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特朗普本周一時曾表示：「我們與中國在竊取知識產權方面存在巨大問題。」幾天之後，來自《彭博商業周刊》的「封面故事」，似乎「遙相呼應」般地為他的這番言論增添了新的註解。

在中美兩大經濟體的摩擦情勢不斷升溫的狀況下，《彭博商業周刊》在中國國慶假期期間刊出了一則題為《大駭客：中國如何利用微型晶元入侵美國公司》（The Big Hack: How China Used a Tiny Chip to Infiltrate U.S. Companies）的重磅爭議性報道，在震撼中美兩國科技界的同時，也讓太平洋兩岸間緊繃的關係，籠罩上了新的陰霾。

這篇據稱歷時一年多完成的封面調查報道，在當地時間周四早間在彭博商業周刊網站上刊出，報道稱超微公司（Super Micro）所生產的主板被植入了來自中國的間諜晶元，使得採用超微設備的「亞馬遜、蘋果等近 30 家美國公司受到中國的攻擊與監控」。報道甫一刊出，蘋果和亞馬遜均罕見以決絕的態度和詳細的回應否認了相關指控，但彭博方面則依舊堅稱「對我們的報道和信源充滿信心」。

長期以來，華盛頓方面一直指控中國「通過網路間諜活動等手段竊取美國知識產權」，儘管彭博與科技巨頭間的強硬表態與各執一詞使得最新的這場間諜晶元風波依舊疑雲重重，但已經有美媒引述中國問題專家的話分析稱，彭博的報道，恐將成為特朗普政府繼續加劇對華「不信任」的「借口」。

羅生門

整起事件的主角是由台灣工程師梁見後（Charles Liang）所創立的超微公司。

彭博在報道中詳細介紹了這家公司對中國製造業和承包商的依賴，並指其報道中所揭露的「中國黑客在 2015 年對美國企業發動攻擊」的源頭，正是因為超微的主板在中國進行生產時被植入了惡意晶元。超微的股價首當其衝地受到了彭博報道的衝擊，在當地時間周四暴跌 41%。

而被「點名」的科技公司們，也在彭博報道刊出後不久發表長文，以強硬的姿態逐條反駁了彭博的報道。

外媒 The Verge 稱，對於亞馬遜和蘋果來說，這樣的回應舉動是非常罕見的，在此前的不少安全漏洞事件中，科技巨頭們往往只會發表簡短聲明，承認或否認存在相關情況，並作出模糊的承諾。而這一次，亞馬遜和蘋果卻是回復地非常詳細，顯示出彭博報道中所涉指控不同尋常的嚴重性。

亞馬遜表示：「這篇文章中存在很多不準確之處...... 從過去到現在，我們都沒有在超微的主板中發現任何被動過手腳的硬體或惡意晶元」。

蘋果也宣稱「從來沒有在任何伺服器中發現有意植入的惡意晶元、硬體操控或漏洞」，表態道：「對於彭博記者在與我們打交道的過程中，並未對他們的消息來源可能是錯誤的可能性持開放態度，感到非常遺憾。」

超微當天在公司的新聞稿中也「強烈駁斥」了彭博的報道：「從未發現任何惡意晶元，也未接獲任何客戶通報發現這種晶元...... 在中國製造主板並非超微獨有，是普遍的行業慣例。」

與亞馬遜、蘋果和超微公司信誓旦旦的模樣如出一轍，彭博對其報道的辯護也同樣「鏗鏘有力」。彭博發言人稱：「《彭博商業周刊》的報道是歷時一年多的調查結果，在此期間我們進行了 100 多次採訪，包括政府官員和公司內部人員在內的 17 個人證實了硬體所受到的操縱與其他方面的攻擊。我們還發布了三家公司的完整聲明和中國外交部的聲明。我們為我們的報道背書，對我們的報道和信源充滿信心。」

相互矛盾、卻又各自「充滿信心」的表態，使得這起在整個業界「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突然曝出的間諜晶元疑雲，又驟然之間陷入羅生門僵局。

眾說紛紜

在被指涉事的公司的集體「反嗆」下，疑竇重生的間諜晶元依舊引發了美國科技界熱議，畢竟中國長期以來一直被美方懷疑存在「基於硬體製造的大規模間諜活動」。

網路安全公司 Area 1 Security 的首席執行官 Oren Falkowitz 表示，彭博的文章展示了網路安全社區長久以來的擔憂：「這種情況真的很可怕。」Oren Falkowitz 說，現如今，企業和政府所依賴的計算機系統，是由來自世界各地的硬體和軟體製成的，是一個難以受到保護的複雜系統。「全球化在硬體和數字供應鏈中的影響，一直是計算機安全的挑戰。」

網路安全記者 Kim Zetter 則是發布推文稱：「我不得不說，這一切都非常奇怪，彭博的故事非常詳細，引用有文件和內部消息來源。但涉事公司的否認也是詳細且語氣強烈的。當一家公司試圖隱藏某些東西的時候，你不會經常看到這種情況。」

研究安全和情報的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戰略研究教授 Thomas Rid 在個人 Twitter 上表示，如果彭博的報道屬實，那麼「我們正看到一起具有歷史意義的情報運作行動」，但他也表達了一些懷疑態度：「在有一個權威的第三方能確認其中的要點和一些細節之前，我將之視作未經證實的報道。」

英國國家網路安全中心 NCSC 則是在周五發聲力挺蘋果和亞馬遜，認為沒有理由懷疑蘋果和亞馬遜對彭博報道所作出的回應和評估。

TechCrunch 的安全新聞記者 Zack Whittaker 在新聞曝出後發表了一篇名為《彭博社的間諜晶元報道揭示了國家安全報道的黑暗世界》的文章，她認為，一方面，揭露該事件的彭博擁有持續數十載的好口碑與新聞敏銳度，在報道中引用了十幾個信源，並通過足夠的證據展示了「令人信服的案例」，但另一方面，這些信源都是匿名的，在某種程度上也削弱了報道的可信度。因此，在亞馬遜、蘋果出面駁斥報道後，彭博便陷入了受到質疑的窘境。

在文章的末尾，Zack Whittaker 感慨道：「在這個假新聞肆無忌憚、鋪天蓋地的時代里，為了新聞業的榮光，我唯一的希望是，彭博的報道是正確的。」

「借口」

「我們與中國在竊取知識產權方面存在巨大問題。」在本周一宣布與加拿大和墨西哥達成新的貿易協議的新聞發布會上，特朗普如此表示。幾天之後，來自《彭博商業周刊》的「封面故事」，似乎「遙相呼應」般地為他的這番言論增添了新的註解。

證券公司 Wedbush Securities 股票研究主管 Dan Ives 表示：「彭博的報道已經點燃了圍繞中國黑客攻擊美國科技巨頭的擔憂之火。」保守派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AEI）中國問題專家 Derek Scissors 認為，對於美國政府來說，彭博的報道是一個「現成的借口」：「看看中國人正在做的可怕的事情，我們需要再做點什麼。」他認為，如果特朗普對此感到憤怒，將有可能對中國施加更多的關稅。

事實上，「知識產權盜竊」一直是特朗普政府對中國實施「嚴厲貿易限制」的核心論據之一。在過去的兩年里，特朗普政府專門針對所謂的「中國技術威脅」和「知識產權盜竊」進行了多次調查。美國科技公司使用的大多數電子元件都是在中國生產的，包括華為、中興、海康威視在內的中國公司都在過去一年裡遭到了美國政府的強烈懷疑和審查。

關稅之外，Derek Scissors 還認為美國可能將採取兩大措施來進一步「反制」中國，第一個措施是在美國國內進行運作：「會有人想把中國工人和學生趕出美國國門。我不是說這種情況一定會發生，也絕不是說這是好事，但政府中確實有人想要這麼做，我認為彭博的報道會加大這件事的可能性。」此外 Derek Scissors 還表示，美國可能會對在中國開展業務的美國企業實施出口管制，他認為這是對間諜晶元事件「非常明顯的回應」。

也就是說，這樣一個被冠以間諜名義的晶元，或許還會在供應鏈上對中國造成衝擊。

台媒 Digitimes 引述台灣伺服器供應鏈消息稱，這場晶元風波將加速生產線遷離中國大陸。時下正值美國中期選舉和美中貿易摩擦升溫，彭博這篇事發 2015 年的事件的報道突然出現，也難免遭到了「時間頗耐人尋味」的懷疑。然而不論如何，美國 2019 年將對華出口商品加征 25% 關稅的政策已成事實，「美系客戶對將產線遷離大陸的要求，也越來越強烈」。

《華爾街日報》所刊發的相關評論文章亦認為，從長遠來看，各大公司可能不得不重新考慮在各大市場的布局運營。多年來，中國作為產品組裝之地，在全球科技供應鏈中發揮了關鍵作用。這樣的供應鏈不會在一夜之間傾沒，但各公司現在可能需要在建立新工廠或和哪些供應商合作的問題上三思而後行。

就這樣，在兩大經濟體充滿不確定性的新常態下，一顆晶元，在迷霧重重看不清真相的環境中，仍然能被各方賦予蝴蝶效應般的意義。太平洋兩岸間「友誼的小船」，正風雨飄搖。

參考：

China pencil-tip spy chip"s ultimate market risk: The profits built on big tech"s low-cost global supply chain

Chip Hack a Sign of Chinese Cyber Threats to U.S., Officials Say

UK cyber security agency backs Apple, Amazon China hack denials

責任編輯：宋德勝

頭圖來源：視覺中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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