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賭徒衝進250℃的窯爐中,只為了一件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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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燒,一種泥與火的藝術。歐洲還在用芭蕉葉吃飯的時候,我們已經能用柴燒造出一套有模有樣的茶具了。
有一位大器晚成的柴燒狂人,吃了6年的軟飯,也「賭」了六年,憑著一股韌勁成為知名柴燒大家。被粉絲們稱為中國的普羅米修斯,他的作品也是為數不多能上拍賣的柴燒,他叫田承泰。
田承泰
田承泰1952年出生於台灣,40多歲時,經營的小店忽臨倒閉。突發奇想的他問太太說:「我是不是也可以做陶瓷看看?」
他太太鼓勵他說:「一包陶土很便宜300塊,你能把她做成三千三萬,甚至三十萬嗎?」
田承泰拍拍胸脯說給他六年的時間,他能把陶藝做得很好。但是此時的田承泰對陶瓷一竅不通。
他想先做灰釉,但是台灣沒有一個灰釉老師,只能靠自己摸索。灰釉的製作過程繁雜,他開始研究各種木材燒成的灰。
一噸木頭只能燒出9台斤的灰,且要花費15天的時間。這些灰至少要清洗九次,直至沒有滑膩感為止,晾乾後還要調成粘稠狀才可依附在泥坯表面。
不同的木材燒制出來的效果也不一樣,為了追求不同的豐富的燒制效果,田承泰經常去海邊撿木頭,對各種木頭的特性都熟記於心。
這六年間,田承泰沒有賺到半分錢,像是柴燒版的李安,依靠妻子微薄的收入支撐著生活。
田承泰和妻子陳羽蓮
六年後,田承泰終於做出了第一批自己滿意的作品,他拿著作品到台北,挨家挨戶的尋找知音人。當他來到一家店把作品給老闆看的時候,對方的眼睛忽然一亮。
「這樣的作品你還有嗎」
「有的,車上還有幾個」
「家裡還有嗎?」
「不多,也還有幾個」
「我跟你去看看」
灰釉作品
就這樣,這位老闆把田承泰的作品全買了。第一次作品受到肯定,他非常非常興奮,馬上對妻子說:「你的店可以關起來不用做了,我做陶就可以養活你們」。即使過了十幾年,當初的感覺猶然昨天才剛發生過。
之後十幾年,田承泰經常在海邊撿木頭製作灰釉。但問題來了,沒有颱風,就基本撿不到木頭,供應不了燒陶所需的木料。於是他開始尋找其他燒陶方式。
一番尋覓後,田承泰決定換燒柴窯,他把在台北的房子賣了,在故鄉台灣苗栗的南庄買了一塊地,想要在這裡建工作室和窯廠。
田承泰位於南庄的工作室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見到了簡銘炤老師的作品,感覺這正是他想要的柴燒效果。簡銘炤的柴燒習至日本的備前燒,特色就是作品的色彩和質感,全靠在製作過程中對火焰、煙灰的嚴格把控實現。
柴燒大師簡銘炤
柴燒是個成本高、成品率低的制陶技藝,好的柴燒作品很考工匠對火的掌控力,天氣、溫度、濕度、風力,任何一個因素都會影響成品的效果,甚至會使整個過程前功盡棄。柴燒作品意味著匠人一次極其艱辛的製作過程。這也是它珍貴稀缺的原因。
柴燒的形態自古以來還有一段轉變歷程。
柴燒茶壺
最古老的柴燒是堆燒,即是在沒有窯的情況下,將陶坯放在空地用火燒陶。後來為了防風防雨才出現了窯爐。
堆燒
到「工藝設計大師」宋徽宗的時候,由於追求道教「天道明凈」的顏色,天下的陶器都沒有一絲火與灰的痕迹,完美無瑕。
宋汝窯天青無文橢圓水仙盆,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
最後返璞歸真,匠人們發現無法與大自然抗爭,樸實自然的柴燒才是最完美的柴燒。
布滿煙塵與烈火痕迹的柴燒
田承泰追求的就是這種自然,他崇尚最原始的柴燒工藝。於是他跟妻子決定拜訪簡銘炤,希望能跟隨簡銘炤學習柴燒技藝。見面後簡銘炤爽快的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兩人在簡銘炤的窯廠里學習了整整一年,對四季不同的溫濕度、壓力、氣溫的變化都了如指掌。
隨後,他們回到南庄。花費一個多月親手搭建了窯爐跟工作室,在大山裡安了家。或許是上天的眷顧,他發現自家後山居然就有品質上乘的陶土,這裡彷彿就是為他度身定製的陶藝工作坊。
田承泰修建在故鄉苗栗南庄的窯爐
田承泰開始打造自己的柴燒帝國。
揉泥、拉坯、修坯一氣呵成。田承泰很注重握感,像他說的,「陶一定要拿起來用,不要供著,這樣才能看到他不斷變化,真正了解它。」陶器不止是用來欣賞的。
修坯的時候田承泰很果斷,一刀到底,不會修到一半又再下刀,跟傳統手藝人不一樣。
揉泥、拉坯、修坯的過程
把泥坯晒乾後,就來到燒窯最難的排窯。泥坯的擺放位置直接影響成品的外觀,田承泰必須要設計火的走向,預測灰燼和碳素灑落的位置,決定在泥坯的哪一面留下痕迹。如果排不好,可能燒到一半就會全部倒塌。這一步往往要花好幾天的時間。
排窯
泥坯放好後就把入口用磚頭封好,只留下加柴火的小門。點火後就準備與火博弈了,從燒窯到封窯大概需時4天,96個小時內都需要有人看守。
在高溫的窯爐旁,田承泰總會泡上一壺熱茶細斟。以前只有夫妻倆輪流看,現在他們的兒子偶爾也會來幫忙。田承泰形容這個過程是在與火對話。
第一天進行低溫煙熏,不斷加炭火煙熏泥坯,讓泥坯表面吸附碳素,使泥坯可以承受之後的高溫,整個過程大約30小時,溫度大概在100-350之間。
第二天要排結晶水,為了保持窯爐內的溫度,必須要持續加柴。加柴的速度和方式、薪柴的種類、空氣的進流量等因素都會影響成品的色澤。此時的溫度大概在650~800之間。
第三天爐內的溫度已經高達1000~1200攝氏度,依然持續加柴升溫,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泥坯在熊熊火焰中升華。
第四天的時候也是最關鍵的24小時,窯爐的溫度保持在1250~1280之間,此時依附在泥坯表面的灰會融化,色澤亦出現變化。
1280度的高溫隨時能把人烤焦,田承泰卻依然冒著危險繼續添柴。「有時趕上氣壓低,怎麼投柴溫度都上不去,可是不投柴溫度又會降下來,稍有閃失,之前的一切都會付諸東流。」田承泰的話語里充滿焦慮。
最終,窯爐溫度在一家人的齊心協力下達標,之後就要封窯。就是把之前加木柴的窯口封死,從頂端打開另一個加炭口,在20分鐘內投入適量的木炭。
但這個也是最危險的一步,稍有不慎火舌就會竄向投炭的那個人,為了讓作品能有更精彩的呈現,田承泰從不放過這個機會。
四天四夜漫長的燒窯工作完成後,田承泰近乎虛脫,他每次都在用生命創造作品,但這是一場賭博,沒人知道柴窯裡面的作品是怎樣的。
在七八天的冷卻時間後,終於開窯。開窯要在100攝氏度以下才能開,因為溫差太大會導致作品冷裂。但是田承泰經常忍不住,在250度的時候就跑進去拿作品出來看,結果還沒欣賞夠,陶器直接裂掉。
這些作品耗盡心血,得來不易,但田承泰對於不滿意的作品,毫不留情地便是摔。山石與陶器碰撞的聲音只是在提醒他下一次要更用心去做。「一窯件,我可以燒到第五次,就只留三十件我要的就是這三十件。」
他不會留戀模稜兩可的東西,好就留,壞就扔。也不計較成本,只為了一件完美的陶器。別人說他是瘋子,他說自己是個賭徒。
田承泰的作品有渾然天成的質樸感
所有手藝人們在製作作品的時候,注入的不止是靈魂,他們注入了自己的生命,這是冰冷的機器無法代替的。我們都不應該忘了自己的初心,只要有心做好一件事,多付出一點,它就會回饋給我們。
資料來源:
烈火人生-台灣柴燒大師田承泰
與火對賭的柴燒狂徒
柴燒陶藝:看了這篇就懂了
一席-田承泰《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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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根羽毛上,注入了整個印第安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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