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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罰學生家長關老師 這樣的關係你指望孩子能學好?

撰文/楊早,文史學者

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10月16日上午8點多,株洲縣育紅小學三年級某班一個女孩因為遲到,何姓女教師讓她在教室前面站了幾分鐘。罰站女學生很快通過電話聯繫到家長,孩子爸爸是派出所副所長,帶著警察到學校將女教師直接從教室帶走,在審訊室里被關了7個多小時,下午3點左右才被放出。

被帶離的何姓女教師在離開派出所後在微信工作群里感嘆:「我不知道誰給了派出所副所長一個這樣的權力?……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從來沒有因為孩子遲到而打過哪個孩子一巴掌!我勤勤懇懇教書,為什麼會受到一個這樣的待遇。」

好,這是最新的新聞,往前,今年5月,因為某幼兒園有位女孩打同學,老師將其單獨安排座位,學生家長非常不滿,在微信群里質問老師:「你對嚴書記的女兒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位家長隨即宣布,該老師已被幼兒園開除。幼兒園後來否認開除老師。

再往前,2013年,遼寧營口一位家長怕四歲女兒在幼兒園受委屈,斥資千萬買下了這所幼兒園。

當然,也有反向新聞,什麼「孩子遲到家長被老師罵蠢貨」「家長因開跑車接送孩子被老師踢出群」「青海一區教育局明令防止家校網路交流平台成『拍馬屁群』」……家校關係這份兒亂,快趕上醫患關係了。

各打五十大板的片兒湯話我就不說了。討論家校關係,我覺得有幾條常識需要重溫一下:

(1)由於家庭關係的特質,孩子的教育基本不可能由父母獨力承擔,這才需要引進「師」。古人提倡「易子而教」,就是這個道理。《三字經》里說「養不教,父之過」,這裡的「教」指的是為孩子聘請教師,不是自己教,所以下一句是「教不嚴,師之惰」。

(2)現代學校的設立,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教育的「懶惰」,指向就是將教育模式化、標準化,儘可能地減少個體教育成本,這也是現代教育普及的前提。當然這種降低成本有一個限度,這就是為什麼要強行規定學校的最低師生配比。

(3)教育和醫療一樣,有很強的公共產品屬性。換句話說,就是不能完全交給市場來定價與配置資源。現代教育必須追求基本的公平,這種公平又必須控制成本,很多時候,這是一個悖論。

根據這三條來分析那些動輒攻入學校為孩子「維權」的家長,甚至通過「買買買」展示肌肉的家長之心態,一是對學校極度不信任,總覺得自家孩子會被錯待,二是喜歡遵循「消費者霸權」,跟高鐵上霸座者差不多,口口聲聲「我是消費者你們該為我服務」。

問題是學校不是養雞場,沒法按體重來設置KPI;學校也不是淘寶店,你給個差評就能逼店主退換貨;學校更不應該是權力與金錢的演武場,不然讓你家孩子買下所有知識付費產品好了,看會不會堆出個五百強出來。

上面這些,歸里包堆,學校教育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而且跟一切流水線生產一樣,充滿或刻板或無效的規訓,只能盡量保證安全生產,不可為每件產品開一條生產線,損耗也是必然的。也就是說,你家孩子進了學校,只要不是校園霸凌、人身傷害這樣逾矩的打擊,受點委屈是必然的,你在哪個大公司、大企業、大機關能有絕對的公正呢?

老師是一對多,家長是二對一,家長肯定比老師更心疼更關注孩子的每一分細微感受。但這沒法構成家長越界的理由,尤其在批評、遲到、罰站這些細節問題上。

郝傑導演的電影《我的青春期》里,男主角上初中時,父母對著老師再三強調:不聽話就打!狠狠地打!這不是虛構,我父母在1970年代當中學教師,聽到這樣的囑託不知有多少。不是說這是正確的教育,而是從前的父母,不愛孩子嗎?他們是怎樣建立這種心態的?

再往前,舊式中國的學徒時代,父母與師父立下字據:「死走逃亡,各安天命,頑劣不服,打死勿論。」也不是說那是對的,而是中國社會太容易矯枉過正,這才百把年,又變成了碰都碰不得了么?這種變化,除了個體權利意識的提高,對血緣關係的過度重視,

我知道,我這麼說,其實是面對杠精,亮出了空門。他們很容易舉出某地某學校老師性侵學生,某高校導師剝削甚至性騷擾研究生——所以這也是家長越界介入學校事務的理由嗎?再問一句,介入就有效嗎?

朱迪斯·哈里斯在《教養的迷思》極力論證,父親對孩子的影響力並沒有通常想像的那麼大,真正具有影響力的是孩童在家庭之外的同輩群體。換句話說,雙親並不能教導孩子社會化,兒童的人格塑成主要受到他們的小夥伴以及家庭以外的經驗影響。這個觀點是否正確可以再討論,但哈里斯將孩子的人格分為「家庭人格」與「操場人格」,我是贊同的,因為很多人,包括我自己,直到成年後,進出家門之際,多半都像換了個人似的。外面的世界,需要學習的是不同的規則。那個故事裡的父親,承諾孩子從屋頂跳下來會接住他,就故意在孩子起跳後避開,用意就是讓孩子體會「社會上無人可信」的道理。

那麼,現在家長的身影出現在了操場上,是要將操場也變成家庭嗎?說起來,現在的小學因為怕擔事兒,普遍不讓學生在課間去操場,小朋友們只好在教室坐上一整天,想想都替他們憋屈。

我說的,並非某件小事上,家長老師的誰直誰曲——各有立場,哪兒來那麼多是非曲直?想感嘆的,是「師道之不傳久矣」。1916年,蔡元培任北大校長,寫信聘請浙江大學者馬一浮往北大執教,馬一浮回信稱「禮聞來學,不聞往教」,「今學官所立,昭在令甲。師儒之守,當務適時,不貴遺世之德、 虛玄之辯。若浮者,固不宜取焉」。這個故事很有名,馬一浮恪守的,是韓愈所謂「傳道授業解惑」的師道。師能傳道,則師為道之化身。不尊師,又如何重道?當然,這也是「虛玄之辯」,老師不被當成淘寶小二就不錯了,還端什麼「不聞往教」的架子呢?

前段時間,我參加了推薦免試研究生的面試。有一位外地女學生,在報我的四名學生中並非最出色,但是平均下來,分數最高,按規定我就必須招之,否則公示出來她一鬧,研究生院會很麻煩。這其實很不符合「師道」,但我也從了,規則嘛,說好了就執行。

誰料錄取通知發出,該生就在北京,一不接受,二不拒絕,打電話不接,處於失聯狀態。

我跟教秘分析:該生又沒有調劑等情況,必然是在等另一所學校的通知,再定取捨。但這種情況,一般可以向發出錄取通知的學校說明,雙方協商一個最終截止時間。失聯算咋回事兒?

而且,這事背後有父母的介入。你看研究生考試,父母陪同來京,筆試時在考場外守候,體檢報告是父親來代交的。關鍵是聯繫不上該生,致電其父,回稱「我們也聯繫不上她」……那您還不報警?這都四五個小時了。

我跟教秘說,這種學生太自私,因為你及時拒絕,後面排第二的考生還可以遞補,現在你搞這一出,時間不等人,二三四名都被調劑到別的專業了,你再來拒絕,老師與同年都被你閃了——現在就已經是這樣了。更糟糕的是,整個招生工作萬事俱備,除了她這股東風。

我讓教秘用簡訊與郵件通知該生及其父親,中午十二點前必須回復,否則我們就拒絕招收她。十一點五十七分,該生打通教秘電話,說她此前一直打不通辦公室的座機(差點兒大家就信了),現在呢,她要求到晚上再給答覆。

教秘都氣笑了。姑娘,這世界不是圍著你轉動的啊。

我也是這個意思,寧願今年浪費名額不招研究生,也不招這種學生。最後是拒了。

上周錢理群老師出來參加活動,報名群里有人問:就是那位說精緻的利己主義的嗎?

我頓時啞然失笑:萬不料錢老師今日唯以此知名。實話說,同是利己主義,我寧願對方精緻一些,自私是人的本性,但精緻一些,至少不會肆意越界,肆意破壞規則。像某些學生及其家長的行徑,粗糙得一塌糊塗。家校之間,還能不能正常地交流?

無數家長抱怨老師將教育重責推給家長,又有無數老師抱怨家長讓學校教育變成動輒得咎的艱難工作,這種困局如何打破?我跟你一樣,都在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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