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夫出了新書《時光洄遊》,我們同他聊了聊民歌與社會運動
雖然直到 2005 年才在 50 歲時發行了個人首張專輯《匆匆》,不過來自台灣卑南族的胡德夫早就憑藉關懷族群的民歌成為了音樂乃至文化界一個標誌性的人物。
最近,被稱作「台灣民謠之父」的他就去年出版的《時光洄遊》在各地的西西弗書店舉辦了分享活動。
《時光洄遊》是胡德夫的第二本書。他的第一本書《我們都是趕路人》主要記錄了自己創作的歌曲背後的重要故事。《時光洄遊》則把重點放在了胡德夫個人的經歷以及那些他遇到的人,比如與他一同成為台灣民歌運動代表人物的李雙澤和楊弦、在哥倫比亞咖啡館以及後來作客電視節目時有交流的「金曲小姐」洪小喬(音樂獎「金曲獎」便是借用了她在 1970 年代主持的電視節目《金曲獎》)和張艾嘉等。
民歌運動和為原住民爭取權益是胡德夫參與的兩項最重要的社會運動。這兩個部分實際上也是相輔相成的,民歌運動所提倡的「唱自己的歌」並不僅指語言,還帶有對自身所處族群的關懷。用胡德夫在書中的話說:「如果一首歌不能引發人們的思考,那麼唱來又有什麼意思呢?」
成長過程中,胡德夫受到了鮑勃·迪倫、瓊·貝茲等一批美國民謠歌手的影響。高中參加橄欖球隊的胡德夫在聽到瓊·貝茲演唱的《We Shall Overcome》後,建議把這首歌當做球隊的隊歌。
和太平洋彼岸那些藉助音樂搖旗吶喊的民謠歌手一樣,在目睹社會上種種不公時,胡德夫也處於一種憤怒的狀態。這種憤怒有時化為了直接行動:在了解到有女孩被拐賣並成為雛妓後,胡德夫和一些卑南族的朋友帶刀救人。為原住民維權的活動中,與警察對峙的他用刀在肚子上划了一血道以示無畏。
音樂自然也成為了表達憤怒的載體。他在《大武山美麗的媽媽》唱道」你是帶不走的姑娘/是山谷里的小姑娘」來紀念那些被蹂躪的女孩,台灣海山煤礦爆炸促使他寫下了《為什麼》,「來問這個社會說,為什麼這麼多的人離開碧綠的田園飄蕩到都市的邊緣的時候,(雖然)到處都是光亮的地方,但是我們為什麼在哪個燈找不到的角落。」
在表達憤怒和批判的時候,胡德夫的演唱沒有歇斯底里,而是在堅定中帶著幾分含蓄。「我們的民族就是比較含蓄,會留一個餘地給人家,不會直接刺到人家。我覺得這個也是我們文化的特點。」他說。
美國的那些民謠歌手一方面提升了胡德夫的藝術修養和眼界,另一方面卻也引發了台灣本土歌手的擔憂,他們擔憂自己的歌曲會逐漸沒落。在這樣的背景下,唱自己的歌的呼聲愈發高漲。
胡德夫成為一名歌手有偶然的因素,1970 年代在哥倫比亞咖啡館彈唱的他主要是為了給得了癌症的父親籌集醫藥費。那時這家咖啡館雲集了台灣各個藝術領域的活躍人士:張艾嘉、蔡琴、洪小喬、當時還叫胡因子的胡因夢……
與李雙澤的結識成為了胡德夫踏上民歌運動的起點。面對李雙澤讓自己唱卑南族歌曲的要求,胡德夫唱了《美麗的稻穗》,這首反戰歌曲描繪了一幅金門炮戰之後,卑南族土地上的水稻因為大量年輕人去了前線而無人收割的景象。雖然胡德夫對這首歌的記憶殘缺,唱得斷斷續續,不過李雙澤仍然感到振奮,因為這證明了台灣有自己的歌曲存在。
胡德夫後來還教楊弦唱了這首歌,後者 1975 年在台北中山堂辦了「現代民謠創作演唱會」,前半場演唱英文歌曲,後半場以余光中的詩歌作為主軸,九首余光中的詩作經過譜曲後都收入進專輯《中國現代民歌集》。這張專輯被公認為是第一張有資格稱作民歌的專輯。
在民歌運動的初期,由於專業的填詞者還很少,像楊弦那樣把詩詞譜曲是一種常態。胡德夫的《菩提樹下》的詞也是詩人周夢蝶所作。
在國慶前一天的上海分享會上,有觀眾向胡德夫提問,如何理解他一方面提倡唱自己的民歌,一方面又深受美國民謠歌手影響,還翻唱過萊昂納德·科恩的《Hallelujah》時,胡德夫表示:「當我們的田地荒蕪的時候,我們的心裡會很虛,於是就會有像我跟李雙澤這樣的撞擊在。(但)其實我們老早就知道音樂是沒有國度的。」
胡德夫舉了 1996 年亞特蘭大宣傳曲《Return To Innocence》的例子,這首歌曲受到的是台灣阿美族郭英男《老人飲酒歌》的啟發。胡德夫說宣傳曲讓「全世界都搖擺,全世界都聽得懂」。他現場哼起了歌曲,引起了台下的掌聲。
隨著胡德夫投入黨外運動,用音樂為社會運動發聲,他一度被封禁,由李雙澤創作、胡德夫演唱的歌曲《美麗島》在台灣戒嚴時期曾經被行政院新聞局列為禁歌。胡德夫 1984 年成立了「原住民權利促進會」,旨在為原住民爭取權益,該組織最終解散。1989 年,胡德夫參選台灣省議員的努力也以失敗告終。
胡德夫說,從總體來看,音樂帶動社會變革的程度並不大,「但是在原住民這個部分,尤其是文化這個部分,回到自己的文化戰鬥的年輕人增加了。」他說現在的學校越來越注重教授少數民族學生他們自己的文化,民歌還帶動了原住民的文學和戲劇等藝術形式的創作。
至於他自己,現在也不再像剛入社會時那麼憤怒,「年紀大了,我唱歌也不高亢了,心裡憤怒不如靜下來仔細地看這些事情,仔細地去了解。」
他說也不會在意外界對自己的評判,「有些東西也不是為彈唱,其實也很多大地我還沒走過,因為很多人我都還沒有見到過。尤其這一代的聲音還沒有聽過。那用剩下的這樣的時間走走,唱唱,那也是一個民歌手應該有的生活跟對自己的規劃。」
胡德夫近年與內地的民謠歌手交流頗為頻繁,周雲蓬將胡德夫比作為武林通道出惡氣的方丈,胡德夫與他的「乾兒子」馬頔同台演出互唱對方的歌曲,還在節目中探討民歌的未來。
談到兩岸民歌時,一個現象引起了胡德夫的注意,那便是在民間都活躍著許多民歌歌手,他們的作品不為人所知,但相比有名氣的藝人絲毫不遜色。胡德夫在蘭州的一條巷子里就碰到過一個約 10 人的團體,他們已經在一起玩了 15 年左右,在胡德夫面前表演時,胡德夫發現,「他們的手,他們的歌都是不比台上的(藝人)差。很多這樣子的。」
「這種現象是可以期待的。它是不會萎靡的,他是不會萎縮的。」胡德夫說。
題目和文中圖片由西西弗書店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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