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漫畫展現「真正的中國」,漫畫家藤田和日郎與他作品中的中國元素
摘要
小學館《漫畫家叢書》系列書籍第一部中,淺談了關於藤田和日郎作品中的中國元素,以及藤田式不設限制的魅力。
漫畫家藤田和日郎的第二部長篇漫畫作品《魔偶馬戲團》劇情跌宕起伏,角色個性鮮明,令無數讀者難以忘懷,即使完結已有十餘年,但人氣依然不減。而今,根據這一部名作改編的動畫,將從今日10月10日起正式與大家見面。
能夠獲得大量讀者的喜愛,說明藤田的故事是充滿魅力的。其中中國元素的大量出現也是頗為粉絲們所津津樂道。先前,由小學館推出的《漫畫家本》系列書籍的第一部就是以藤田和日郎老師為主題,剖析了藤田老師作品如此吸引人的各類秘訣。
書中邀請到了中國台灣省出身,《綜合漫畫雜誌Kitsch》責任編輯吳塵罡先生,他以藤田老師作品的「中國」元素為題,闡述了藤田老師本身漫畫風格為何如此獨樹一幟。
文中涉及不少有關《潮與虎》與《魔偶馬戲團》的 核心劇情 內容,請各位讀者斟酌後再閱讀。
縱覽藤田老師的作品列表,他的三大長篇作品《潮與虎》《魔偶馬戲團》《月光條例》是存在感極高的。藤田老師的作品,總是細緻地描寫出了交錯而相互影響的人際關係,並且從故事開篇進行巧妙的布局,在終盤迴收一路來埋下的眾多伏筆,大起大落的收束令人嘆為觀止。故事全篇的設定與展開都在結尾的時候被活用,作中角色歷經千辛萬苦,在最後都會收穫屬於自己的美好結局,這也是藤田式作品的醍醐味。
每當吳先生閱讀藤田老師的作品之後,都久久難以平靜,感動與滿足的餘韻都殘存心間。而這三部長篇作品中,《潮與虎》與《魔偶馬戲團》的故事核心,又與中國離不開干係。
藤田老師的作品中,一旦談及中國元素,並不會只是作為設定的一角提及,而是持續影響著故事中的方方面面。
在《潮與虎》中登場的最強的敵人「白面」,是以「九尾狐」為原型而設計出來的。九尾狐在中國的神話傳說中,是讓古代王朝覆滅的原因,也是不少故事中邪惡的存在。在中國眾人皆知的古典名著《封神演義》中,妲己被九尾狐附身後,因貪戀人間的榮華富貴,做出了不少令人厭惡咋舌之事。九尾狐作為神話中的妖怪,也在日本有所記載,將這類從白面九尾狐轉變成人間美女稱作「玉藻前」。
漫畫中的白面。
同作中武器「獸矛」的誕生,也與中國有所聯繫。
在遙遠的古代中國,因為白面而導致家破人亡的刀匠義龍,以妹妹傾注的生命鑄造出了這個剷除妖魔的強大武器。化為長柄的義龍在鑄造過程中也將滿溢的怨念發泄在了獸矛之上,使用獸矛的人需要交付靈魂才能換取強大的力量。
不論是「九尾狐」還是「獸矛」,更多的是設定上的再創作。而更有聯繫的,則是使用中國元素,大幅度改變角色生活認知與方式,從而完成構築故事的任務。
在《潮與虎》單行本第2卷,來自中國的符咒師鏢為了追查殺害自己妻女、奪取右目的罪魁禍首,踏上了復仇之旅。鏢一邊退治各方妖魔鬼怪,一邊在世界範圍內進行漫長的旅途。但是因為過去的不幸,他決不饒恕對孩子出手的妖怪,殘忍的面容讓人一時難辨善惡。在與主人公潮發生衝突之後,化解了誤會,多年來的積怨也在之後與主角方的相處中消散不少。之後,作為潮他們的協助方,他的存在是在與白面爆發的最終大戰中不可缺少的。
動畫中的鏢。
關於鏢在失去妻女以及在成為符咒師之前的經歷,藤田老師將其收錄在《潮與虎》的外傳之中。在此之中也能窺見中國古典傳說中的一些價值觀與倫理觀。
在山林間奔走、因失血與疲憊昏迷,鏢在彷徨間誤入中國傳說中存在的「桃源鄉」,並得到桃花精的救助,以及在此間逍遙生活的仙人傳授仙術要領。仙人談到,以血肉之軀存在的人類,在體驗到超越生死、與天地融為一體的時候,就是真正的領悟。雖然入及仙道需要從真正的領悟開始,但是鏢並不需要。
在中國傳說中出現的仙人形象,都是因為達到了「真正的領悟」的境界,從而超凡脫俗。其實仙人這樣的想法,是對人類不老不死的願望與擺脫我等凡人所處的塵世等等的聯想,在宗教所追求的東西中能夠體現。他們使用法術,製作不老不死的丹藥,最終達到仙人的境地。但是這些仙人,亦或是以此為目標的修行者們,在想要超越壽命與擺脫倫理觀的同時,也在這些古典傳說中以某種形式流傳下來,影響著俗世。
在《三國演義》中登場的左慈,使用變化之術戲耍曹操,令曹操遺落下頭痛的毛病。在《岳飛傳》(日本版由田中芳樹編譯)中,也提及在西嶽華山居住的仙人陳摶老祖曾經用自己的法力救助了岳飛母子、名劍「湛盧」的誕生篇章中,路過的道士將想要報仇的刀匠的孩子的首級帶到了楚王面前,並進言道,若想得到長生不老的丹藥,只需將該頭顱在鍋中油滾多刻,便可得。待到油鍋中孩童的頭顱上長出蓮花,開出丹藥之後,借著獻葯道士將楚王的首級割下,隨後自己也自刎投入油鍋之中,這等事更是史無前例。
在《潮與虎》外傳之中,仙人教會鏢使用法術,而只是凡人的鏢使用法術救助了其他人。仙人曾說,鏢不需要獲得真正的領悟從而進入仙道,鏢是以不一樣的凡人的身份,聯繫了「仙」與凡世,這個發展就如同古典傳說一樣對凡世產生了影響。
道士與仙人的修行是為了超越凡世而進行的,願望實現後的達到仙人層次的他們,與其說是冷靜,倒不如說是失去了感情。這也是為了突出應該懷有強烈感情的故事主角,達到故事構造上的絕佳效果。
在這些故事中,仙人、道士所擔當的是協力者所表現的對事物的毫不在乎,反而同主角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主要角色的「行動原理」與「行動」都是基於情感的表現。感情元素是作品中非常重要的元素。而毫無疑問,感情的迸發又是少年漫畫的絕對核心。
將中國傳統文化中「得道成仙」的脫俗和拯救蒼生的入世概念與少年漫畫的熱血進行結合,藤田對於中國元素的利用確實稱得上獨到。
如同「仙術」之於《潮與虎》,藤田的另一部長篇作品《魔偶馬戲團》中,「武術」也作為相當關鍵的元素出現其中。
主角加藤鳴海所使用的特技便是中國武術「形意拳」。這是清朝時期由郭雲深先生等名師發揚光大、至今依舊能夠沿襲的拳法。郭雲深先生也曾經作為藤田老師短篇作品《掌之歌》主角的原型。吳先生對武術了解不深,但深覺藤田老師在《魔偶》與《掌之歌》中,對拳法原理的解說很有自己的見解和道理,能感受到藤田老師對中國拳法的知識之深、經驗之足。有趣的是,在中國兩岸的一些記載性的知識百科中,也追記了郭雲深先生與藤田老師作品的聯繫。
作品中武術動作的刻畫也是極具速度和力道感,魄力的打鬥場面肯定也是藤田式作品吸引人的地方之一,而習武之人究竟如何使用畢生所學,在《魔偶馬戲團》中藉助加藤鳴海的變化也有一番描述。
使用形意拳的加藤鳴海作為《月刊秘傳2017年12月號》封面人物登場。
除此之外,與中國傳統文化有著深刻關係的,是那些千奇百怪的「木偶」。《魔偶》的一大看點,便是懸絲木偶與自動人偶之間的交戰。不少讀者可能就有疑問了:這些不盡相同的木偶是怎麼來的?
作品中,流傳到後世的懸絲木偶以及自動人偶,最早就是由白氏兄弟「白金」「白銀」創造的。白氏兄弟的家族——白家本身擅做各式各樣的懸絲木偶,兩人在製作的時候,萌生了想要製造更趨近於「人類」的木偶,便雲遊四海,只為鑽研更古老、更神秘的技術。
本來情誼深厚的兩人,卻因為一名女性的出現,逐漸背離了方向,產生了裂痕。同時也在木偶研究上產生了分歧,所以才將白氏木偶的派別一分為二,一邊是懸絲木偶,一邊是自動人偶,這也決定了整個故事系列的發展,也是整個系列故事的根源所在。
於是這個來自中國的木偶不再只是拘泥於小小的木偶戲舞台之上。不僅是因為形態性能各異的、不論是懸絲木偶還是自動人偶,能在更寬廣的世界舞台上上演著一出又一出的木偶戲。看到此處《魔偶》故事架構宏大的面紗漸漸展開,也讓吳先生倍感衝擊。
而現實中的中國懸絲木偶,又是怎麼樣的呢?
懸絲木偶(提線木偶)這一種傳統木偶戲,最早流行於福建省泉州地區,是閩南語系地區古老且珍稀的傳統戲劇劇種。泉州的懸絲木偶戲度過漫漫歷史長河,已與中國文化相融在一起,成為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名片之一,名揚四海。它不僅曾亮相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開幕式,也多次在世界各地進行演出。這份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不需多言,已在大家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中國傳統文化之一,提線木偶戲。
正如中國泉州的懸絲木偶戲走向了世界,《魔偶》故事涉及的地域也在不斷擴大。藤田老師不拘泥於某個地區,在場所的變化中,作為推動《魔偶》這個恢弘故事的主要齒輪,從中國的白氏兄弟、到歐洲克羅格村的屠殺慘劇、再到在世界巡遊的自動傀儡集團「午夜馬戲團」,以及與之戰鬥的在世界各地的「白銀」們,不同的時空下,不同的角色正在不斷續寫的人生壯歌。翻看因為這些中國元素孕育而生的發展「結果」的話,的確是誕生了一個令人感動的故事。
在來日本前,出身於台灣省的吳先生從小對中國的傳統文化耳濡目染。即便如此,在閱讀藤田老師的作品的時候,故事中對從中國的妖怪與傳說、武術與仙術、舞台設定等等,再到時代背景與印象,角色的價值觀與倫理觀,藤田老師的描寫是相當仔細,這讓他在閱讀時是一連串的驚訝。
在世界範圍上,關於中國傳統文化的研究學派叫做漢學。雖然大家知曉漢學是什麼樣的學術派別,但是像藤田老師這樣,在這個文化圈之外還有如此認識,不得不說是十分了得。在那個年代,一些外國電影對中國與日本的印象是混淆的,這些敷衍的設定以及與現實不符的角色設計,讓吳先生更覺得藤田老師能夠在自己的作品中展現出「真正的中國模樣」的其中一角,是一件非常厲害的事情。
藤田和日郎 in 京都精華大學。
最初,台灣出版的《潮與虎》有著一個與原標題不符的譯名:《魔力小馬》,「小馬」即潮,「魔力」指妖怪等異常現象,算是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台灣譯名的「入鄉隨俗」感。對於吳先生那一時期的台灣讀者來說,的確是容易記憶、也是容易接受的。但台灣讀者能夠對《魔力小馬》如此親近,光憑譯名簡單易懂,並不是作品真正走進讀者心中的理由。是我們一直在聊的中國元素嗎?中國元素的確對於身為中國台灣省的讀者來說尤為熟悉,也容易感同身受,但也並非僅此而已。
吳先生認為,即使我們能從中發出諸多疑問,卻又能從藤田老師的作品中得到回應。
「為什麼對中國元素如此熟悉?」,實際是因為藤田老師的不懈努力,認真取材的結果。
「為什麼能夠描繪出如此精彩的故事?」,是因為藤田老師傾盡全力的出色演出。
「為什麼能夠如此滿溢人情味,所塑造的角色能夠讓人如此地有代入感?」,是因為藤田老師自己在努力從角色角度出發,以己度人。
或許這就是藤田老師作為漫畫家所創作的名作能夠銘刻與讀者心間、留下足跡的原因吧。
話雖如此,吳先生還覺得,藤田老師是那種在創作之時也是不會去斟酌劇情的「適度」的漫畫家。藤田老師在描寫善與惡兩方面。作中的敵方也好、同伴也罷,惡人也好、善人也罷,都是太過於純粹了。越是純粹的發展,某種程度上就越容易觀念的衝突。即使是發生了一系列的悲劇,故事逐漸走向了不妙的境地,當最後也能扭轉局勢、逆轉回來,終而步入大團圓的結局。
不知道「適量」的藤田老師總是在極限的限度上描繪著這些那些故事。這估計就是藤田式的風格,不僅是吳先生,我們這些廣大的讀者,也能在藤田老師這般激烈衝突的故事中收穫無數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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