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4年：三座重要城市的易手 折射出東西方古代技術差距
1494年，哥倫布正在加勒比海尋找他許諾的黃金和印度。西班牙人與葡萄牙人正在教皇偓佺下，進行所有已知和未知世界的勢力劃分。但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都未感受到近代將領的光芒。中世紀的影響與運行模式，還在發揮著無可爭議的主導性作用。
也是在這一年，歐亞大陸上的三座小城幾乎在同時面臨敵軍的進攻。期間過程與最後的結局，都有著巨大的不同。但差異本身只是可以被輕鬆觀察到的表象，背後折射的反差卻是很多人不願意看到的。
莫爾達諾-近代的黎明
1494年開始的義大利戰爭 讓大量中世紀的城堡被淘汰
莫爾達諾城堡位於今天的義大利東北部地區。在15世紀的後期，則屬於米蘭公國統治者斯福爾扎家族的分支領地。控制該城堡的是大名鼎鼎的凱瑟琳娜.斯福爾扎，一位有著高雅漢子心的女貴族。
凱瑟琳娜.斯福爾扎的畫像
1494年，由於米蘭公國和南部的那不勒斯人都同法國出現了繼承權矛盾，法王查理八世的軍隊開始入侵整個義大利。這場漫長的義大利戰爭，將因為文藝復興而成為第一場近代戰爭。但在剛剛開始的時候，誰也不可能意識到這點。因為所有參戰方的軍隊構成與戰術思維，都源自中世紀時的積累。
凱瑟琳娜.斯福爾扎的領地就堵在法軍南下的道路側翼
凱瑟琳娜.斯福爾扎就是典型的中世紀女貴族。她的莫爾達諾城堡也是非常典型的中世紀設計，和邊上的布巴諾城堡一起相輔相成，並被認為很難輕易攻克。入侵者要拿下這些貴族的避難所和保險箱，往往需要耗費巨大的時間。不僅使用大量的攻城器械、挖掘漫長的圍城工事，還要消耗大量的補給品。
但查理八世的25000大軍，卻不願意多浪費時間。法國國王在幾十年來，掌握著歐洲最好的炮兵部隊，也是當時世界上最好的炮兵力量。過去需要全軍圍攻的莫爾達諾，現在只需要一支配備新式大炮的分遣隊就足以應付。當守軍拒絕投降後，莫爾達諾遭到了近代化炮兵的首次火力演示。最終，城堡迅速失守而倖存者慘遭屠殺。
一門中世紀的法國火炮
當然，防禦工事的設計者並不會就此放棄抵抗。後來非常著名的義大利星形城堡開始普及流行，並按照防禦新式大炮的特點進行著結構升級。但改進火炮與攻城戰術的一方也覺沒有懈怠之意。攻守平衡的貓鼠遊戲，以技術為依託展開。莫爾達諾城堡的毀滅，只是遊戲進行中的一個節點。預示著近代技術與戰爭技巧的黎明到來。
火炮技術的發展 逼著巴黎這樣的大城市建造星形防禦體系
喜薩爾-中世紀的黃昏
喜薩爾城堡就位於今天的喀布爾附近
喜薩爾城堡位於千里之外的中亞腹地，較之莫爾達諾要悠久的多。從5世紀建立開始，就不斷接受戰爭的考驗與技術的革新。15世紀末期，從帖木兒帝國中自立的軍閥馬素提-米爾咱，控制著那裡。他是非常典型的突厥化首領，居住在流行波斯文化的城裡，管理著附近草場養育的蒙古-突厥騎兵。
巴布爾是領導這次戰爭的名義領袖
1494年，包括莫卧兒王朝建立者巴布爾在內的幾位帖木兒系王公，準備合力攻克此城。為此，一大波依然保持游牧習俗為主的蒙兀兒人被調集到城下待命。雖然巴布爾不止一次的在回憶錄中抨擊他們的戰鬥力低下與道德水平敗壞。但在喜薩爾的圍攻戰中，這些人還是不折不扣的主力。他們將按照千百年來的內亞習俗，逼迫失去外援的城市屈服。哪怕使用最血腥的暴力，也在所不辭。
帖木兒系各王公為撒馬爾罕和周邊地區而內戰不斷
馬素提-米爾咱也按照突厥人的傳統，早早的丟下城市，跑到撒馬爾罕去找自己的弟弟幫忙。他的城市看上去勢如危卵，沒有可能堅持到敵人總攻。畢竟，那麼多代人的經驗告訴他們，哪怕是撒馬爾罕這樣的超級大都會，都無法在圍攻中逃過一劫。
中亞的城市防禦水平 超過大部分人想像
但喜薩爾城堡的抵抗還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巴布爾找來了蒙兀兒和烏茲別克人一起，在城下紮營，並開始組裝各類工程武器。除了二十多年前才傳入中亞的射石炮外，還有很多傳統的弩炮。前者體積較大，拖運不便，但可以有效破壞大部分地區內的城牆。後者可以拆散後用駝隊快速轉運，但威力有限，只能用於壓制城頭的守軍火力。
此外，進攻方還需要在日夜不斷的發生彈矢之餘，挖掘地道去弄塌城牆。守城者則向發現的地道內釋放濃煙。進攻方索性先撤出地道，再將一頭的出口堵死，逼著煙霧倒灌回城裡。一些守軍就這樣被煙霧逼的逃出城去。最後只能用灌水的方式，才廢了進攻者的挖牆腳幻想。
中亞在15世紀後期還只有中世紀水準的火炮
這樣，原本看似輕鬆的圍攻戰，就被拖延了整整兩個月以上。有時，低效的中世紀大炮已經擊毀了某座塔樓。但守軍在夜裡就完成了修復工作。進攻方在第二天早上依然無所適從。最後，由於守軍的堅持與雨季的折磨，雙方不得不握手言和。
喜薩爾的漫長圍攻戰，是典型的中世紀戰役。儘管火炮技術已經出現，卻還不能撼動中世紀技術背景下的整體格局。進攻方的坑道作戰、圍城工事手法，都是非常古老的舊技術。中世紀的黃昏，依然輻射著中亞大地。
中亞的城市圍攻戰 一樣漫長而激烈
哈密-古代世界的正午
哈密是中亞與東亞世界的交接點
哈密城位於喜薩爾以東，是中亞與東亞世界的交界點。到15世紀的末期，這裡依然在名義上屬於龐大的明王朝治下。具有蒙古血統的王公陝巴，是名正言順的本地統治者。但他的王位卻非常脆弱而不穩定。
1493年，陝巴被來自東察合台汗國的軍閥趕出了哈密。這樣的事情在他的祖輩身上，也屢次發生。他們通常會向東撤到明朝境內，然後向大明皇帝求援。希望後者為了維護宗藩朝貢秩序，出兵收回哈密。明朝也歷史上屢次對哈密用兵，並嘗試在哈密設立指揮、千戶和百戶等中央官職。但都無法保障自己對當地的長期控制。
內部不穩的東察合台汗國 大體控制著西域主要地方
1494年，明朝原本已經派兵前去收復哈密。但兵部侍郎張海卻不敢直接對哈密動手，只能靠泱泱大國的威嚴去離間眾多趕來朝貢的西域勢力代表。最後發現自己的外交手法是毫無效果，只能躲在嘉峪關里進行戒嚴，抓點姦細交差。隨後更是擅自逃離前線，寧願罷官坐牢，也不放手一搏。哈密就這樣被留在了敵人手中。
明朝靠數量非常有限的騎兵維持有限的遠征能力
但你如果考慮到明朝軍事力量的實際情況，張海的舉動就不免讓人理解。畢竟，除了據守城關的破落軍戶和偶爾出擊的小股騎兵，明朝很難調動起大規模軍隊進行遠征。雖然有號稱政令統一的中央常備軍編製，卻在各方面的表現都遠不如中亞的部落武士。不僅騎馬射箭不如人家，挖壕溝造工事的水平也差的老遠。甚至連連中世紀水平的攻城炮都裝備不上。
明朝的火炮基本上只能用於防禦城池
所以，明軍往往可以出兵偷襲邊境部落，卻經常在防禦不甚嚴密的小城面前認慫。控制城市或堡壘，幾乎成為對抗明朝官軍的最佳方法。城堡防禦態勢，哪怕形不成有效的體系也可以在東方發揮決定性效果。
明朝在西北邊境不斷修繕的烽火台等防禦工事
反過來，明朝朝廷也在1494年頒布了增加長城沿線烽火台的政令。畢竟，以他們的軍事經驗來說，沒有比簡單構築防禦工事更安全的事情。儘管這些陸續完成的新烽火台，在之後的幾十年里依然讓敵人進進出出。卻已經是明軍可以做到的最佳選擇了。古代世界的正午，還將繼續籠罩東亞的天空。
嘉峪關就是明朝對的世界的態度與技術體現
人類的命運與歷史進程，總會存在著各種千差萬別。但殊途同歸的背後，又是類似的運作機制。當類似的情況擺在不同人面前，造成的結果也各不相同。只是相比變數有限的結果，千變萬化的過程可能更值得後人體察與玩味。（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