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賣掉的12歲女孩:家裡鬧饑荒,她被親人賣去做童養媳
1
舅舅死了,屍體被停放在堂屋裡。
慘白的燈光落在他青灰色的臉上,顴骨突兀地高聳在臉上,一身黑白壽衣包裹住了他枯枝似的身體,雞爪似的雙手緊握著,像是想要抓住什麼東西。
而我卻清楚地聽到他咽氣時叫了聲「媽媽」。
長明燈在屋裡跳動,掛起來的白幡與青灰色的棺材顯得極刺眼。
屋裡的人哭得呼天搶地,唯獨外婆無所謂地坐在靠門的椅子上,臉上毫無悲傷的神色,似乎地上躺著的並不是她親愛的兒子,而是一個陌生人。
屍體在靈堂里停留了三天三夜,她日日坐在旁邊與前來弔唁的客人談話,時時傳出刺耳的笑聲。人人覺得奇怪,在背後議論紛紛,按理來說,失了兒子老人家都應該傷心,可是她卻絲毫沒有露出悲傷的神色。
原本在舅舅遺像前跪著燒紙錢的舅媽終於忍不住了,扔下手中還未分開的紙錢,直接衝到正與他人談話的外婆面前吼道:「你瘋了?那裡面躺著的是你的兒子,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可以在他的靈前這樣?」
靈堂里的鑼鼓聲頓時停了。院里聊天的人也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這場婆媳大戰。
外婆冷笑一聲,也未動怒,面色平靜地坐在椅子上說道:「人死如燈滅,生前未對他好,現在又何必來這一套!」
她這一句話狠狠地戳中了舅媽的淚點,舅媽本就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撒潑發狠更不在話下。她坐在靈堂里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罵,眾人怎麼勸都勸不住。
外婆冷眼看著,便對站在一旁的我說道:「符離,扶我回去,我累了。」
而我見場面相持不下,便聽了她的話送她回去,讓爸媽勸勸痛哭的舅媽。
外婆的屋子在村頭,而舅舅家在村尾。
鄉下的夜晚沒有燈光,慘白的月光照在曲折的鄉間小路上,密集的鑼鼓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極刺耳。冬夜的風一陣一陣地吹著,樹枝被吹著一晃晃的,峭楞楞如鬼魅一般。
「怕嗎?」她握緊了我的手問道,話語里滿是溫柔,「這幾天為了他的喪事,你也連著受累了,瞧你都瘦了。」
「婆,有你在,我不怕。我也不累,我送您回去早點休息。」我悶悶地說,「我還得回去看看,怕出些什麼事兒,我媽他們也幾天沒合眼了。」
外婆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深一腳淺一腳地朝東邊老宅走去。
「啪」的一聲,我摁開了牆上的燈,橘黃的燈光瞬間溫暖整個房間。屋裡的陳設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沒什麼變化,唯獨那牆上多出了一張外婆的照片。
照片里的外婆盈盈一笑,端端正正地坐著,額間也少了些皺紋,花白的頭髮整整齊齊地梳在腦後。我望著照片上的她出了神。
「怎麼,喜歡?」外婆暖暖地問道,「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煮湯圓,晚上這一鬧,我想你也沒吃飽。」
我搖了搖頭,雖然餓了,不過被舅媽這一鬧,我也失去了胃口,身子縮在羽絨服里,卻依舊忍不住發抖,沒想到這裡的冬天竟然如此的冷。我頓時失了再走十幾分鐘回去的想法,索性就賴在外婆屋裡擠一晚。
「我不想回去了,免得看著心煩。」我對外婆說道,「我這一回去,不知道她見著我還要鬧多久呢。」
「哼,她也只有那點本事。」外婆笑道,「不過你也很久沒回來了呢,再呆些日子再走吧!」她一笑眼角的皺紋便更深了,語氣里有一種說不出味道。
我笑了笑,也不答她的話,默默地進了廚房燒了鍋開水來洗漱。
我想,或許等舅舅入了土,一切都會好起來吧?
2
喪事過後,我在外婆家裡呆了段時間。爸媽還有生意上的事兒要處理就先回了城,臨走前叫我多看著點外婆,畢竟她年紀大了,有些事難免想不開。
我話少,而外婆話多又幽默,常常引我發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爸媽忙生意,她便將我帶在身旁。我愛哭,她便用草折些蟲子的小玩意兒逗我,我愛吃甜,她便在家裡屯了好些糖。我也樂於日日在她身後轉,想勾起她的注意,賴著她讓她陪我玩。
由此也引得兩個媳婦兒的不滿,她們想讓她幫著帶孩子,她也不理會,還對她們說,她們的孩子一律不幫忙帶,就獨寵我一個人。
我也發現家中沒有已故外公的照片,每次去舅媽家蹭飯時,我總會指著牆上的照片問那是誰。
舅媽笑道:「那是你去世的外公。」說著還把牆上的照片取下來,讓我掛在外婆家裡的牆上,「你瞧,你外婆家裡就應該掛著你外公的遺照,不然別人指不定說些什麼!」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就抱著外公的遺像回了外婆屋裡,趁著外婆不在家,便偷偷地掛在最顯眼的位置,我以為外婆看到這個會高興,然而我滿心歡喜的等待卻換回了一頓暴打。
她一進屋便看見了照片的外公朝她笑,她愣了一會兒,然後便不住地罵道:「死丫頭,你到哪兒弄的照片?成心想氣死我是不是?」她手裡的竹條兒一下一下地落在我的屁股上。
而我揉著火辣辣屁股,抽抽搭搭地哭了好一會,哽咽地說是舅媽給我的。
她也不再罵了,忽地冷笑道:「好啊你,不想要就別要。我也不會再還給你了。」說著便將那張照片從牆上取下,狠狠地摔在地上,那相框的玻璃嘩啦一聲碎了,我在旁邊嚇得愣住了。
然後她將照片的遺骸扔進了灶膛里,一把火燒了。
我從此不再去舅媽家,弟弟阿煜也被舅媽勒令不許和我玩。而他遇見我也綿綿地叫我姐姐,還偷偷將家裡的果糖帶給我吃。我愛和他一起在外婆家裡看新白娘子傳奇,每每劇終時,我們都愛裹著床單扮演白蛇和青蛇。風扇呼呼地轉著,背上的薄被單在風裡飄蕩,而我們的童年就這樣被風越吹越遠。
後來我大了,離外婆似乎也越來越遠。
可舅媽似乎並沒有因為舅舅的入土而停息她與外婆的鬥爭,她總覺得舅舅去世前把大部分的錢都給了外婆,總是隔三岔五地鬧。
她也向我打聽了外婆到底有多少存款,而我搖搖頭示意我不知道。我知道舅舅是患癌症死的,家中的錢早已被他的病耗得乾淨,哪有什麼錢留給她。可舅媽依舊不死心。
「阿離,就當舅媽求你,你跟舅媽說實話吧。你恨我,我知道,但你也得替阿煜想想,他還要讀書呢。」她哭訴道,一張慘白的臉隱在發下,頭髮也一綹綹的。我沒想到,以前趾高氣揚的她會如此憔悴。
「我是真的不知道,您再怎麼求我也沒用。」我望著哭的一臉淚痕的她說,「你要真想知道就直接問我婆去,別纏著我不放啊。」
或許見在我嘴裡也問不出什麼名堂,她也漸漸怒了,便厲聲罵道:「死丫頭,你以為自己有多大能耐似的,就你這點水平和你婆一模一樣……」
我冷笑一聲說道:「我說了不知道,你到底還想怎樣?你要是真沒錢就和我爸媽借,以後讓你兒子還,別成天盯著我婆的棺材本不放。」
我撂下話走了,而她卻在屋裡哭鬧了好一會兒。牆上舅舅的遺照正默默地看著他坐在床邊痛哭的妻。
「阿煜,你別難過了,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的。」我坐在外婆的堂屋裡勸他,一早他和舅媽吵架,心裡難受便往我這兒跑。望著這183還抱頭痛哭的大漢,我竟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寬慰他。
「姐,你也知道我媽是什麼樣的人,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爸走了我很難過,我常常夢到他對我說要好好學習,姐,你說,人是不是死了就解脫了?」他望著我滿眼淚水地說道,「我爸這一輩子吃了不少苦……」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不出話來,胸口也堵得慌。
「呵,活著吃苦,死了也不得安寧!生而為人,何必呢?」外婆從背後冒出的一句話,讓人聽了很不是滋味。我知道她不大待見阿煜,可沒想到她竟說得如此直接。
阿煜見了她來喚了聲「奶奶」,他也明白他奶奶不待見他,便知趣地起身回去了。
「婆,你這是何必呢?他還只是個孩子。」我嘆息道。
3
暖暖的陽光曬過來,乾冷的空氣里沒有一絲風。我和外婆坐在牆角曬太陽,一縷陽光落在她花白的發間,她半閉著眼,在光里昏昏欲睡。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恨這家的男人嗎?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待人過於尖酸刻薄?」外婆的一句話讓我猝不及防。
我也並未想到她竟然用了如此剜心的字眼。從小到大,她都是對我極好的,她對兒子的態度的確讓我費解,我搖搖頭,沉默了許久。
「我們都活在了不合時宜的年代裡,三個人一起受罪。」她苦笑道,「我和他隔著一座墳墓,我在外頭,而他永遠在裡頭。」
她嘆了口氣說道,她本來是沒有名字的。一個童養媳,何來的名字呢?如果當初她的母親不因病死掉的話,又或許她的哥哥沒有被捉去當壯丁,她的命運本不該這樣。
連名字都沒想好叫什麼便被送人做童養媳,她的命運不過是千萬個女人的縮影。而外公就是那個收養她的人,於她而言,內心還是有感激,她第一想到的是報恩。
如果沒有外公一家收養,或許她早就餓死了。她接受了做童養媳的命運,似乎所有的女人都逃不過這樣的命運,於是她便有了新家,有了名字,由於她來時是在五月,她便被喚作「小五」。
那年她十二歲。瘦瘦小小的她,穿著不合身的衣服,一雙布鞋腳趾處也破了一個洞。她站在村口瑟縮著身子,像一朵矮小的冬菇。
一個本家將她送至弧頂村時,同她說:「你到那家去的時候要乖乖聽話,他家人挺好,也不會餓著你,也不會挨打的。你到他們家享福喲!等有空了便可以回來看看你媽的墳。」
她握緊了手中的麻袋,含著滿眼淚水地點了點頭。她也乖乖聽話,不同其他的孩子一樣,不吵鬧,不瘋玩,整日整日地做活。外公徐豪本是一個性情暴躁的人,可見她如此聽話,又長得像小雞似的,也從不打罵他。
忽有一天家中來了位客人,從城中來,村幹部讓他住在外公家,讓他好好向勞動人民學習。
梅迪,下鄉的知青。
他站在院里,穿著藍布衣褲,黑色布鞋,手中提著個裝衣服的麻袋,背上一床薄薄的棉絮,身上還斜挎著一個包。
「你們好,我叫梅迪。」他說道,淺淺地一笑便露出一個酒窩。他見到同樣十七八歲的外婆,也禮貌性地點點頭。
那時的外婆也長開了,身材高挑,一雙杏眸含情,粉色的面頰上散落著幾個雀斑,一頭烏黑的頭髮被編成一條麻花辮。她望著這個城裡來的陌生人,一笑生花。
「以後你就叫我豪哥,住東邊那間房吧!我讓小五給你收拾出來。」徐豪坐在院子的石磨上,啪嗒啪嗒地抽著煙,又對站在一旁的小五說,「小五,你去把屋收拾一下。」
「好,那你隨我走吧!」她對梅迪說,順勢接過梅迪手中的包,幫他拎進屋子。
「謝謝你啊,辛苦你了。」梅迪在她幫忙打掃完屋子後笑著說道。
而她也是一怔,從沒人對她說過謝謝這樣的話,緩了幾秒鐘後她才答道:「不用,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出來。」
「好!」他一面翻騰著被子,一面說道。
她心裡暖暖的,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她也不禁出了神。
她漸漸發現,這男孩與他們的不同之處。他極愛乾淨,早上起來第一件事便是到井邊提水洗臉刷牙,隔個四五日要洗澡。他說人這一輩子就該乾乾淨淨的。
他還會夜夜寫日記,每每夜深時,總會透過窗戶瞧見他屋裡跳躍著豆大的燈光。
而他的這些習慣引起了屋主的不滿,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燃油這些都是極寶貴的。他便讓小五去說,而她更是扭捏了半天沒說出口,最後便是一句:「以後可不可以早一點寫東西啊?」便紅著臉跑了出去。
後來他才慢慢悟出了話中之意,也不在挑燈記日記了,開始教屋主一家識字。可徐豪卻不以為意,認為「庄稼人識字幹嗎,還不如好好關心自家的莊稼」。而小五倒是狠補了些知識,她愛學習,以前在家時,她趴在學堂窗外跟著學了幾個字。現在的她和他一起識了好些字,讀了好些書。
他們漸漸混熟了,日日一起下地勞作,一個桌上吃飯,他也是和和氣氣的。
「你看這天邊的晚霞多美,那我便叫你晚晚吧!」他揉著她的發笑著說道,「人人都該有名字的,小五怎麼配得上你可愛的臉蛋呢?」
而她紅了臉,像一朵盛開的雞冠花,點點頭不做聲。她還記得那天傍晚的晚霞很紅,他們一起坐在打穀場的新堆的稻草垛上,看晚霞越來越淡,而身旁的少年卻如晚霞一般可望不可即。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渣,準備回家做飯。
「晚晚,」梅迪坐在那裡輕喚了一聲,「我喜歡你。」
他看見她的背影微微一怔,卻也未轉過頭,徑直走了。
4
她也不清楚自己心裡到底是怎樣想的,可她總是想見梅迪,每每看見他與同村別的女孩說話她也會生氣好久。
而她忽然可悲地想自己有什麼理由生氣呢?她們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又有什麼理由生氣呢?
可單單那一句「喜歡你」在心底藏了很久很久。徐豪似乎也看出了什麼,他警告她要離梅迪遠一點,她是他的媳婦兒,這是誰也不可更改的事實。
後來他也忍不住開始打罵她,往往醉酒後就開始罵罵咧咧地說胡話,稍不如意便開始打她。一邊打一邊發狠地罵:「你這個死女人,把你養肥了,你就想各自飛了,想癩蛤蟆想天鵝肉,你不看看你有幾斤幾兩!你休想,你一輩子都是我徐豪的女人!」
還順勢扯掉她的衣服,想要強行於她同房。她也是一邊撕心裂肺地哭著,卻也不敢反抗。她們的爭吵讓住在隔壁的梅迪實在聽不下去了,他無法忍受這男人對她的粗暴,便直接沖了進去。(小說名:《吾愛晚晚》,作者:肥梔。來自【公號:dudiangushi2018】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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