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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 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澎湃新聞記者 錢雪兒

莫里吉奧·卡特蘭是當代藝術界的「怪才」,他以充滿諷刺的雕塑聞名。2016年,他製作了一個18K黃金的科勒馬桶複製品,命名為《美國》,功能仍然保留,並請人安裝在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的洗手間內。有人將卡特蘭的這一作品和杜尚著名的《泉》聯繫在一起,而後者常常被視為挪用藝術的「鼻祖」。

10月11日,由莫瑞吉奧·卡特蘭(Maurizio Cattelan)與GUCCI聯袂推出的大展「藝術家此在」在上海余德耀美術館開幕。此前,莫里吉奧·卡特蘭接受了「澎湃新聞·藝術評論」的專訪。他表示,展覽探討複製的原創性,希望人們以全新的方式去看待藝術中的原創性等問題。「複製的方式和種類都是無限的。我們試圖去探索、理解並展示其中的一部分,我們也相信它們身上有自己獨特的美。」卡特蘭說道。

展覽「藝術家此在」以「複製即原創」為主題,聚焦各種形式的挪用行為,對於藝術中的「原創性、真實性、身份」等至上的原則發出質疑。展覽從標題開始就試圖將人帶入一個處處都是「挪用」的世界:標題「藝術家此在」挪用了「行為藝術之母」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2010年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舉辦的展覽「藝術家在場」,在那場展覽中,阿布拉莫維奇與1500多個觀眾進行了對視,有時候對視長達一天。而在余德耀美術館的展覽中,策展人莫里吉奧·卡特蘭(Maurizio Cattelan)挪用了展覽的名稱,賦予了完全不同的內容和意義:原創、作者權威、真假,是他想要探討的問題。

專訪|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莫瑞吉奧·卡特蘭肖像 攝影: Pierpaolo Ferrari

莫里吉奧·卡特蘭是當代藝術界的「怪才」,他以充滿諷刺的雕塑聞名,其作品《La Nona Ora》曾引起軒然大波:在這一雕塑中,他把教皇約翰·保羅二世塑造成被隕石擊倒在地的樣子。卡特蘭也曾通過挪用來完成自己的藝術作品。2016年,他製作了一個18K黃金的科勒馬桶複製品,命名為《美國》,並請人安裝在紐約古根海姆博物館的洗手間內。

專訪|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卡特蘭的作品《La Nona Ora》,Maurizio Cattelan"s Archive

專訪|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卡特蘭的「金馬桶」

專訪|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杜尚的《泉》 Tate

對於「挪用」的探討通常與原創性、作者權威等議題聯繫在一起。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曾在文章《作者已死》中聲稱,「讀者的誕生總是伴隨著作者的死亡。」他認為,對於挪用藝術作品,觀眾通常不會思考原作者在構建作品觀點時所扮演的角色,而更在意作品被挪用於怎樣的語境,以及憑藉這種挪用探討哪些問題。安迪·沃霍爾將取自大眾傳媒的圖標,如坎貝爾湯罐、可口可樂瓶子以及瑪麗蓮·夢露頭像等,作為基本元素在畫上重複排列,那種單調、無聊和重複所傳達的冷漠和空虛卻正好契合了消費社會中的人的常態。芭芭拉·克魯格在已有的黑白照片上加以文字,表達其關於權力、身份、性別等方面的觀念。在這些作品中,觀眾不再關心藝術家挪用了什麼,而是作品在當下的意義。通過挪用,藝術家將自己的觀察和觀點展現在作品中,賦予作品以新的意義和觀念,而這些內容的最終解讀則需要觀眾自己去完成。

專訪|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安迪·沃霍爾的「瑪麗蓮·夢露」經過了大量複製

在印刷等技術日益發展的時代,複製變得越來越容易,形式也日趨多樣。複製的盛行使很多人對於藝術品的價值感到擔憂。沃爾特·本傑明曾在《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一書中寫到複製使藝術失去了「光韻」,在他看來,藝術品變得唾手可得,那種因為與藝術保持一定距離所獲得的奇妙感受不復存在。對此,卡特蘭則表示,所謂「光韻」的意義如今已經改變,除了作品本身以外,它的複製品以及媒介對於它的傳播都具有各自的「光韻」。

複製品所獲得的關注和認可勢必會使人對作為藝術準則的「原創性」產生懷疑。和許多挪用藝術家一樣,卡特蘭認同「原創性並不存在」的觀點。他說,「原創是神的事情」,而作為人,其實沒有什麼是真正原創的。另一方面,卡特蘭認為,在複製的行為中存在著原創性,「通過複製的行為,讓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獲得第二次生命」。重複是自我發現的過程,也是創造的過程。卡特蘭將展覽構建成一個故事,在這個故事裡,每個藝術家帶著自己的慾望為複製品賦予第二次生命:帶有邊框的假髮、模仿兒童繪畫的藝術家畫作、「西斯廷教堂」的小型複製品、仿馬歇爾·雷斯的《顫慄》畫等等。卡特蘭希望人們能夠打破常規,走進他構建的「故事」。而在展覽中,他自己的不少作品的複製品也將得到展出。

對話卡特蘭:原創性在人類世界或許不存在

澎湃新聞:展覽「藝術家此在」的名稱借用了行為藝術家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在2010年舉辦的展覽。如果說,在那個展覽上,藝術家本人的確「此在」,那麼您在借用這一名稱時有怎樣的意圖?

莫瑞吉奧·卡特蘭:當我們開始思考這個展覽的概念,即「複製的原創性」時,我們試圖囊括並探索構成這一概念的一切。我們開始用一種新的方式去思考,改變我們的思維方式,給某些我們習以為常的想法賦予新的定義,比如「原創」和「作者權威」。而這個展覽名稱顯然是個起點,因為你能一下子明白我們的意圖:通過複製的行為,讓那些已經發生的事情獲得第二次生命。

專訪|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以展覽海報為主題繪製的全新藝術牆,已在米蘭、紐約、倫敦、香港四城同步亮相,阿布拉莫維奇的形象出現在海報中,圖為香港的藝術牆

澎湃新聞:拷貝代替原作存在,於是拷貝成了原作,這是如今困擾我們的問題之一。又有哪個藝術家不想當一會兒瑪麗娜呢?

莫瑞吉奧·卡特蘭:沒錯。如果我盯著你看一兩個小時,你介意嗎?

澎湃新聞:在展覽中,您和古馳的創意總監亞力山卓·米開理(Alessandro Michele)進行了合作,為什麼你們兩個會決定一起進行這樣一個項目?

莫瑞吉奧·卡特蘭:藝術和時尚都是從自然與生活中「竊取」靈感的兩個領域,就像在現實生活中,你必須有能力從你所知道的、令你著迷的事物中去汲取。換句話說,你必須非常擅長複製,為了做到這一點,你也必須非常了解自己。那就是我和亞力山卓相遇的交點,我們都試圖擴展我們對於自己的理解和知識。

澎湃新聞:展覽的策展方式似乎和其他展覽完全不同。請介紹一下這次的策展方式,比如如何選擇藝術家來合作、如何尋找展覽的概念並實現它?

莫瑞吉奧·卡特蘭:當我策展時,我把它想像成一個故事:敘述者根據故事的主線講述,人物,也就是那些擁有各自故事和慾望的人們,用不同的方式與主題產生聯繫。故事有開頭,也有結尾。當然,也有寓意。我的工作在於選擇時機,去起承轉合。我和團隊一起構建整個故事,試圖打破人們本應該遵循的一切規則。古馳讓故事的講述成為可能,對此我很感激。

澎湃新聞:我看了尤瑞·阿納卡尼拍攝的短片,講述了您的上海之行以及此次的策展工作。短片里都是真實的經歷,為什麼會以「夢」的形式展開呢?

莫瑞吉奧·卡特蘭:尤瑞有他的說法,他覺得我睡覺的時候發揮最好,所以他試著說服我儘可能多睡會兒。你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你夢到的東西比現實還要真實,以至於很難區別是夢是真?也許在某種程度上,複製和原創之間的關係也是如此:有些人夢到的東西成了現實,然而現實中的東西卻不過是複製。

專訪|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專訪|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專訪|他何以把18K金馬桶裝在古根海姆,卡特蘭談藝術複製

尤瑞·阿納卡尼拍攝的短片

澎湃新聞:展覽似乎試圖將挪用藝術和在中國的「山寨」現象相結合。不過,這兩者其實及截然不同。這樣的一種聯繫代表了什麼?

莫瑞吉奧·卡特蘭:「山寨」最讓人「著迷」的一個地方在於,它通過公然的複製來獲取力量。在很多情況下,身為「山寨」的東西憑藉自己的特色而被公認為「原創」。複製的方式和種類都是無限的。我們試圖去探索、理解並展示其中的一部分,我們也相信它們身上有自己獨特的美。

澎湃新聞:您如何定義複製是創造還是抄襲?當複製品逐漸盛行並獲得認可,您覺得今天的原創有怎樣的價值?

莫瑞吉奧·卡特蘭:經過這次策展,我證實了我的觀念:兩者根本沒有區別。複製品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成為了原創的東西,複製需要創造力,就像走鋼索需要平衡力。

澎湃新聞:您曾說過「透過重複的應用,原創性被建立,以及原創本身透過複製而得以長存」,能否及解釋一下這句話?

莫瑞吉奧·卡特蘭:在冥想中,當一句話深入你的內心時,便是冥想練習開始奏效的時候,你不斷地重複這句話,它成為了縈繞你心頭的一段旋律。重複是一種訓練,它讓你發現新的意義。也許改變的只是你的觀點,而最終,你會發現你真正的自己。

澎湃新聞:在關於「原創」的定義中,重要的是什麼?您是否同意,一件作品一旦放置在新的語境中,並表達藝術家自己的概念,它就具有了原創性?

莫瑞吉奧·卡特蘭:我覺得確立一件藝術作品的獨立性很重要,藝術作品包含了成千上萬的元素,其中一些屬於作者,一些源於語境,一些來自作品誕生的時間,還有一些則來自作品被人所看到的時間。這些意義中有很大一部分歸於觀眾的眼睛。

澎湃新聞:沃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曾在《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中寫到,傳統藝術作品具有「光韻」(aura),這種光韻來自它們的獨特性,並且包含了觀者與作品保持一定距離的感官體驗。他認為在現代,這種光韻已經消失,因為藝術是可複製的,也可以輕易地獲得。您是否同意光韻已經消失的說法?

莫瑞吉奧·卡特蘭:我認為在藝術作品技術傳播的時代,光韻的意義完全改變了。它存在於某個物體之內,然後,以另一種方式存在於對物體的複製中,再然後,又以另一種方式存在於媒介對它的複製中。如果你遇到一個人,你會發現他/她有一種光韻,不過,如果你和他/她打電話,你會發現另一種光韻,如果你閱讀一篇關於他/她的文章,那種光韻又是完全不同的。

澎湃新聞:據說畢加索曾說過「好的藝術家複製,偉大的藝術家偷竊」這樣的話,您對此怎麼看?

莫瑞吉奧·卡特蘭:當我畫《亞威農少女》的時候,我就是這麼想的。

澎湃新聞:複製是否是現在全球藝術的一個趨勢?如果是的話,您覺得哪些因素促成了這一趨勢?

莫瑞吉奧·卡特蘭:複製是人與生俱來的天性,這一點在今天尤為確切,當我們談論性別、政治、大眾文化、藝術或時尚的時候,所謂個性變得越來越富有「流動性」。最初,人類通過從自然和動物的世界複製形象來描繪他們的神。我們正在重新發現人類的這種特性。我相信複製品永遠都有有用的地方,即使它們影響了像時尚業這樣的產業的生產力。

澎湃新聞:在探索挪用藝術和原創的關係時,會發現挪用藝術所引發的版權問題的爭議。您怎麼看待挪用藝術的這一面?

莫瑞吉奧·卡特蘭:有個哲學家曾經告訴我,制度應該隨著人的變化而變化。從某種意義上說,版權可能是個好東西,但是我希望未來我能夠看到一個界限消失的世界,就像我們生活的世界那樣:人們可以交流、旅行,而想法也能像人一樣快速地從一個地方抵達另一個地方。

澎湃新聞:關於原創和複製的討論可能不只關於其本身,還涉及諸如「什麼是藝術?」「什麼是權威?」等問題。在您看來,這樣的討論會給人們,或者至少是這場展覽的觀眾帶來什麼?

莫瑞吉奧·卡特蘭:我希望展覽就像一趟知識之旅一樣,觀眾能夠漫步其中,走進關於「複製」的各種方式和形式,詢問他們自己,這些方式和形式如何被用於看待事物、原創、複製、原作者、展覽、藝術家、策展人等等。也許在旅行的最後,有人將能夠告訴我,原創性到底是什麼,而我則無比確信,它在我們的人類世界中根本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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