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混沌》:從維熙,士可殺,不可辱
《走向混沌》:從維熙,士可殺,不可辱
「士可殺,不可辱」被部分知識分子奉為圭臬。儘管都是主動赴死,有些是因為痛苦而看不到生的可能,有些是因為絕望而不再有生的期冀。那些本可以活下來卻不願苟安的人,代表著一種高貴的精神。從維熙的《走向混沌》里有許多這樣的人物。
一九五七年,某某運動正是激烈之時,《北京日報》開會,批判劉某。會中一男子突然離席,猛然登上四樓窗檯,魚躍而下,當場摔死;他叫戚學毅。戚學毅是劉某的至交,劉某劃右後他自覺難逃厄運,決心為中國即將錯失的前途殉葬;他的主動赴死,既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慷慨,也是對整個運動的抗爭。
在所有被勞動改造的人員里,獄醫是最吃香的,因為既給犯人看病,也給幹部看病,因而享有更好的生活待遇和政治自由。一九六一年,黑龍江興凱湖農場的一名獄醫,趁田間巡診之際,一個人躲在一個小山坡後,用手術刀自殺;他叫林澄。林澄出生於高級知識分子家庭,協和醫學院高材生,他不曾遭受飢餓與訓斥,卻仍為知識分子群的不自由而痛心不已:士可殺而不可辱。
一九六三年,一個柔弱的男子從農場走到北京,在遊歷北海與故宮之後,停在什剎海的堤邊,待夜幕降臨,一頭扎進水中;他叫鄭光第。鄭光第畢業於清華化學系,是在境遇稍好一些時才自戕的;他沒有在農場里的水塘自沉,而是詩意地選擇了什剎海。鄭光第的死亡,是一種完全理性的行為;這種理性的死亡,是出於勇敢,而不是懦弱。
書中這樣的例子不可勝數:另一個來自清華大學,化學系的學生陸浩青在自殺三次後終於成功了,而從維熙的妻子張滬卻是多次自殺未遂……自殺固然存在道德上的衡量,然而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裡,不苟活仍然是人生的底色。
據說豐子愷曾說過:「有些動物主要是皮值錢,譬如狐狸;有些動物主要是肉值錢,譬如牛;有些動物主要是骨頭值錢,譬如人。」人應當將自己的骨頭看得比自己的皮肉更加重要,保全皮肉當然是重中之重,但不宜以犧牲骨頭為代價。因此,儘管我不贊同自殺這種行徑,卻尊敬自殺這一行為。
戚學毅、林澄、鄭光第這樣的名字並不著名,但這樣的人物是不會被埋沒的。即使他們死了,其風骨也會在後輩的血液里跳動傳承。然後有一天,他們的名字從作者筆下跳到讀者心中,光芒萬丈。
本以為會被黑暗和苦難壓得喘不過氣來。但出乎意料,叢維熙的經歷並沒有被描繪得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不單單以自己的強烈的憎惡吞噬掉二十年的歲月,這是我讀這本書時最佩服的。就像書里說的,有善無惡或者有惡無善,都構不成這個社會的總體。
書正文的最後四個字是——有怨無悔。事過境遷,也許已經是最大的包容和對自己最大的解脫了。無怨無悔,實在是說的太輕飄。追求這樣一種心態或境界。在走向混沌或者走過混沌之後,有怨無悔,這樣已經足夠了。
※《江湖不挨刀》:耳雅,男人的心裡有扇門,女人的心裡有堵牆
※《我的兩個世界》:方舟子,《史記》並不是很嚴謹的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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