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先尊重我，再談繼續愛我

當被他一頓劈頭蓋臉的大罵之後，她扶著他身體的手不禁鬆開了。「快點滾。「他踉踉蹌蹌地一邊揮著手裡的拳頭，一邊極不耐煩地又朝她嚷道。

這時，已是晚上十點過了。街上的行人也不太多了，但有些餐館的門前，還坐著一些邊喝著酒邊聊著天的食客。

她也突然失了控般地吼道：「發什麼酒瘋。你愛幹嘛幹嘛，我也不想管了。「隨即，她一陣風似的扭頭就走，把還在喋喋不休亂吼亂叫的他扔在了街邊。

朝哪裡走呢？冷清的街，冷冷的風，偶爾路過的路人，毫無在意麵無表情地從面前走過，誰會注意或關心到她這樣一個有點失魂落魄的女子。

只能回家。雖然今天這個夜晚，註定這個家只有孤單與心酸。

跌坐在卧室的床邊，本以為會傷心得失聲痛哭一場。可是，幾分鐘的靜靜啜泣後，幾滴划過臉龐的淚還沒浸濕衣襟，便 像清晨滾落在葉尖上的露水悄然蒸發了。

為什麼會這樣？本來是個好端端的周末。訂餐、敬酒、買單，甚至主動開車將喝酒的朋友送回家，她做得那麼貼心、周到，給足了他面子。再怎樣，也對得起他和他這幫朋友了吧。

可結果呢！

她彷彿又看到了街邊那些看向她一臉窘相的人的表情，以及對剛才難堪一幕的猜疑：恥笑，可悲、鄙視。

在別人的眼裡，自己成了什麼樣的人。厚顏得可憐，沒有一點兒尊嚴，就像是被男人呼來喚去的的奴僕或一個死纏爛打的乞丐。

眾目之下，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與冷落。一向心高氣傲的她，怎可以任自己的形像在一夜之間被奚落得如此卑微。

一想到此，止住的淚又涌了出來。她不知道，這淚，是為自己今天的被傷害而哭，還是為突然面對的失落而哭。

然而，短暫的落淚之後，眼裡的淚再次枯竭了，再也沒有年輕時侯傷心時哭半天還是如狂風驟雨般密集的無法止住的淚。同樣，心 里似乎也涌不起了曾經那種一陣比一陣還猛烈的悲憤與不平。

只有很空很空的感覺。

就如同歷經了 太多的滄桑後對一切無動於衷的心情，沒有過多的喜，也不會有太多的悲，漠然地接受所有的安排的淡然。

她不禁有些害怕，難道自己已提前進入了老年期，沒有了年輕人的大吉大悲，也沒有了中年人的焦慮與徬惶？或是對感情已經沒有感覺，再大的痛再深的傷也激不起內心的刺激？

如果真是對一切都看淡、看透，對什麼都已無所謂，那剛才的盛怒又是怎麼回事？是因為受不了別人表情的虛榮心作祟，還是久藏在心裡的不滿傾刻間的激烈爆發？

撫著頭部，有些後悔剛才自己粗暴的表現。一直人前人後都表現得溫柔大度的自己，今天好像成了一個言語、動作都粗俗的家庭怨婦。這是絕無僅有的事。今天，真的太反常了。況且，就這樣把他丟在街上。神志不清的他，會不會出什麼意外？他還認得回家的路嗎？還有，他手上的衣物與手機是不是記得拿著？

有幾分後悔和內疚了。越想越有點擔心與後怕，她的眉，也緊蹙了起來。

還是去找找吧。

可站在洗臉台邊，她又遲疑了：誰讓他今晚那麼平白無故地罵人！還罵得那麼難聽。如果是真醉了，他怎麼認得是我，只針對我？

也許就是蓄謀已久，今天只不過正好有了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吧。他對我，根本沒有了感情，還多了反感。

是的，她很難用酒醉這個理由為他今天的態度和表現辯解。那麼多年的默默付出，就為換今天這樣一場沒有理由的受傷嗎？

也或者，就是自己一味的忍讓和順從讓他開始遠離、反感，讓他以為自己可以任意被傷害也沒怨言吧？我沒有錯，我為什麼還要低聲下氣地去找他呢？即使我去找，他也未必肯回呢，這不能怪我。

她的眼裡閃爍著一絲不願妥協的光。原來，自己一直沒變，表面的文靜和柔弱，好像早已遮住了她內心的敏感和要強。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軟弱得如同一個毫無主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或溫順得如同一隻任何人都可以抱走的貓。

成家前的她，曾那麼固執，非要一段自己滿意的感情。那時的她，可讓大家費心不少。不將就，不苟同，直接拒絕了那些自己看不上或不夠虔誠的追求者。就是在婚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也是個敢愛敢恨一生氣就幾天不理人的傲慢公主。只是後來，為了他，為了家，她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溫溫和和地扮演起一個賢妻良母的角色，照顧他和這個越來越久的家。

然而，今天的打擊讓她霍然覺得一切都是假像。愛是假的，溫暖是假的，他的忠厚也是假的。他對她，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好。她對他，也並不是自以為的那麼重要。

可能是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吧。曾經是一味迎合，現在是陰奉陽違，那最後，是不是就成了動輒隨意謾罵，大打出手？

她覺得，她今天的斷然離開是合情合理。從他這些年一點點的變化，她感到了更多的陌生和不適。三天兩頭地與朋友聚在一起不是打麻將就是喝酒，從開始的周末到現在的下班時間，從過去的白天到如今的凌晨或深夜。

他理由很充分，男人需要與外界聯繫，需要被大家所接納。而玩牌和喝酒，就是最好的辦法。她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女人，她能體諒他也不容易。可是，再怎麼玩也得有個限度吧。

如果每天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談酒就是牌局，不是滿身酒氣就是夜不歸家，再能容忍的人也不會不生氣吧。

還有，他曾經看到她生氣後就會主動示好，會安靜地呆在家一段時間。可現在，他寧願蒙頭大睡也不會主動認錯，就是明知道她還在氣頭上，但只要朋友一約，又大搖大擺地走了。

他認定了她只能妥協，也認定了她再怎麼鬧，也會不了了之。

所以，他今天無所顧忌。

然而，她卻在這一晚突然意識到了拒絕與反抗。她不會這麼再繼續沉默下去，順從下去。因為她知道，很多的暴力都這樣一步步演變的。就像被殺後冷藏在冰箱的女子和被暴力擊倒後跳樓的女星，曾經，她們也有過美好與幸福，也對愛人的一次次承諾與反悔選擇了原諒與相信。可是，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無數次，就像陷入了可怕的惡性循環的旋渦。善良的人，總是單純地以為：我的愛和寬容能打動他，感化他，讓他迷途知返。可你知道嗎，外面的誘惑遠比你的愛更有吸引力。內心的惡魔也遠比你強大得多。

我容忍你，並不是我要依附你。我違背你，也不是因為我恨你。愛你，但必須以我的尊嚴為前提。我今天即使來找你，清醒後的你，也一定得明白，我不是一個沒有脾氣沒有要求的稻草人。

剛走到門邊，突然響起了鑰匙轉動的聲音。是他回來了。她輕輕吐了口氣，然後踮起腳，輕輕地走向卧室，躺在了床上。

文/雨落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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