民澤則冠名了這些比賽,還在賽場上設置了三文魚品嘗區,就像泰國象島通過馬拉松比賽宣揚本地特產金枕頭榴槤一樣,民澤也希望借著來這裡參加比賽的人的名氣,把龍羊峽的三文魚宣傳出去。他們對外宣傳的稿件里,最顯眼的位置放著一張外國選手品嘗三文魚的照片,或許這種努力,才能彰顯他們對三文魚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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