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為0、樓間距為0，人口密度第一，這個佔地70畝的項目強拆後被無數人懷念

來源：地產觀察（dcgc2013）

原創： 侃 尗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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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介紹一個特殊的地方，這裡曾經人口密度世界第一，幾乎沒有日照，所有的樓間距也幾乎是0，全都是握手樓。

這裡曾經一直是世界上最奇怪、最獨特的地方之一，因為它曾是世界上最富傳奇色彩的貧民窟，充滿罪惡和黑暗的法外之地，可它也是充滿了魅力的魔幻之城。

可能有的人不知道這裡，但你看完下面的圖片也許會感到有一絲熟悉。

這個地方就是香港九龍寨城，又叫城寨。由於種種原因成了英國割占而中國行使領土主權的「界中之界」， 是香港政府不敢管、英國政府不想管、中國政府不能管的前軍事基地。

於是，這裡就成了絕對意義上的無政府自治，真正意義上管理這裡的，是黑幫。

從九龍寨城曾走出兩個鼎鼎有名的黑道大佬，一代毒王跛豪（圖一中）和「八面通」陳慎芝（圖二右）

於是這裡的樓棟可以隨意擴建、接蓋，這裡有有多達 400 多座的非法建築，高度達到 41 米，樓與樓之間緊密相連，幾乎沒有通風采光。

各種非法建築一層搭一層，乃至整個寨城98%的區域24小時無陽光，正午當空也要開燈。但這裡絕大部分的電力都是偷接電纜，停電就成了家常便飯。

由於隔水系統不存在，整個寨城一年365天處處滴水。但真正的自來水管只有8條，全部被寨城內勢力強大的黑幫頭目控制，為黑幫手下的各色地下工廠供水。普通寨民需要用水，要向黑幫交買水錢，然後在僅有的幾個分支水管打水。

為什麼高度是41米？因為這裡雖然沒有規劃，但是限高。

當時香港的老機場——啟德機場就在九龍寨城的旁邊，每天巨大的飛機在城寨旁邊47度急劇大轉彎才能降落在機場，飛機划過九龍寨城時最近距離樓頂只有十幾米，這裡也是全世界起降難度最大的機場。

飛機掠過層層疊疊的招牌、天線、霓虹、晾衣架，成了香港一大景觀，因此也有了居民站在樓頂用竹竿捅飛機，黑社會火拚選在飛機起落的轟鳴時刻等奇聞軼事。

城寨佔地70畝，在巔峰時期卻住了近50000人，人口密度為每平方公里 1255000 人，是現在北京的80倍，平均每人居住面積只有4平方米。被華爾街日報、CNN等多家媒體稱為世界上密度最大的居住區。

最後一個圖就是九龍寨城的人口密度

警察從不敢踏足此地，九龍寨城附近的治安愈發惡化。遇到搶劫或者通緝犯，只要轉身逃回寨城，警察便無力追擊。但寨城內部治安由黑幫把守，平民和黑幫相安無事，倒也相對太平。所以澳門，台灣，馬來西亞一帶的各色通緝犯，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都會遠道趕往香港九龍寨城尋求庇護。

九龍寨城在無政府的情況下人口驟增，成為了殺人犯，強姦犯，毒販等各色逃犯的聚集地，各色大小妓院，賭場，斗狗場等等如雨後春筍般應運而生。

昏黑，骯髒，各種妓院霓虹燈時亮時暗的狹窄暗道，如蟻穴般複雜的迷宮式走廊，漏水的牆壁，蹲在拐角的海洛因癮君子，和無法無天無政府，這一切成了九龍寨城的代名詞。

英中就移交香港主權磋商時，中國政府力求英國在移交香港前必須辦妥的幾件大事之一，便是整治九龍寨城。80年代末，港英政府曾幾次試圖治理，但皆因情況太差及黑幫勢力根深蒂固，而無果而終。

1993年，港英政府忍無可忍，在出動近5000警力、扣押近萬人的情況下，歷時一年，終將九龍寨城夷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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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故事講到這裡就結束了，這也就是個不太普通的城中村拆除的故事。

但是，它在世界範圍內帶來的影響，估計很多人都沒有想到。

為什麼開篇會說你可能會有些熟悉？因為很多港片中的場景都來自這裡。

劉德華和甄子丹合拍的《追龍》，講的就是甄子丹飾演的跛豪帶著幾個兄弟，從九龍城寨底層開始一路刀刃舔血，爬上香港毒品霸主之位，一手掌控了香港十大黑幫的故事。

周星馳和杜琪峰都是從這裡成長走出來的大導演，電影《功夫》中的豬籠城寨也充滿了對城寨的回憶

日本電影《攻殼機動隊》中的街道和九龍寨城一樣，還有飛機掠過樓房

甚至著名影星尚格雲頓剛進軍美國時，在九龍寨城86年拍的電影《血點》被發行方雪藏，卻因為宣布拆遷時造成的轟動效應，兩年後推出在世界範圍內大火，尚格雲頓也一躍成為世界功夫巨星。

後來更多的西方電影也以這裡的場景為藍本拍了很多電影。不僅是電影，很多遊戲、動漫、攝影師也都對這裡鍾愛有加。

特別是日本人，在九龍寨城即將拆除時，很多人痛心不已，一個叫「九龍城寨探險隊」的十一人小組懇請香港政府給他們一些時間把這裡的地圖描繪下來。港英政府真給他們了一周時間，這些日本建築師、工程師、城市規劃學者就畫出了迄今最完整的寨城地圖、建築圖。

來一張局部細節圖

對城寨的魔幻現實主義風采格外著迷的日本人，秉著他們一貫的鑽研和注重細節的精神，在神奈川的川崎市複製了一座小型的「九龍城寨」——Kawasaki Warehouse。

這其實是一座主題公園，但其內部對城寨風貌的復原程度令人咋舌，很多場景和流傳下來的老照片毫無二致，連牆上的污漬和標語都完全一模一樣。夾雜著粵語和市井噪音的背景音樂也是錄自香港，據說連屋頂上作為道具存在的垃圾，都是當年從城寨撿回來的實物……

Kawasaki Warehouse

一度風靡全日本的遊戲《九龍風水傳》的故事所在地，就是九龍寨城

我曾經最愛的歐美遊戲巨作《使命召喚》中的九龍寨城，因其詭異氣氛已被評為該遊戲最佳地圖

恐怖電影《鬼域》的靈感來源也是九龍寨城

英美漫畫中的九龍寨城

賽博朋克之父吉布森因為在坐飛機時路過九龍寨城對這裡的驚鴻一瞥而終生念念不忘，他把它寫進了自己的「橋樑三部曲」，九龍寨城在故事裡的化身——暗城——是一個隔絕於互聯網之外的虛擬空間，沒有網路管制的自治之地，黑客、極客、御宅族的互動樂園。

荷蘭有一個建築師小組也曾經瘋狂迷戀這裡，他們把這裡的百態全部以建築構圖的形式畫了出來。

為什麼全世界的很多藝術家都偏愛這裡？

遠東文明的神秘，不見天日的高聳樓宇，末日般的破敗，黑幫、霓虹燈光和百分百的無政府。這一切的元素使九龍寨城成了西方眼中末日版未來的真實寫照，令西方無比著迷，最終被高度浪漫化和未來化，乃至使九龍寨城成為香港、西方及日本諸多警匪、科幻，恐怖，和靈異文化的一大主題。

數不勝數的電影、遊戲、小說等等文化對這裡的渲染讓更多人喜歡上了這裡。

很多來過這裡的藝術家也給九龍寨城了極高的評價。美國漫畫家Troy Boyle甚至曾說：「我寧願他們當年拆了埃及金字塔而不是九龍寨城。」

藝術家喜歡九龍寨城，還因為這裡有著一股黑暗墮落的美，那種混沌、巧妙的感覺，構造了一個實體的烏托邦。

昔日的寨城是一個「三不管」的地帶，走進街頭巷尾，到處燈光幽暗、垃圾遍地，但恰恰是這種獨特的環境，營造出黑暗、壓抑的末世氣氛，與香港大都市的富麗堂皇構成了鮮明對照。

加之這裡近乎百分百的無政府狀態，容許黃賭毒自由發展，也滿足了人們「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幻想。在一些藝術家眼中，逼仄的樓宇和狹窄的空間，是人類內心陰暗和悲觀的一面在現實世界的投影，是描述科幻、恐怖、犯罪和靈異文化的最好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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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城寨沒有規劃、沒有限制，自給自足，無序自然生長的環境是城市和建築發展的另一種天然實驗。

撥開偏見的迷霧，這個「極致的城中村」究竟能帶給我們什麼樣的思考？

在這裡生活的，除了黑幫和逃犯，更多的是在這裡生活的普通居民們。由於缺乏外部支持，所以寨城必須完全得依靠自治，無論在工業、商業、還是製造業上都要自給自足，它就是一個自生長的立體城市。

如此擠迫的環境下，許多人還是過著老實的營生：牙醫、雜貨店、食品加工廠、五金廠、織布廠的生意蓬勃，在黑幫橫行的年代，這些地下工廠養活了不少貧民家庭。

香港8成的魚丸都在這裡的地下加工廠生產出來，還有工廠一些做豬血、砵仔糕、燒豬和燒鴨等等食品。雖然衛生條件堪憂，但大部分老一輩香港人都對這裡的食品念念不忘。

當時香港牙科及醫療服務嚴重不足，從大陸來的醫生到香港沒有行醫執照，就都在這裡安了家，於是這裡就有了空前的奇觀：一條街上有數百家牙醫診所。

據記載到寨城診所就診的有數十萬人次，很多人普遍反映，「寨城無牌牙醫都比外面的好」。

因為旺盛的人流，這裡的商業也極度繁華，很多商鋪24小時不打烊。當年許多雜誌都推出過」城寨觀光指南「、」美食探尋指南「等專題文章，吸引大量外國遊客懷著冒險和獵奇心態進入城寨一探究竟。

生活在骯髒雜亂的貧民窟，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是不是都要瘋了？

實際上它卻是一個親密的社區，居民自卑，反而有股傲慢之氣……寨子里大多數的居戶都生活得很自在……一個藥劑師傅甚至曾經將這裡的生活描述成無政府的和諧社會。

缺乏地面空間，小朋友們就在天台上玩耍，在天線和緊挨的樓棟里旋轉跳躍。

還有一點，九龍寨城和別處的貧民窟不一樣，它是一個有希望的貧民窟。沒有一個貧民窟像九龍寨城一樣，雖然貧窮，但是卻能成為社會底層的「創業天堂」，也沒有一個貧民窟像九龍寨城一樣注重教育，裡面的父母們還是會舍盡一切將孩子送出城外上學，不舍歸不舍，心裡還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天能從黑暗的底端往上爬。

碩大的飛機划過寨城上空凌亂的天線，中年人躺在樓頂天台的椅子上小憩，小朋友在樓宇間嬉笑打鬧，天台一角還有雜草在生長，處處充滿著生活的氣息，那種淡定從容的生活態度格外吸引人。

無論是從藝術還是建築自我生長的角度，九龍寨城都給世界留下了極高的價值，即使消失這麼多年，依然有無數人對它充滿懷念。

也許，正是因為寨城的消失讓它為神話，滿足了人們的各種想像。

這也讓人想起了現在的城市發展，樓宇逼仄，空間狹窄，交通便利，設施完善，外來人口眾多，多種語言並行，經濟高度發達，社會層次分明。那些傳統關於城市定義：語言、文化、歷史、種族、階級、國別——在大城市，它們都將被消解。

也許在未來，你看到每個大城市，都會覺得怎麼看怎麼像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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