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瓶梅》看世道是如何壞掉的
撰文/劉曉蕾
《金瓶梅》以西門慶、潘金蓮、武大、武鬆開始。水滸作者讓武松殺了潘金蓮,迅速實現了正義。對這個世界,他們已沒有耐心,寧願揮之以刀。
水滸是英雄傳奇,作者喜歡非凡的人事,蘭陵笑笑生卻專寫卑瑣的凡人,一心「祛魅」。
比如那個隔壁老王——王婆。在水滸里,她忙著拉皮條,說黑話,做幫凶,被武松一刀結果。在《金瓶梅》里,她「開言欺陸賈,出口勝隋何」,也是一身壞本事。
為了十兩銀子,便跟西門慶算計金蓮。不僅出主意毒死武大,還知道砒霜中毒的癥狀,最後親自上陣,把武大屍首處理乾淨,讓人細思極恐。
《金瓶梅》的世界裡,每個人內心都有一個黑暗的江湖,王婆的內心是無底黑洞。
前5回故事講得緊鑼密鼓,第6回卻畫風一轉,寫了「王婆幫閑遇雨」:這天,西門慶和潘金蓮鬼混,王婆去買酒,忽降大雨,她「慌忙躲在人家房檐下,用手帕裹著頭,把衣服淋濕了。等了一歇,那雨澆慢了些,大步雲飛回家。」居然有幾分詩意!張竹坡解釋:「見得此輩止知愛錢,全不怕天雷,不怕鬼捉,昧著良心在外胡做,風雨晦明都不阻他的惡行。」他說這是諷喻。
田曉菲認為這是必要的中場休息,長篇小說情節不可過於綿密,要讓人喘口氣。這段抒情文字,落在王婆身上,出乎意料,卻體現了人情味,說明作者並不把她當單純的惡人來寫。
是的,「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在蘭陵笑笑生的筆下,沒有好人壞人,只有人,浩瀚無邊。
薛嫂也是媒婆,帶西門慶去相看孟玉樓(彼時還是孟三),玉樓顯然很中意,悄問薛嫂:「不知房裡有人沒有人?」這是問自己是不是做正頭娘子。薛嫂說:「好奶奶,就有房裡人,那個是成頭腦的!」回答得含含糊糊,玉樓嫁過去才知是做妾。
西門慶死後,李衙內遣陶媽媽來說媒,孟玉樓索性奪命連環問:你衙內多大?原來娶過沒有?房中有人沒有?叫什麼?有無官身?從實說來,休要搗謊。她這是被騙怕了。
王婆曾自承:「我們這一行,都是狗娘養的。」一副豁出去,完全不怕報應的架勢。
有意思的是,在《金瓶梅》的世界裡,上至朝中大官,蔡御史、宋御史,下至媒婆、小廝、丫鬟、虔婆、幫閑、走街串巷的貨郎,「佛門中人」王姑子、薛姑子,乃至回家養老的劉太監、薛太監……三教九流,都不事稼穡,只為賺錢,幾乎全民皆商。
可見,明代的商業經濟十分發達。
西門慶也沒什麼親族,沒兄弟姐妹,也沒三姑六婆,像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那些結義兄弟、吳大舅、大妗子、楊姑娘、潘姥姥、喬親家、乾女兒……不是乾的,就是妻妾娘家人。
春梅和韓道國們雖都叫西門慶「爹」,叫吳月娘「娘」,但春梅是花錢買來的,韓道國是西門慶雇的夥計,有合作契約。他們之間,更像熟悉的陌生人。
以血緣為紐帶的傳統熟人社會被打散了。用葉芝的名句:「一切都散了,再也保不住中心,世界上到處瀰漫著一片混亂。」
代之而起的,是一個以金錢為信仰的市井社會。人人都擅長撒謊,相互算計、乃至背叛,成了家常便飯,當事人毫無心理負擔。
第58回來了一個磨鏡老頭,磨完鏡子不走,哭訴兒子不爭氣,老婆生病。玉樓和金蓮見他可憐,又是臘肉又是小米接濟。結果平安說:這老油嘴又撒謊,他婆子是媒婆,昨天還在街上走呢。
西門慶死後,夥計韓道國和來保從揚州販布回來,韓道國在船頭站立,看見對面街坊坐船而來,對方舉手道:「你家老爹從正月間沒了。」船很快過去,韓道國卻頓起歹心,打定了主意,不告訴來保。到了碼頭,賣掉一半貨物,拿著一千兩銀子回自己家。在王六兒的攛掇下,二人帶著銀子到東京投奔女兒去了。
應伯爵雖沒銀子可拐,但迅速掛靠了張二官,攛掇他花三百兩銀子買了李嬌兒,把春鴻也帶了過去,還建議張二官買五娘潘金蓮。他還是以前的應伯爵,只是西門慶換成了張二官。十兄弟中的吳典恩和雲理守,一個捏造平安和吳月娘通姦,一個想吞掉西門慶家產。
背叛是如此輕鬆。
很多研究者認為《金瓶梅》里的人心敗壞,是商業經濟發達,舊道德瓦解,新道德還未形成的結果。可是,兩千年前,孔子也曾感慨:「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他的「今」,卻是《金瓶梅》里的「古」,可見 「人心不古」是傳統。所以,人心敗壞這口鍋,商業經濟背不了。
不如藉機來體察一下人性。在《金瓶梅》的世界裡,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引發人際關係的坍塌。
書童受了賄,買酒肉托李瓶兒走後門,多餘的請同事吃,卻忘了平安。平安一肚子不快,便向潘金蓮告書童黑狀,金蓮又藉此譏諷李瓶兒和書童。而書童是西門慶的孌童,備受寵愛,西門慶到底借故打了平安一頓,一時間雞飛狗跳。
西門慶當了提刑官,妓女李桂姐趨炎附勢,認吳月娘當乾媽,也端起半個主人的款兒來,吳銀兒「看的睜睜的,不敢言語」。應伯爵給吳銀兒出主意,當李瓶兒的乾女兒,這次輪到李桂姐「一聲兒也不言語」,二人遂鬧崩。後來,鄭愛月成了西門慶的新歡,又忙著揭發李桂姐。
佛門也不清凈,薛姑子跟王姑子也因5兩銀子鬧翻了,王姑子罵薛姑子老淫婦搞鬼,薛姑子咒王姑子死後墮阿鼻地獄。
如果韓愈看見,必定脫口罵:「小人之好議論,不樂成人之美,如是哉!」
孔子也嘆:「小人長戚戚」,「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裡的「小人」,是指低層百姓。孔子的道德要求,是針對君子即貴族階層的,「禮不下庶人」。然而,「小人」雖無德,那些被孔子寄予厚望的上層,卻搞得禮崩樂壞,戰亂頻仍,道德狀況也不怎麼樣。而「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兩人不看井,三人不鋸樹」,這等勸世之言,更是提醒我們:人心一直不怎麼好。
作為一個現代人,我們當然知道,所謂貪婪、嫉妒等人性的弱點,並非「小人」的專利。奧地利學派就分析過經濟領域的攀比心理,「有些人當自己的願望得到滿足後,還希望看到他人的努力遭到失敗。」所以「價值是主觀的」。
弗洛伊德發現了人的潛意識:「人的心中好像一直有一片荒蕪的夜地」,這讓他眩暈。東野圭吾也說:「只有兩種東西無法直視,一是太陽,一是人心。」
說商業經濟激發了慾望,也沒錯,但它充其量是一個契機,一個放大器。在《金瓶梅》里,我們會看見,那隱匿的惡意如何浮現,以及人性多麼經不起考驗。
潘金蓮步步黑化,在命運的岔路,選的總是最黑暗的那條。
還有李瓶兒,不僅跟西門慶偷情,還轉移財產。花子虛剛吃了官司,她就把三千兩銀子和成箱的財寶,搬到西門慶家,說:「到明日,奴不就也是你的人了。」她成心等著這一天呢。所以,後來花子虛出獄,得了傷寒,李瓶兒不找醫生。
西門慶看上了來旺媳婦宋蕙蓮,讓玉簫拿著一匹藍緞子去找她,她微笑不言。成了西門慶的女人後,便搖身一變,面上有光,手裡有錢,吆三喝四,虛榮心爆棚。
西門慶的女人里,老大吳月娘最本分也最愚鈍,一心保自己的地位,慣於和稀泥。但李瓶兒要轉移財物,是她提醒不要走大街,要從牆上偷運過來,放在自己屋裡,表現得極其精明。花子虛死後,李瓶兒要嫁給西門慶,吳月娘卻對西門慶說:你不好娶她,她孝服未滿,花子虛又是你兄弟,咱們還收著她這麼多東西。
此處張竹坡批:「然則不娶她,此東西將安然不題乎?寫月娘欺心險行,可恨!可恨!」
李瓶兒死後,金蓮跟西門慶要李瓶兒的皮襖,她忿忿不已,對西門慶發脾氣,還夢見金蓮跟她搶皮襖。待西門慶死後,剛過二七,吳月娘便吩咐「把李瓶兒靈床連影抬出去,一把火燒了,將箱籠都搬到自己房裡堆放。」張竹坡評曰:「久矣想其如此,今日方遂其意。」
她攆走潘金蓮,聽王婆說小叔武松要娶金蓮,立刻想到:早晚死在她小叔手裡!但只暗中跌腳,等於看著她死。
就連孟玉樓,也有人性的至暗時刻。下人蕙蓮跟西門慶勾搭上,孟玉樓們打牌,她在一旁指點,玉樓不悅:我們玩牌,有你什麼事!孟玉樓還挑唆金蓮,他爹要給蕙蓮買房子,編銀絲鬏髻,「就和你我輩一般,甚麼張致?」金蓮怒從心頭起,發誓不放過蕙蓮,她笑道:「我是小膽兒,不敢惹他,看你有本事和他纏。」
西門慶死後,她嫁給李衙內,陳敬濟跑來敲詐她,她處理得相當狠辣,設計捉住陳敬濟,還編織了罪名。連一貫贊她恬淡的張竹坡,也嘆:「直如夜叉現形,鍾馗出像。」
真是「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是《增廣賢文》的諄諄告誡,揭開了四書五經之外那個暗流涌動的世界。這本書恰好也集成於明中葉,跟《金瓶梅》成書的年代差不多。
先賢們一直教導我們:出淤泥而不染,貧賤不能移;民間箴言卻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馬瘦毛長人窮志短。後者見招拆招,創造了一個悠久厚黑的民間「小傳統」,主流思想則是「大傳統」。
於是,一面是「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另一面卻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樣的悖謬,是典型的黑色幽默,《金瓶梅》里,處處皆是。
開頭就是西門慶和應伯爵們「熱結十兄弟」,玉皇廟的吳道官點香燭,念疏紙,又是桃園義重,又是管鮑情深,還有「四海之內皆兄弟」,仁義禮智信齊全。
再看西門慶忙著勾搭兄弟花子虛的老婆李瓶兒,應伯爵們幫嫖麗春院,吃西門慶喝西門慶,以及西門慶死後,這些兄弟的所作所為……這一幕「熱結」是多麼諷刺。
所謂「禮」,在《金瓶梅》的世界裡,並沒消失,只是成了幌子。就像西門慶的書房,林太太的卧室,外表堂皇正大,內里淫亂不堪。
書里讀書人很少,有一個溫秀才,被西門慶請來當秘書,每月3兩銀子管吃管住。西門慶沒文化,但很尊敬讀書人,每有酒席,都請來溫秀才。西門慶應伯爵滿嘴葷話,後者卻滿口之乎者也,有時也掩口一笑:「自古言不褻不笑。」好一個腐儒。事實上,該儒卻好男風,欺負畫童,打聽西門慶的床底事,還吃裡扒外,泄露西門慶的機密給夏提刑。
讀書人的世界早就淪陷了。四書五經,成了升官發財的工具,岳不群般的偽君子層出不窮。比蘭陵笑笑生早一點的王陽明,疾呼「知行合一」,致良知,為鼓舞人心向善,還說「滿街都是聖人」。結果他死後,滿街都是慾望。
性本善,是儒家思想的邏輯起點。《大學》里的「明明德」,即人本來擁有純凈美好的品性,我們要發現它,保持它。儒家內部雖有理學和心學之爭,但雙方都承認性善,惡不過是私慾、人慾遮蔽了善。
但「大傳統」終究敵不過「小傳統」。前者太高調,不願直面人性里的惡。因此,不管是「仁即愛人」,還是「善養浩然之氣」,還是「存天理滅人慾」,都像沙上的城堡,經不起風吹雨打,也無法解釋並應對真實的生活世界。
莊子講過一個「盜亦有道」的故事,我們不妨把主角盜跖換成西門慶:西門慶泡女人,從不霸王硬上弓,總提前試探知會,是禮;對女人不吝錢財,對朋友慷慨相助,是仁義;擅長跳牆偷情,卻沒被捉,是智;最後把潘金蓮和李瓶兒娶進門,沒始亂終棄,是信也。
莊子說儒家「明乎禮儀陋於知人心」,然!人性如此複雜而幽深,遠非抽象的道德理念所能涵蓋。「它有自己的風暴,它有自己黑夜的奴隸」。
我們真沒想像中那麼好!西門慶、李桂姐們其實就是普通人,就是我們自己。想想智人是如何成為地球主宰的,就知道人類多殘忍。霍布斯說,你以為淳樸的「自然狀態」,其實意味著「所有人反對所有人的戰爭。」
惡有無數理由,善卻往往命懸一線。對人性,對善惡,我們知道得太少,太單薄了。
文學,本來是人性的世界,但在「文以載道」的使命下,它輕易讓渡了自己的地盤,要教化人心,結果催生了大量「瞞與騙」的文學。
《金瓶梅》是另類,堪稱真正的寫實主義。
我們來看妓女鄭愛月。她一出場,就不愛說話,用灑金扇掩著粉臉,輕露縴手,她的房間叫「愛月軒」,擺設清雅,儼然青樓白蓮花。她給西門慶出主意,去勾搭王三官的母親林太太,再去勾搭王三官娘子:「爹難得先刮剌上了他娘,不愁媳婦兒不是你的。」人家王三官娘子沒招她惹她,她哪來的這一腔惡意?
還有薛姑子和王姑子,不是替吳月娘找胞衣求子,就是幫李瓶兒念經消災,倒像江湖術士。據西門慶揭發,薛姑子還縱容良家女兒在庵里跟人通姦。李瓶兒生了兒子官哥,她勸其舍錢念經,因為富人孩子最易遭小人恨;官哥死了,她也振振有詞:你兒子是你前世仇人,多虧你舍銀子念經,不然早被他害死了。如今他害不了你,自己倒死了,阿彌陀佛!
這番說詞,居然天衣無縫。不知李瓶兒死後,她該如何自圓其說。書中寫李瓶兒死後,眾人忙亂,且看王姑子口中喃喃吶吶,替李瓶兒念《密多心經》、《藥師經》、《解怨經》和《楞嚴經》,服氣!
這就是《金瓶梅》,人心詭詐,暗流涌動。如果你是道德家,幾乎所有人都會觸怒你;如果你是老古板,這些人會讓你如坐針氈;如果想尋找生命的意義,必然一無所得。
然而,在蘭陵笑笑生的筆下,幾乎所有的壞,都可以理解,甚至可以原諒。
薛姑子們那麼貪婪,但她們是李瓶兒的寄託。她臨死前,格外依戀她們,她太孤獨,太恐懼,太想抓住一點東西,即使是一根稻草。
當應伯爵在酒席上唱「老虔婆只要圖財,小淫婦兒少不得拽著脖子往前掙。苦似投河,愁如覓並。幾時得把業罐子填完,就變驢變馬也不幹這營生。」李桂姐哭了起來,此時此刻,我們原諒了她的刻薄、虛偽和小聰明。
應伯爵幫嫖貼食,很沒格調。但這樣的人,也有溫暖一刻,比如替小優李銘說話,幫窮朋友常峙節跟西門慶借錢。他感慨兄弟祝麻子被官府帶走:「似這等苦兒,也是他受。路上這等大熱天,著鐵索扛著,又沒盤纏,有甚麼要緊!」這樣的應伯爵,似乎不那麼令人討厭了。
很多人都以為西門慶是惡人,其實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死前交代後事,抽抽搭搭地哭,很可憐;在潘金蓮「淮洪」般的伶牙俐齒面前,他束手無策,只好呵呵笑了,又有點可愛;鄭愛月的偽文藝范兒,他分外迷戀,應伯爵一番話說到他心坎里,立馬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又膚淺又虛榮。這樣的貪念和軟弱,其實人人都有。
他寫他們說話,出口成趣,像唱歌一樣。王婆買酒菜淋濕了衣服:大官人要賠我。西門慶道:「你看老婆子,就是個賴精。」婆子道:「也不是賴精,大官人少不得賠我一匹大海青。」
西門慶要去山洞私會蕙蓮,金蓮罵他:「你是王祥?寒冬臘月行孝順,在那石頭床上卧冰哩!」
蕙蓮埋怨西門慶:你那嘴,「就是個會走水的槽。」「把你到明日蓋個廟兒,立起個旗杆來,就是謊神爺!」
小廝鉞安給蕙蓮說來旺被流放:「俺哥這早晚到流沙河了。」
占卜婆子說李瓶兒:「你盡好匹紅羅,只可惜尺頭短了些」。
李瓶兒安慰西門慶:「往後的日子多如柳葉」。
這就是人性,就是生活,藏污納垢,卻活色生香,生生不息。
卡爾維諾言:「閱讀就是拋棄自己的一切意圖與偏見,隨時準備接受突如其來且不知來自何方的聲音。」相信我,讀《金瓶梅》便如此。
張愛玲說《金瓶梅》和《紅樓夢》是她一切的源頭,她自己也寫盡了人性惡。阿城喜歡她,北島不解,阿城說:「把惡寫盡,回過頭,一步一光明。」
福樓拜寫偷情,陀思妥耶夫斯基寫殺人,馬爾克斯寫亂倫,我們為什麼讀他們?因為偉大的文學,讓我們看見世間的深淵,以及人性的深淵,照見自己,並承受自己。
寫到這裡,想起木心說:「誠覺世事皆可以原諒」。
蘭陵笑笑生早就原諒了他們。所以,他筆下的人儘管低沉幽微,卻不一味陰暗。他甚至愛著他們,不然沒耐心寫下他們的卑瑣,以及他們的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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