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如果愛情可以重來
王方旭坐在影院的最後一排。
碩大的電影題目彈出來,隨即音樂響起,電影開幕,一陣輕音樂中女主角在陽光下咯咯地笑著,路兩旁的銀杏黃成了金子。每一片銀杏葉子都隨著女主的笑聲綻放著笑臉。
接著在女主快樂的笑聲里,依次彈出了導演、主演、編劇等人的名字。
是的,作者和編劇都是王雅唯。
這個讓王方旭念了二十年的名字,她的作品終於搬上了熒幕。
可惜影院里的人稀稀落落,這部愛情文藝電影,正和另一部國際大片撞上檔期,能把注意力放在這部電影上的人寥寥無幾。
偌大的放映廳,只散落著幾對情侶。
王方旭腦子裡閃過王雅唯的身影,二十年前他們曾一起漫步在大學的校園裡,王雅唯每次都笑成電影女主角那個樣子,齊腰的馬尾在她背上晃來晃去,陽光透過熒幕照過來,閃了王方旭的眼睛,他抬手擋了擋光,
王方旭在心裡念著,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玩兒命地愛王雅唯,不放棄她,任她和自己任性,任她和自己發脾氣,任她一腔熱血地愛自己。
忽然,整個放映廳閃爍起來,一下亮如白晝,一下黑如深淵。
王方旭不明所以地抬頭看著,放映口就在他身後,他站起身朝那束投射光柱望過去,卻好像被電擊中一樣,沿著一束光迅速朝某個深淵墜落下去。
「方旭,方旭,醒醒……」
王方旭睜開眼睛,他傻傻地看著眼前王雅唯的笑臉,他以為是夢,他趴在桌子上沒動,他把手伸過去摸了摸王雅唯的臉。
王雅唯臉紅了,太陽正從她的側方透過窗子射進來。她的臉粉嘟嘟的,臉上一層淡淡細小的茸毛閃著一層淺淺的黃色光暈。
「你睡傻了啊?都下課了。非要陪我來聽文學課,你又不感興趣,還不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王方旭的指尖感覺到王雅唯臉上的微溫,他愣了。
「小唯?」
「同學,對不起,借過一下。」王方旭的不挪窩擋住了別人的去路。
王雅唯急忙拉起王方旭,一起往教室外面走去。
「小唯,現在你在哪裡?」
「你傻啊,你說我在哪裡?」王雅唯朝他一翻白眼兒。
「我在上大學嗎?」
「你神經啦?」
「不是,現在是哪一年?我剛醒,是很懵。」
「傻子——」王雅唯拉著長音兒,用書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明年咱就畢業了,你說是哪一年?哼……」王雅唯眉頭一皺,小嘴一嘟,問:「你是不是在憋什麼壞水?」
「小唯……」他扶住她的肩膀,「你身上還有錢嗎?」
「還有七十多塊,你是不是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了?」
他摸了摸小唯的辮子,幸好它還在,他想,幸好她的頭髮還在啊。
他帶著未來二十年的記憶回來了。
小唯這個傻孩子,她還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還是二十年前的傻樣子。
「小唯,走,跟我去取錢,咱們有錢了,有錢了。」他高興得有些語無倫次。
「哪裡來的錢……」
他不容分說地拉起她的手向校外跑去,學校南門口的左邊就是農業銀行,在未來的二十年,他不光有了車,有了房,他還在一張農行卡里攢下了二十萬。
有這二十萬他和小唯都可以安枕無憂地畢業了,有這二十萬他和小唯就可以在濟南安家了,有這二十萬他和小唯再也不要分開了。
在之後的二十年,他曾無數次這樣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不放棄小唯,他一定玩兒命愛她,玩兒命愛她呀!
他夢想實現了,他回來了,他知道將來的人生會發生什麼,他終於可以不留遺憾地重新活一遍了。
一路上,從校園跑到銀行,他的臉上閃著一種異常興奮的光。
這新生來得突然,來得荒誕,來得毫無道理,比噩夢更驚悚,比美夢更驚喜。
他從牛仔褲兜里掏出錢包,那裡面有他的社保卡,醫保卡,現金卡,信用卡,他再也不用為錢而發愁了。
當他打開錢包,他愣了,裡面除了他的身份證,除了一張王雅唯的照片,裡面什麼也沒有。
他心裡剛剛升騰起的希望,就這麼被生生地掐斷了,剛剛在心裡說他會玩兒命愛她,他好像還是無能為力。
他一屁股坐在銀行外面的台階上,一股悲痛油然而生。
「讓我回來做什麼?」他喃喃自語。
「方旭,是阿姨的病不好嗎?慢慢來,我們一起熬過去,你不要放棄好不好?」
他看著小唯,這個傻孩子呀,這個一心愛著他,但是又有著大小姐脾氣,乖的時候很乖,瘋的時候可以肆意哭泣,可以踢他打他的傻孩子。
他記起來了,此時他的母親已經進入尿毒症晚期,那個年代,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躺在家裡等死,家裡還有兩個正在上學的妹妹,他不知道還能熬下去幾天。他天天都感覺在過世界末日。
包括他陪小唯上課,他感覺他會隨時離開,他的人生會隨時坍塌,他只是想要多陪陪她。
他帶著未來的記憶回來了又如何?他知道未來20年經濟會飛速增長,他知道21世紀的房子會和金子鑄成的籠子一樣昂貴,網路會普及,將來會人手一部手機,在屏幕觀看世界的角角落落,網路上的一切都會因為要博人眼球而充滿了噱頭。
可是,這些與現在的他又有何干?他依然身無分文,他依然舉步維艱,家裡已經負下三萬多元巨債,到處借,嚇得親友都躲著,再也借不出一毛錢。
母親在床上苟延殘喘,父親早已沒有了一個中年人應有的生機,天天扛著鋤頭在那幾畝薄地里進出,兩個妹妹在還上著學,每天都活在戰戰兢兢里。
他有路可走嗎?
這個時代依舊,他的路,也依舊。
王雅唯握住他的手:「方旭,你別急,會慢慢好起來的。」
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她什麼都不知道,她傻傻地愛著他,他們對未來都無能為力。
她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再過不久他們就會分開,她走過的路,將來都會變成文字,被她寫進她自己的自傳里。
他會在某一年某個日子,突然變成她的一個讀者,默默看她所有的經歷,他和她會再無交集。
「方旭,咱去吃飯吧,我餓了。」
大學北門有一排小吃攤,他們從南門往北門走,他默默不語,她看看旁邊無人,然後偷偷地挽起他的胳膊。
她說:「方旭,咱們畢業以後就留在濟南好不好?我喜歡這裡的大明湖,喜歡這裡的千佛山,喜歡這裡淳樸又安靜的一切……」
他的心疼了一下,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王雅唯用手捂著嘴嗤嗤地笑。
他看她一眼。
她低著頭,自顧自地樂在其中,她說,「方旭,我在想,咱倆都姓王,以後咱們有了孩子隨你姓也是隨我姓,我可以騙別人說你是我家倒插門女婿……」王雅唯說完,為自己的惡作劇歡喜,但是看到他深情的眼睛,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兒。
他頓時又心如刀絞。
在北門的小食攤上,王雅唯花了六毛錢買來三個饅頭,她吃一個,他吃倆,然後她又買來兩碗豆腐腦,七毛錢一碗,兩碗一塊四,兩元錢就能一起吃一頓飯。
他心裡感慨,這個時代的物價真便宜,可是再便宜又如何,他連吃一頓最便宜的飯錢都沒有。
王雅唯只知道他母親病重,只知道他身上沒錢,到底困境到什麼地步,他從未向她透露。
他們做在小馬紮上,唏哩呼嚕地吃這飯,他看著王雅唯,想著他們的未來,他不知道命運為何給他這樣一次安排,讓他帶著記憶卻身無分文回到這個年代,見到他的小唯又如何?
王雅唯把剩下的大半碗豆腐腦都倒進他的碗里,一邊倒一邊佯裝成一個管家婆的樣子:「不許嫌棄我,不許浪費,幸虧有你吃我的狗剩兒……」說完,她兀自在那裡笑得花枝亂顫。
王方旭不語,看著她。。
「方旭,喂,王方旭,你想啥呢?」小唯在叫他,「你說我是不是吃的很少,是不是很好養活?」她把一個眼睛閉起來,沖他做著鬼臉,似乎在期待他一個表揚。
他盯著她可愛的樣子,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內臟里延伸。
飯後他們一起在校園的林蔭路上散步,王雅唯把手插進他的衣兜里,手卻從衣服里的破洞里伸了出來,為了緩解尷尬,她輕輕摸著他的肚,仰起小臉問:「你有沒有痒痒肉?都說怕癢的人有人疼。」
他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是他們到此時最親密的肢體接觸吧,他都不曾吻過她,他感覺自己是個沒有未來的人,他不敢拉她進入他深似泥潭的人生。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嘴上親了一下,衣兜上的破洞一下撐得更大,箍在她的手腕上,她羞紅了臉,把手往回撤。
他幫她把手輕輕地從衣兜里取出來,他的心在緊縮,他想起再過一個月就是他的生日,他會收到她給他買的一件外套,不貴,30塊錢,卻是她剪掉長頭髮賣來的錢。
他摸著她的頭髮,那麼亮,那麼長,到了腰部。有時候她會把辮子編成一條麻花垂在腦後,更多時候就是現在這樣甩著馬尾,可愛極了。
「方旭,這些錢你裝在身上吧,我太愛跑太愛蹦,總愛掉東西。反正咱倆天天吃飯都在一起,其他時候也不花錢……」
每月她有二百塊錢生活費,她家也是農村,但是一家人都拿她當寶貝,雖然條件也是清苦,但拿她當大小姐一樣寵溺,她在生活上未曾受過任何委屈,現在她身上還有七十多塊錢,卻想方設法要塞進他手裡。
她家裡會按時把生活費寄給她,她到時去取即可。他永遠是過了今天沒有明天,學校給了他一個做校工的職位,每個月給他補助50塊錢。這是他唯一的固定收入。
見他不出聲,小唯又小心翼翼:「要不放你那裡五十,我這裡放二十,我如果丟了的話還有你那裡的救急……」她盡量斟酌措辭,她怕傷了他的自尊。
他猛地一下把她抱在懷裡。
她推他:「別,讓人看見好難為情。」她的臉紅成一塊布。
他不動,按住她的頭,在她頭髮上吻了一下,才將她放開。
「別剪頭髮好嗎?」他沒頭沒腦地說。
「長得好好的,我剪它幹嘛?」
……
在一塊僻靜處兩個人坐了下來,王雅唯從背包里拿出一本書來讀,她特別愛看小說,尤其是關於愛情的,總愛在沉浸在別人感情的里唏唏噓噓。
王方旭不打擾她,他把頭枕在她的腿上,閉上眼睛,他們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他曾問過她,喜歡他什麼?
她笑,你身上都是才幹和美德。
可是,又如何,他不得志啊。比起那些意氣風發的同學,他更多的是自卑和沉默。
他繼續想著他知道的,關於他們兩個的未來。
一個月後,她會頂著一頭齊耳的短髮,站在他面前,他一臉驚奇:「你的辮子呢?」
「剪了,每天早起還要花好長時間梳頭,好麻煩,你知道我懶……」
又過三天,他生日的時候,她捧著一件新外套驚喜地站在他面前,他心裡才恍然猜到了她頭髮的去向。
多少年以後,在家鄉的大街小巷,依然有人騎著自行車吆喝:「收頭髮辮子嘞,收鵝毛鴨子毛……」
每當想起她短髮的樣子,他就愣神。
再過兩個月,他的母親會過世,父親受到打擊,會尋死覓活地要追隨母親,兩次自殺未遂。各路債主會三三兩兩隔三差五地找上門訴說自己家也有多麼多麼不容易,兩個妹妹穿得邋裡邋遢,瞪著驚恐的眼睛躲進他這個做哥哥的懷裡……
他母親病逝,父親和妹妹都需要人照顧。
他就這樣退學了,不是休學,沒辦任何手續,他再也沒有回學校去。
幾個月後王雅唯手裡拿著他的地址找到他所在的村裡,村裡人都驚訝地看著她,一幫熱心的小孩子跑在她的前面,深一腳淺一腳地把她領進他的家。
他的一切終於在她面前一覽無餘。
她握住他的手:「一切都會好起來,將來我和你一起……」
「不,我有該我受的苦,你有該你走的路,我們終是兩個世界的人……」
王雅唯瞪他一眼,眉頭一皺,雙唇一抿:「哼!你狗眼看人低,你等著……」
一年後王雅唯畢業,她又找過來了。
此時他已經在離村幾里地之外的一家傢具廠打工,並結下一門親事,他未來的妻子善良樸素,不嫌他窮,每個月掙下的工資都和他一起還債,三年後終於還清,然後把日子和他平靜地過下去。他將來還會有個又帥又靦腆的兒子。
王雅唯找過來的時候,傢具廠看門的老大爺瞪著眼睛朝她看,當時正是午飯時間,好多人工人三五兩伙地往外走,老大爺朝人群里一指:「那不是小王和他對象嗎?你們是……親戚?」
一個女子挽著王方旭的胳膊,兩人朝門口走過來,他穿著一身深藍色的工裝,身上還掛著木屑,一開始他還沒看見王雅唯,或者說,他已經忘記了王雅唯,不,更準確地說,他早就將王雅唯列入了他的生命之外。
老大爺朝人群里打著招呼:「小王,小王,有個女娃找你。」
王雅唯看著王方旭,廠門口旁邊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梧桐樹,陽光投過來,王雅唯的臉悲痛地埋在樹蔭里,青春靚麗的身影被裹在陽光里。
王方旭很驚訝,也很尷尬:「小唯。」
王雅唯不說話。
王方旭身邊的女子問:「方旭,這位是?」
「我同學。」
他說她是他的同學,他只說她是他的同學。王雅唯終於在失態中有所蘇醒,咧了一下嘴,當那是微笑,心裡卻已是潰不成軍。
他靠近她:「小唯,你怎麼來了?」
「我路過,來看看,馬上就走。」她感覺自己的尊嚴遭到了踐踏,她感覺自己的一腔深情早就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或者,被他踩到了泥里。
想到這裡,王雅唯心裡升騰起了一股惡狠狠的恨意,沖他身邊的女子甜甜地一笑:「喲,這是嫂子吧?」
王方旭把那女子拉到一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那女子便對她說:「我先去吃飯了,讓他送你。」
王方旭想幫她提她手裡的包,她斜一下身子,拒絕。
一路無語。
快到車站時,王雅唯突然惡狠狠地問:「你他媽就這樣把我甩了?」
「我跟你說過,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裡的人,你在雲里,我在泥里……」
「我點過頭嗎?我同意了嗎……」
「我和她已經睡過了……」王方旭小聲地打斷她的話。
王雅唯愣在那裡,隨即爆發,將手裡的包砸在王方旭身上:「你個畜生,這才多長時間,你跟我談了兩年戀愛,你怎麼不睡我?你個王八蛋,你怎麼就知道我不能和你同甘共苦?我能吃比這更苦的苦……」
王雅唯感覺用包砸他砸得不痛快,乾脆一腳腳地踹在他身上,他的褲子上沾滿了她的球鞋印,他不動,任她打。
王雅唯大哭,不講道理地大哭:「憑什麼都是你說了算?你早就想好要換掉我吧?你怕我黏上你,碰都不碰我一下。」
他的心在流血,眼淚順著他的眼鏡框流到耳朵根兒,又順著脖子往下流。他想抱抱她,想哄她不要哭,他才知道,她對他的喜歡,遠比他對她的喜歡要多的多。
可是,他不能了,此生,她不是他的了,他也不是她的了。
這次分別,往後整個餘生,他再也沒見過她。
偶爾一次他在網上書店買書,竟然發現一個作者的名字,跟她一模一樣——王雅唯。
他看完簡介,是她,真的是她。
他買了跟她有關的全部書籍,其中她的自傳,他看了無數遍。
他知道了這二十年她的所有的過往,當年她在省團委的組織下,跟幾個同屆同學一起去了新疆,那裡有個石河子農場,農場里有所石河子小學,她去那裡教書,把戶口一同遷了過去。
那裡苦,那裡寒,可是她義無反顧。
她在當地和一個同事結婚,後來還有了一個美麗的女兒,女兒三歲的時候死於一場肺病。她後來又離婚,後來又回到濟南,在大明湖畔的一所學校教書,再後來出了幾本書。
他捧著她的自傳,一個人躲起來嗚嗚地哭。
他想起最後一面見她時,她一邊打他,一邊責問:「你個王八蛋,你怎麼就知道我不能和你同甘共苦?我能吃比這更苦的苦……」
一次兒子突然進來,看到他的臉愣住:「爸爸,你為什麼偷偷地哭?」
他騙兒子:「爸爸的眼睛剛才被燈光灼了一下,有些痛。」
「爸爸我給你揉揉……」
兒子,對呀,兒子,他的腿蹬了一下,醒了。
他還躺在校園裡的草坪上,王雅唯還在看小說,他還是枕在她的腿上。
她問他:「你一驚一乍的做噩夢了?」
是的,噩夢,是她的噩夢。
他悲痛地想,要我回來做什麼?能改變什麼呢?帶著以前的記憶又如何,他不想負她又如何?他在另一個空間有妻子,有兒子,還有體弱的老父親。他想,兒子明年就要考大學了,妻子血壓高,不能著急生氣,家裡人找不到他,會不會很急?
他發現,他還是想回去的,甚至有些急切地想回去。
命運這樣安排到底是為什麼呢?
如果他沒帶以前的記憶回來,還是會走老路,帶了以前的記憶又如何?他牽掛著他的家人,他還是要回去,他想方設法要回去的,那一世有他太多的牽掛,和不舍,孰重孰輕,已然明了。
王雅唯眯著眼睛看著他的臉,沖他笑甜甜地笑。
他摸摸她的臉,心裡說,傻孩子,這個傻孩子,這個傻孩子啊,我曾一萬次地想,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定不再負你。可是,重來了又怎樣,我還是要負你!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還總是笑,為什麼總是笑呢?你的未來要吃那麼多苦!你吃那些苦給誰看?
「你說,我將來的寫的故事會不會被拍成電影?」
「會的,會的,你將來會是作家,你會出版很多本書。2018年金秋,你的寫的故事會被搬上熒屏,在電影院里,人山人海,都來看你寫的電影……」
王雅唯笑眯眯地在他的描述里憧憬著未來。
「醒醒,醒醒。」有人在推他,他睜開眼睛,還是在電影院。
「先生,電影演完了……」
他看著電影放起了長長的字幕。
「先生,您是身體不舒服嗎?」
他看看四周,放映廳里的觀眾已經都走了,只有他還孤零零地坐在最後排,似乎剛剛爬出時間的黑洞。
他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到了出口的通道那裡,字幕的背景樂依然是清清淡淡的鋼琴曲,有著初戀的味道。
他頓了一下,決然地轉身,向門口走去。
背景樂的曲調突然彈上去,又迅速落下來,直接到了最後一個音符,字幕也放到了最後,整個放映廳安靜下來。屏幕上彈出最後幾行字:謹以此片紀念王雅唯女士,王雅唯女士於2018年6月因乳腺癌醫治無效,病逝於濟南大明湖畔某療養院,享年40歲。
黑幕白字,很是刺眼。
終是曲終人散了,這幾行字沒人看到,這幾行字發出的光只是映了一下王方旭在放映廳門口一閃而過的背影,他終是沒有讀完她的一生。就連放映廳里那個叫醒王方旭的服務員都在低著頭,收拾觀影者們留下的飲料瓶子和爆米花桶子。
文:燈下香草 一個用心寫作的安靜女子。作品以紀實文學和短篇小說為主。她的文字直面人生、忠於生活!一個不為金錢寫作的女作者,她不發爆文,不蹭熱點,不灌雞湯,都是把自己經歷過的、看到過的、聽到過的人和事,以小說的形式寫進公眾號——靜心寫人生(ID:dengxiaxiangcao777)靜下心來閱讀香草的文字,你會發現裡面有現代人的靈魂所需。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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