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安德魯辭世:曾設計上海浦東機場、北京國家大劇院
(原標題:保羅·安德魯辭世:穿過戴高樂、浦東機場,追尋一種輕盈自在)
他是法國戴高樂機場、上海浦東國際機場T1航站樓等全球50餘座大型機場的設計者,也設計了巴黎郊外的新凱旋門、北京國家大劇院、上海東方藝術中心等知名建築——法國知名建築師保羅·安德魯(Paul Andreu)於法國當地時間10月11日辭世,享年80歲。據外媒報道,本周一,安德魯出席了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為日本建築師安藤忠雄舉辦的晚宴,據到場者回憶,他看起來十分疲憊虛弱。對於工作的狀態,崇尚自由的安德魯此前曾說:「我對建築結構的輕盈和透明始終抱有興趣,現在我變得更寬容。其實現在我最大的感覺是,今天的我更自由——我處於一種自由狀態之中。」
保羅·安德魯(1938-2018)
安德魯1938年7月10日出生於法國西南部的吉倫特省,畢業於巴黎高等工科學院。還是學生時,他對藝術和科學都報以興趣。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安德魯寫道,「那時的我,剛剛二十歲,正在思考自己的人生應該怎樣度過。科學、藝術,這兩樣都吸引我。對於前者,我知之甚少,對於後者,我一無所知。然而,無知者無畏,哪一樣我都不想放棄。為什麼不能兩者兼得呢?難道就沒有兩者融合的領域嗎?」
於是,他找到了一個看上去很完美的結合——建築領域。他在相當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嶄露頭角,年僅29歲時就設計了巴黎戴高樂機場候機樓。從此,作為巴黎機場公司的首席建築師,他設計了尼斯、雅加達、開羅、上海、關西等地的國際機場。2004年,戴高樂機場的一座航站樓倒塌,導致數人死亡。這一事件對安德魯影響很大,他暫停了自己的工作。
戴高樂機場一號航站樓 ? Paul Maurer
戴高樂機場一號航站樓 ? Paul Maurer
除了機場之外,安德魯還設計了英法跨海隧道的法方終點站和拉德芳斯新凱旋門。1989年,法國大革命的兩個世紀以後,這一開創性的項目在巴黎正式問世,成為舉世聞名的地標。
安德魯在國際上也完成過不少負有盛名的項目,他對中國充滿熱情,曾經設計過國家大劇院、廣州新體育館等,為浦東機場T1航站樓提供了設計方案。事實上,正是來到中國以後,安德魯不再設計機場項目,而開始涉足更廣泛的建築類型。「2000年以後,我不再設計機場了。原因是當時我來到了中國,我發現這裡有大量的機遇等待著我。我們在這裡進行了各種大型公共項目。這是讓我成為一名獨立建築師的機會。此後,我在巴黎創辦了新的事務所,我們有20到25個員工,我們在中國也有建築師同事。」安德魯在接受建築師兼作家Vladimir Belogolovsky的採訪時說道。
據此前有學者介紹,浦東國際機場T1航站樓的競標,當時全世界共有六家最為著名的航空建築設計公司參與,最後由保羅·安德魯勝出。上海現代建築設計集團資深顧問江歡成院士多年前接受東方早報採訪時說,上海的浦東國際機場T1航站樓、東方藝術中心採用了安德魯的創意設計與方案,包括具體的結構計算在內的深化設計則是按照中國的設計規範,主要由現代建築設計集團華東建築設計研究院完成。
上海浦東國際機場
北京國家大劇院
「我工作的一個動力在於,我覺得每一本書都是未完成的,等待建築師用雙手去完成它,建築師通過各種元素,光線、風、水來賦予它生命。我對建築結構的輕盈和透明始終抱有興趣。」安德魯曾這樣寫道。
除了建築,安德魯還會畫畫,他畫抽象畫,去年,安德魯個人繪畫作品展「紙間詩語」在北京舉行。安德魯直到晚年才開始繪畫,但豐富的人生經歷似乎使他對畫畫有了更多的熱情,「像我這樣72歲才開始畫畫,永遠比不上15歲學藝的畫家,但是我願意在繪畫中傳達我50年的目光。」在去年展覽期間,安德魯用紙和丙烯機進行創作,他將紙揉皺,觀察它形成的肌理,紋路和褶皺。「我先鋪開一張紙,腦海里想這張畫可能是黑色的,可能還有點紅色,我就開始採用上色,差不多的時候,我在上面疊加一張紙,把這個紙弄濕,下面的顏色會滲透過來,產生一些肌理感,這是事先不會預知的一些東西。這個操作步驟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反而整個過程的無法預料性和驚喜一直發生著。」
上海東方藝術中心 ? Agence Paul Andreu
從設計機場到承接各種項目,安德魯對於建築師是否應該「專攻」某一類型的建築有自己的看法。在他看來,最好的及建築是「重新發現某個概念,而不只是對一系列步驟進行打包」,「當我剛開始工作時,那是設計機場的黃金時代,那時候,我們可以不斷地去試驗新的想法,因為機場一直在變化和成長之中。」
雅加達機場 ? Labo ADP
安德魯的畫作
安德魯讀書,念詩,聽音樂,畫畫,這一切都讓他充實。不過,在他看來,他的藝術和建築之間並沒有之季節聯繫,「就像我們的事物和思想之間也沒有直接聯繫一樣。但是一旦你獲得了能量,你就能做到一切。」安德魯不認為靈感和項目之間存在直接聯繫,「在你的內心深處,必須有一種轉化。我很難告訴你哪些想法來自何處,但是繪畫無疑是必要的。如果我不畫畫,我就沒有想法。答案在行動當中。在你的大腦、眼睛、思考、繪畫和雙手之間,似乎有種複雜的聯繫。」
他曾說:「正是為了繪畫,我才去學了建築,我很樂意和畫家交流,我心裡覺得繪畫這門藝術恰好和科學的貢獻是互補的,那時我還從未接觸過任何建築師,這個決定是為了藝術的理想,從此我被建築所吸引,他佔據了我的整個人生。作為起步者和初學者,作為一個年輕的畫家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像我這樣72歲才開始畫畫,永遠比不上15歲學藝的畫家,但是我願意在繪畫中傳達我50年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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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對話|安德魯:我處於一種自由之中,望建築能改變人們的行為方式
Q:您對於法國夏爾戴高樂機場一號航站樓的評價?
A:它是我的第一個項目,那時我29歲,卻主持設計了可能是法國最大規模的建築項目。航站樓的統籌、設計,對我來說充滿了冒險和挑戰。它在1974年後投入使用,在那之後我仍然服務於這一項目長達30年。但我們的確改變了機場的方式,戴高樂機場一號航站樓,它是一種超越。
Q:對於中國國家大劇呢?A:最重要的是它所處的場地,它在北京城的中心位置,北京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群之一,它充滿了歷史、文化,力量…….設計國家大劇院是一份非凡的榮耀,也是一種責任。
Q:聽說您設計國家大劇院的靈感,來自一顆非洲的種子。是這樣的嗎?
A:是的,這東西我一般不給別人看的。它大概是類似麵包樹種子的東西吧,是我的護身符。像小孩子的玩意兒。每當我們的工作遇到困難,我都會把它緊緊握在手裡。它能幫我度過難關。其實你可能會發現,我的設計,像一些作家的作品一樣,有一個母題,那就是圓形的結構。這不知算不算我的一個情結,可能從精神分析學上能找到答案吧——不過我從來沒有請人為自己做過精神分析!
Q:在你的建築職業生涯中,曾經設計了很多機場、車站、博物館等,這些項目的目標中最重要的是聚集和組織人流嗎?
A:設計機場中重要的的確是如何組織人流。我會嘗試去設計人流的循環,讓空間去適應這些循環,我的設計從來都不會起始於一個確定的外觀形式,組織內在的空間和人才是重要的方面。我們從不設計「盒子」,而是會去觀察究竟它的內部會發生什麼,而整個的建築形體則需要將內部發生的事件和人們全部包含其中。
Q:在公共空間的設計中,你曾經提出過「擴張」的概念,而公共空間也總是面對著如何開放卻又保持獨特性,你對於公共空間的設計有怎樣的理解?
A:公共空間必須能夠面向大多數人開放,從這一點來說,人們可能會認為公共空間需要達到一種平均,滿足所有的可能,但其實建築師必須對於人們得不到滿足的部分保持小心和警醒。當你在設計公共空間時,你必須注意到人們的需求,而不僅僅只是想推動某件事,或是讓自己的名字能夠被銘記。你必須要有一種責任感,你需要為什麼負責,這其實是很難的事,因為你不可能了解所有人的需求,甚至人們自己也很難知道自己的真實需求。
Q:你如何看待建築與城市、人的關係呢?
A:我經常在思考的是,什麼樣的空間對於建築是有意義的,其實不是結構,有時候我們會思考結構,但是結構並不是建築,如果拿國家大劇院來舉例,設計中如何組織人們,人們的行進路線,我經常會思考這些,當你可以看到充滿想像力的劇院,它必須變化,對於我,建築的責任不是讓我自己改變,而是讓建築改變,我希望建築能夠改變人們的行為方式。
Q:您談及傳統跟現代的時候,曾經表達過很有趣的觀點,說我們不要重複過往人的做法,我們要有很現代的表達,要創造未來的傳統。但法國在我們印象中是很堅持自己傳統,很為自己歷史驕傲的國家,您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看法呢?
A: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法國人,都是有深厚的文化傳統的。這些文化像是我們背後的一堵牆,推動著我們向前進。正是因為有這樣深厚的基礎,我們才可以在文化的幫助下繼續前進,而且它給了我們很好的信心。
我相信在傳統和新的創造之間是沒有任何矛盾的,而新的創造可以說是傳統有邏輯的歷史性的發展。我剛才也講到說,我們一定要有勇氣去創新和創造,但這種創造,這種勇氣並不是一種無意識的、沒有任何責任感的勇氣。這種勇氣是說我們要能夠脫離原來的束縛或根基,去尋找一些新的事情。比如說有朝一日我們會長大,會離開家庭,離開父母,去尋找你新的生活。歷史不會停下腳步,也不會回頭看自己的過去,只會一步一步堅持地走下去。
Q:這幾十年中,您對建築這門學問一直在進行深刻的思考。能否請您談談,對比起以往,您感到自己今天最大的變化是什麼?
A:到今天這個年紀,我最核心的設計理念沒有變,但會感到其中的某些東西,在我心中越來越明確,越來越清晰。而另外一些事情,我卻不再在乎了。
比如在年輕時,對於很多具體細節,我會非常較真:這裡應不應該掛吊燈,那裡是不是得造成透光,等等。今天我回過頭來看,會覺得多一點,少一點,不是那麼重要了。現在我變得更寬容。其實現在我最大的感覺是,今天的我更自由——我處於這種自由狀態之中,不在需要很刻意的去尋覓真理,就會發現,真理往往就在我身邊。建築設計實在是件無比複雜的東西,很難在此簡單地把我的思維過程複述出來。不過我可以這樣說:現在經過一番尋覓之後,我會更容易到達豁然開朗的狀態。那好象是突然的邂逅,我會對自己說:啊,真理就在這裡,而且一下子所有問題都解決了——你知道建築設計實在有太多限制,有太多要求需要滿足了。不過這種過程很難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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