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兒》主創：導演看楊冪的表演哭得稀里嘩啦

導演劉傑說，創作《寶貝兒》的過程，像在做社會調查。

他查了很多資料，走了很多地方，了解到中國每年會有近一百萬出生缺陷兒，然後這其中，大約有十萬個會被父母拋棄。

《寶貝兒》的宣傳語是：如果我不完美，是否還是你的寶貝。這部電影里沒有一個完美的人，天生器官有病的嬰兒、天生啞巴的孩子、還有不願意拯救自己有缺陷孩子的父母。但電影沒有給出任何對錯評判，每個人的選擇都有他的理由，每個人的做法都有其難處，拍攝現實題材作品出身的劉傑選擇的敘述角度非常平實，答案全交給銀幕下的每個人。

電影里那個不完美的主角，就是楊冪扮演的江萌，出生時器官就有問題被遺棄，八年做了六次手術才保住命，腦子因為缺氧也不聰明。這個角色需要楊冪全程素顏、塗上雀斑、還要說一口南京話，並且用不好看的姿勢走路。

如同楊冪主演的每部作品一樣，導演劉傑被問到最多的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找楊冪來演？劉傑自己說的是：看到楊冪眼睛裡的倔強，符合他對這個角色的想像，他知道她能做到。但是直到正式拍攝，楊冪也沒有拿到電影的劇本，每天到片場都不知道今天要拍什麼，這也是她表演生涯的第一次。

劉傑說：因為不需要準備，我們要真的，真聽真看真感覺。在片場，他時時刻刻提醒楊冪：「你要記住，你是江萌，不要讓我看到楊冪的影子」。那個時候他看到，楊冪在不拍戲的時候，走路也變成了江萌。

劉傑在影片首映禮上說，因為很多人都對楊冪的聲音表示過異議，他考慮過把江萌設計成一個啞巴，但又不想太投機，所以還是讓楊冪全程南京話出演。

楊冪在平遙國際電影展

他從來沒有在片場誇獎過任何一位演員，不過有幾場戲，監視器後的劉傑哭得稀里嘩啦，他走到楊冪面前對她說：你看我都哭了。不過在看完成片之後，楊冪說：那幾場戲都剪掉了。片中有一場重頭戲，楊冪扮演的江萌、李鴻其扮演的啞巴小軍、郭京飛扮演的患病嬰兒父親，三個人在警察局發生衝突、拉扯，情感相當飽滿，但又沒有大哭大鬧撒狗血。

劉傑說：我們拍了這樣一個題材，很重要的一點是，不要賣慘。

採訪實錄

你覺得江萌這個角色是不是很犟？

楊冪：江萌絕對是一個非常固執、倔強的人。

她那些很執著的行為，你在讀劇本的時候能理解嗎？

楊冪：一，我們沒有劇本；二，我覺得江萌之所以會說一些非常重複性的語言，或者做一些很固執的決定，只是因為她出生的時候就有生理缺陷，那時候缺氧，她腦子會有點問題，智商不在線。

她在電影里經常盯著別人看，選擇這種處理方式，你覺得她是自信的還是自卑的？

楊冪：我覺得只是因為她的固執吧。

劉傑：我們其實一直在找這個人物，沒有什麼比真實和合理更重要。

楊冪：她和別人這樣說話的方式是合理的。

劉傑：所以也會去找她的一些小細節，比方說她有特別簡單的善惡觀，一開始她對沒有好好照顧寄養嬰兒的家庭，其實這些人都對她有恩的，但她仍然去掰扯。她對她的養母也是，養母在牆上貼個木板非要說房子是精裝修，她認為養母是佔人便宜，在說謊。所有這些點點滴滴累計，我們其實是在完整塑造這個人物。

這部電影沒有劇本，知道自己到片場要拍什麼嗎？

楊冪：每天都不知道自己要拍什麼。

這樣不知道自己當天要怎麼準備，會不會拍得很痛苦？

楊冪：找唄。

劉傑：不需要準備。上來我就跟她說，不需要演，我們要真的，真聽真看真感覺，對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實的反應。

之前有過這種沒有劇本的拍攝嗎？

楊冪：沒有。

最開始有沒有不適應沒有劇本的時候？

楊冪：來之前就聽說導演非常喜歡以虐待演員為樂趣，而且沒有劇本，所以已經充分做好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劉傑：是用很好的方式幫助演員，不叫虐待，你非要說虐待的話以後導演還怎麼混啊，以後誰來找導演拍戲的話都是來找虐的么？

電影里很多生活化的場景，比如江萌走路、拖地、擦玻璃，你是靠表演，還是就是生活中自己的樣子？

劉傑：我覺得跟她（江萌）的性格都有關。

楊冪：江萌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劉傑：對，你看到一個孩子傻傻地那麼用力工作，她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孩子。因為我們覺得這是一種洗腦式的，溝通說這樣一個孩子可能是什麼樣的。

楊冪：各種各樣的嘗試。

劉傑：然後我會要求她，要記住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永遠是用那個人的思維去行事。

江萌這個人物非常特殊，在普通人里是要沒有存在感的，當初您有沒有顧慮過，選楊冪這樣的明星來出演，會讓觀眾齣戲？

劉傑：沒有，因為我覺得沒有不好的演員，只有不好的導演，我看到楊冪的決心，我知道她能做到，她都能做到，我們經常在劇組，哪怕是收工上工，我見到她都會要求她，包括塑造人物的時候，告訴她「你不要讓我看到楊冪的影子」，她是江萌，不是楊冪。整個那段時間，她平常走路跟她現在走路都不是一個樣子了，她已經是「我要貫徹到我的生活中去」。

江萌應該是怎樣走路，這個當初是兩位溝通出來的么？

劉傑：其實當初找一種有點兒病態的那種走路方式，就身體不太好。

楊冪：很軸的那種狀態。

導演對楊冪哪場戲的表演最驚喜或者最滿意呢？

楊冪：都剪掉了。

劉傑：我覺得，真的不能這樣說，因為導演是要對結果負責任的人，因為畢竟都是你喊過了的，如果你覺得哪場不滿意，完全可以再拍啊。

楊冪：有幾場戲導演拍到自己在監視器那邊淚奔，拍完以後跑過來跟我說，你看我都哭了，然後後來我就發現，那幾場戲都沒有被剪進去。

劉傑：我真的是，我盯著監視器看，自己在那兒入戲，她一邊兒演我一邊兒哭得稀里嘩啦。真的拍戲過程中，我沒有誇讚過她，但是有時候我自己覺得，她真的走心地去演了之後，對一個演員最好的獎勵，就是我喊完停之後直接淚流滿面過來：看看，你有打到我。

您是只沒有誇楊冪，還是所有演員都不誇？

劉傑：我基本上都不誇。其實總是有一個觀念，如果我面對的是一個春風意滿的、很跋扈的角色，我可能會誇他，但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自己覺得演員是需要經常保持在一種打壓，或者一種忐忑中，那個角色似乎更容易找到感覺，更容易動人。

楊冪有體會到導演這種用心嗎？

劉傑：我在現場經常用很嫌棄的眼光看著她，然後用很欣賞的眼光看著她的助理，你有注意過嗎？

楊冪：無所謂，沒注意。畢竟我在生活中也是一個從來沒有被稱讚過的人，所以我並不會在意導演對不對我稱讚。

劉傑：你是說你被黑慣了是嗎？

楊冪：對。

那些您看著很感動的戲為什麼被剪掉？

劉傑：我自己覺得，我們拍了這樣一個題材，很重要的一點是不要賣慘，有一些太過煽情的東西，我覺得會影響整個議題，影響這個東西的討論。

楊冪、李鴻其、郭京飛三個人在警察局那場戲情感非常飽滿，拍的過程是什麼樣的？

劉傑：但是又很不一樣的，所有的人物又都很克制。

那場戲拍了多久？

劉傑：我都忘了，拍了多久。

楊冪：拍了十幾天唄，還好。真的拍了十幾天。

劉傑：是在不同的場景，不同的情況下拍了十幾天。

楊冪：不止在警察局，我們嘗試過各種場景拍這場戲，最後用的這場。

用南京話表演是你從業以來最難的一件事嗎？

楊冪：我覺得對這部電影來說，挑戰最大的地方應該就是南京話加手語。江萌之外最難的東西了，但南京話和手語又是江萌的一個符號其實。

劉傑：這點來說楊冪超厲害的，我有這麼個想法很容易，但是手語老師真的來了之後，我才發現，不是一個動作一句話，一個動作只代表一個字，我又是連貫拍攝，不能接受咔咔咔情緒都是斷的，連貫拍攝的時候她需要記兩三百個動作，這太可怕了。她之前……

楊冪：沒有接觸過。

劉傑：我問手語老師，真的要學會手語，天天學的話要學多久，她說基本上需要半年到一年。所以每天拍攝時，我們把戲順好了，詞兒都對好了。

楊冪：先學南京話，再學手語。

劉傑：有半個小時學手語，然後她就能記住兩百多個動作，當她演戲的時候，她又要記得她不是楊冪，是江萌，她又要記得南京話，又要記得手語，好難。

今天是導演第一次誇楊冪嗎？

劉傑：已經拍戲結束了嘛。

偷小孩兒那場戲，抱著真嬰兒不怕他醒過來哭嗎？

楊冪：為什麼會有傳聞說我抱著一個真的小孩兒，所以那個小孩兒做得多好。

劉傑：都是假的。

楊冪：那個小孩兒是我們劇組最貴的演員。

劉傑：那個小孩兒是做的，一個連手指頭都能動的模擬的。

楊冪：它很沉，因為它的皮膚是模擬的，裡面全都是線。

劉傑：裡面全是電機。

楊冪：那個小孩兒好多好多萬呢，很貴。

當時為什麼沒有用真的嬰兒拍攝？

劉傑：我還是覺得好像太殘忍了，我不太承受得了，讓一個小孩兒來演這個。

您覺得江萌這樣的人會是真實存在的嗎？因為自己曾經被遺棄，就執著去救另一個棄兒？

劉傑：我相信是真實存在的，因為在中國這樣的群體是非常龐大，官方數據報告說，我們的出生缺陷兒是5.6%，換算到每一年是近一百萬出生缺陷兒。又有報告說，據保守估計，大約有十萬個兒童每年被遺棄。大部分是殘疾兒童。

當時為什麼想要在一部電影里涵蓋多個社會問題？

劉傑：因為這是這類問題中它們真實會遇到的生活環境，其實沒有刻意，只是都帶到了，因為你只要看到所有這些環境，才能去理解這裡的人物。

楊冪：就是他們會經歷要去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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