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讀懂中國畫》:何慕文,欣賞古畫的訣竅,從一匹馬說起
《如何讀懂中國畫》:何慕文,欣賞古畫的訣竅,從一匹馬說起
中國古畫在精心布置的射燈下,像一個個活力四射的生命體,而觀者卻苦於找不到與它們交流的途徑。面對一幅古畫時所感受的困惑和沮喪,有點像是單相思,心嚮往之,卻不知如何與之共鳴。尤其身在博物館時,古畫真跡就在對面的時候,這一點感觸愈發強烈。這時候我們就特別想知道,如何讀中國畫?
這簡單的一問,包含著太多的複雜性。「如何」,意味著有一個標準方法。但什麼才是標準方法?又由誰制定呢?北宋米芾說,有兩類人:其一是「鑒賞家」;其二是「好事者」。在今天,大致可以對應繪畫研究的專家和有興趣但沒受過專業訓練的普通觀眾。前者以此為業,後者以此娛樂。然而,他們都是「觀眾」,並沒有本質的不同。
古代的畫家們在畫畫時,儘管會考慮到具體的觀者,但不會只限於某些觀者。畫家既不能也不想去控制畫作的觀看過程,而是通過精心構思的視覺圖像去引導觀者。儘管在中國古代確實有不少社會精英,通常是受過高深儒家教育的文人,努力想掌握欣賞繪畫的話語權,實際上他們也確實成功了,但作為一種視覺藝術,繪畫是一個民主而開放的領域,人人都有眼睛,不是嗎?並不只有一種欣賞方法,也沒有一種欣賞方法是絕對正確的。只不過,那些多樣的聲音在歷史中很少有機會發言。
晚明文人謝肇淛曾有一段議論,看起來是為宦官和女性這兩種被排斥在儒家社會主流人群之外的觀者的看畫方式進行辯護,實際上是對占統治地位的文人精英式的鑒賞觀進行批評:「宦官婦女,每見人畫,輒問甚麼故事。談者往往笑之。不知自唐以前,名畫未有無故事者。」接下來他甚至抨擊了在中國繪畫理論中佔有絕對統治地位的「六法」。他說:「古人言畫,一曰氣韻生動;二曰骨法用筆;三曰應物寫形;四曰隨類傅彩;五曰經營位置;六曰傳模移寫。此數者何嘗一語道得畫中三昧?不過謂繪人物、花鳥者道耳,若以古人之法而概施於今,何啻枘鑿。」
每個時代的人,都試圖制定藝術品的欣賞標準,繪畫是一個爭奪異常激烈的領域。大都會的藏品中,最重要的一幅是傳為唐代韓幹畫的《照夜白圖》。上面據說還有張彥遠、米芾的題記。面對這幅畫,我們應該用誰的標準?是唐代的張彥遠,還是北宋的《宣和畫譜》,或是元代湯垕,抑或晚明的董其昌?用張彥遠的標準,我們便要相信韓幹畫的馬全都是帝王貴族豢養的真馬。他畫得十分逼真,因此能夠通靈,甚至連鬼都來求他畫馬。畫中馬是唐玄宗喜愛的馬「照夜白」的真實寫照。唐玄宗喜歡多肉的大馬,叫作「沛艾馬」,產自西域,身子很大,騎在上面很穩,就像坐在床榻上一樣。
用《宣和畫譜》的標準,我們需要相信韓幹畫的馬能夠瞬間變成真馬,他筆下任何一點瑕疵,比如馬蹄缺了一點墨線,都會造成真馬的先天缺陷,連最好的獸醫也無法醫治,只能由畫家本人改動畫稿。他畫的馬之所以很肥,並非因為皇帝的御馬就長成這樣,而是因為前代的畫馬都強調筋骨,韓幹偏偏想獨出新意,所以刻意誇張。用湯垕的標準,我們則要相信韓幹畫馬絕非模仿現實的馬,他根本不追求形似,而追求一種與眾不同的特徵。最後,在董其昌的標準里,韓幹的馬是無須任何評價的無價之寶。
借用董其昌的話,「論畫當以目見者為準」。如何讀中國畫,最重要的是培養一雙能夠主動睜開觀看的眼睛。這雙眼睛最重要的特質,是不放過畫面上任何一處視覺形象,並通過眼睛的觀察,來引導自己展開進一步的思考和追問。雖然我們都有雙眼,但面對一幅古畫時,不見得這雙眼睛就是自己的。往往自己的眼睛屬於曾讀過的一些畫家故事,或是聽過的一些相關傳聞。這些信息當然在看畫時十分重要,但是它們很難立即就和眼睛所看到的畫面形成關聯。我們觀看古畫時獲得的享受,很大程度上來自我們通過眼睛得到的視覺愉悅。
《如何讀中國畫》這本書,不可能也無意於為它所提出的問題給出一個標準答案。它所做的,其實就是帶領大家去展廳中認真地看一個展覽,一個由三十六件中國歷代繪畫組成的展覽。它用簡潔的文字和豐富的圖片督促我們:睜開雙眼,賞鑒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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