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平民的票價,在漢堡聽一場世界頂級音樂會
對中國的古典音樂愛好者來說,本月末有一件頗值得期待的盛事:10月28和29日,北德廣播易北愛樂樂團(NDR Elbphilharmonie Orchester,原北德廣播交響樂團)將在新任首席指揮艾倫·吉爾伯特(Alan Gilbert)率領下在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連演兩場。演出的曲目包括瓦格納《羅恩格林》第一幕前奏曲、馬勒《第十交響曲》柔板樂章、勃拉姆斯《e小調第四交響曲》以及貝多芬《第四鋼琴協奏曲》和布魯克納《第七交響曲》。
這是這個享譽世界半個多世紀的德國交響樂團第四次訪華,也是它更名為「北德廣播易北愛樂樂團」之後的首次來華演出。而作為當今世界上的一位傑出指揮家,艾倫·吉爾伯特今年夏天才剛從紐約愛樂來到漢堡,他將於2019年正式上任NDR新一任首席指揮。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值得專程「打飛的」來滬見證的音樂會。
上篇:音樂殿堂新地標
不過,對全世界的樂迷而言,眼下最值得專程「打飛的」前往欣賞的音樂會,不用說一定是在NDR的「新家」漢堡,在易北愛樂音樂廳(Elbphilharmonie concert hall)。自2017年初正式運營以來,這個音樂廳已經成為漢堡、乃至整個德國最炙手可熱的觀光景點之一,它還被《紐約時報》等全球知名媒體評選為「2018年全世界最值得一去的文化旅遊目的地」之一。
易北愛樂音樂廳及漢堡港
1945年成立於漢諾威的NDR現在成為了它的駐廳樂團,因此也不惜改名為北德廣播易北愛樂樂團。
這座音樂廳的外形很像一艘揚帆的船,屋頂似翻湧的波浪,矗立在美麗的漢堡港口。它從最初規划到最終建成,歷時整整15年,其中僅建造就花了近10年時間。由於這座音樂廳的預算一漲再漲(最初僅7700萬歐元,最終耗資近5億歐元),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世界最昂貴音樂廳」,建設工期也多次拖延,它曾遭到廣泛的批評和質疑,引發漢堡納稅人抗議,一度甚至被視為一樁政府醜聞。
不過,當這座摩登的音樂廳正式建成並閃亮登場後,質疑和批評立即變成了一邊倒的讚美。如今,它已成為世界經典音樂的最高殿堂、漢堡的最新地標和整個德國的驕傲。
2016年8月我曾去過一次漢堡,那時音樂廳的主體建築已經落成,但尚未正式開業。坐港口遊船繞著它轉時,聽介紹說,它還在裝修中。2017年1月11日它的盛大開幕,我是從媒體上得知的,據說那段時間光是參觀這座「世界最美音樂廳」就要排上幾個小時的隊。在開張的第一年裡,它就接待了近20萬聽眾和參觀者。當年7月,G20峰會恰好在漢堡舉行,新聞報道說,各國領導人們在那裡聆聽了貝多芬的《歡樂頌》。
易北愛樂音樂廳大廳
當下最時髦的說法是:來漢堡的遊客如果不去看看這座建造在易北河上的音樂廳,等於沒來過漢堡;古典音樂愛好者如果沒有來這裡聽一場音樂會,則是終生的憾事。
這話是不是言過其實了,我不太清楚。反正費了一番周折之後,我自己終於在今年9月16日登堂入室。在我聽的那場音樂會上,35歲的波蘭指揮新星克里斯朵夫·烏爾班斯基(Krzysztof Urbánski)指揮北德廣播易北愛樂樂團演奏了莫扎特的《魔笛》序曲、波蘭當代作曲家魯托斯拉夫斯基(Witold Lutoslawski 1913-1994),的《大提琴協奏曲》以及柴可夫斯基的《第四交響曲》。大提琴獨奏也是一位年輕人——35歲的德國大提琴演奏家尼古拉斯·阿爾斯塔德(Nicolas Altstaedt)。
我不是現當代音樂的愛好者,所以對這場音樂會的重頭戲——魯托斯拉夫斯基的《大提琴協奏曲》基本無感,也不是很能理解。這有點可惜。
坦率地說,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天的音樂,而是德國人對待古典音樂的質樸態度。
令人吃驚的是,諾大的音樂廳,沒有安檢,沒有任何提示不準拍照、不準喧嘩……甚至都不需要寄包(我自己就是背著雙肩包進去的)!但聽眾們都自覺而文明。我最欣賞的一點是:坐在這樣一個世界上最富麗堂皇的音樂廳里的人,即有禮服正裝、衣冠楚楚、打扮誇張的,也有穿著土裡土氣的,甚至都有T恤牛仔褲的……看得出來,大家都是沖著欣賞音樂去的,而主要不是為了去那裡社交。一切都那麼自然,既看不到粗鄙和不文明,也完全體會不到其他地方常見的裝腔作勢。真可謂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
音樂會的票價也很平民,我的位子還算是不錯的了,只有20幾歐元而已。實際上,歐洲所有經典音樂會的票價都很平民化。2016年8月我曾經在柏林郊外奧林匹克公園聽過一場森林音樂會,那是一個全球知名的森林音樂會,那次音樂會的指揮更是大名鼎鼎的丹尼爾·巴倫博伊姆(Daniel Barenboim)。我朋友提前訂的比較便宜的票,只有12歐元一張。總之,對照歐洲人的收入水平,歐洲最高水平的經典音樂會的平均票價,折算成我們這裡的情況,最多也就四、五十塊錢人民幣了。
實際上,易北愛樂音樂廳與建成和投入運營同樣沒幾年的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可算得上是「姐妹廳」,因為兩個音樂廳的聲學設計都是由日本人豐田泰久操刀的(舞台設計也有些類似)。當今世界上有60多座著名音樂廳的音響效果都是出自這位世界頂級音效大師之手,他的聲學設計似乎也成了一個音樂廳是否優秀的品牌保證。
如此想來,這次北德廣播易北愛樂樂團在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的演出,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十分適應的。
……
從易北音樂廳俯瞰漢堡風景
去年G20峰會在漢堡舉行時,我曾經寫過:「秀麗旖旎的漢堡是一個適合經商和戀愛的地方,不是一個適合一本正經縱論天下大事的地方。」
對於我這樣一個來自上海的旅客,漢堡無處不透露著令人愉快的親切感。說起來,漢堡與上海在氣質上真的非常像,它們確實也是一對姐妹城市。2016年夏天我第一次去漢堡的時候,它與上海締結友好城市「姻緣」正好30周年,如今兩個城市之間的各種往來也非常活躍和頻繁。今年9月我第二次去漢堡時,又正值那裡正在舉辦題為「中國時代(China Times)」的「中國月」活動,中國元素瀰漫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作為德國第二大城市、當今德國最繁榮的商業中心城市,易北河口的漢堡的建城歷史可以追溯到查理曼帝國及神聖羅馬帝國初期,也就是1200年前。13世紀以後,隨著易北河重要性的與日俱增,漢堡成為歐洲北部商業貿易聯盟——漢薩同盟——最重要的基地。直到今天,漢堡的正式全稱依然是「自由漢薩市漢堡(德語為Freie und Hansestadt Hamburg)」
位於歐洲中部的德國是一個典型的內陸大國,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德國乃至德國人的精神氣質。漢堡差不多是德國唯一的海濱大城市,歷史上一直承擔著「德國通往世界的大門」功能,而且是唯一一扇大門。從這個意義上說,漢堡並不是一個具有典型德國氣質的城市,就像上海在中國城市中也是「異類」一樣。
如果你去過柏林,你會發現它與北京簡直神似(你可能已經猜到,它倆也是一對姐妹城市)。我對柏林的總結是:它是兩個令人過目不忘的不同元素的拼盤——一半是昔日的帝國威儀,另一半則是現代的共產主義美學。
勃蘭登堡門、聯邦議會大廈、菩提樹下大街……那一帶淋漓盡致地展示著一個曾經的強大帝國俾睨天下的氣派;
而亞歷山大廣場以東的那些寬暢無當的大街以及大街兩旁一幢幢蘇式火柴盒式居民樓,則依然在向我們訴說著一段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滄桑歷史……
這兩個反差如此強烈的元素,你在北京也無時無刻不能感受到。統一以後的柏林現在還成為了先鋒派藝術家異常鍾愛的「歐洲創意之都」,這一點也是北京所能夠吸引許多年輕人的東西……
與經常顯得有些破敗、貧窮(同時也充滿躁動和活力)的柏林相比,漢堡舒適、富裕,也更加開放和多元化。大街上到處是各色打扮的行人,當然也少不了成群結隊的穆斯林。人們表現得既有教養,又自由自在,毫無拘束感。
歷史上的漢堡以貿易興市立市,這賦予了漢堡人崇尚自由、多元和自治的精神文化傳統。如今的大漢堡地區是全歐洲最富裕的地區之一,它仍在蓬勃發展之中。如果你到漢堡嶄新的「港口新區」去轉一圈,就會發現,像這樣欣欣向榮的「新區」在老歐洲是不多見的,事實上它也的確是目前整個歐洲最大的新區開發項目。
漢堡市政廳廣場
漢堡人富裕,善於做生意,但他們同時也像其他地方的德國人一樣熱情樸實、樂於助人。
我有一個在華爾街工作的中學同學,前些年在漢堡參加一個國際金融會議時不小心弄丟了護照。因為他當時持有的是中國護照,不是美國公民,只有美國的工作簽證,因此根據法律他只能被送回中國,但他已經在美國生活工作了好多年。為了能夠返回美國,他走了無數的衙門,這使他在漢堡滯留了好幾個月。期間,他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就到漢堡市政廳去申請臨時簽證延期。那段時間,他得到了無數素不相識的漢堡人的熱情幫助,簽證當局的辦事人員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也是千方百計給他行了許多方便。時隔多年後他提起漢堡,依然是滿含感激。甚至直到上月,他看見我朋友圈裡發的關於漢堡的內容後,仍不忘記在下面留言:「這是一個於我有恩的城市。」足見他對漢堡感念之深。
按照接待我的漢堡市政府人士的說法,漢堡今日之繁榮是與它同中國的密切聯繫分不開的。據說,德國有兩個城市與東亞的經貿文化往來特別多:萊茵河口的杜塞爾多夫是歐洲與日本的紐帶中心,那裡有全歐洲最多的日本人和日本公司,而易北河口的漢堡則是德國、歐洲同中國的連接紐帶。眼下,在總人口將近180萬的漢堡,共有300多家中國公司和700多家從事與中國貿易的企業,有大約1萬個中國人生活在這座城市。除了倫敦和巴黎這兩個大都會,漢堡大概是歐洲華人最多的城市了。
當然,這種經濟貿易上的密切交往自然也帶來了文化、教育、科學等人文領域的合作。實際上,這次北德廣播易北愛樂樂團來滬演出也正是漢堡與上海姐妹城市間的常規文化交流活動之一。早在2015年,上海交響樂團與北德廣播交響樂團就簽署協議,達成為期五年的深度合作,雙方將展開互訪演出、音樂演奏人才培訓等的跨國合作。
漢堡碼頭區的《明鏡》周刊大樓
下篇:300年來大師足跡
關於漢堡著名的風景名勝,比如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倉庫城」、美輪美奐的文藝復興式建築市政廳大樓,以及風和日麗的阿斯特湖(Alster)……相信打算前去漢堡旅行的遊客一定會早早地做好完備細緻的功課。
阿斯特湖上的帆船
作為一個音樂愛好者,我更想要帶領讀者朋友循著歷史上那一個個音樂大師的足跡,去探尋這座城市今天仍然脈動的音律。
將漢堡稱為「音樂之城」是一點都不為過的,在過去300年里,從這座城市走出過太多耀眼的大師。
聖米歇爾大教堂外景
讓我們從市中心地勢較高處的聖米歇爾教堂開始這趟音樂之旅。
每天中午,聖米歇爾教堂都會響起悠揚的管風琴音樂。這是一個信奉路德派教義的新教教堂,這幢巴洛克風格的教堂經歷過曲折的歷史——它在1641年至1912年間重建了三次,其中兩次是因為被徹底摧毀。教堂塔頂有130多米高,可登臨頂端眺望全市風景。
你可千萬不要小看這座算不上特別華麗的教堂。一走進教堂大廳,估計你立刻就會被門口的三塊石碑所吸引。在石碑上鐫刻的德文中,你會找到歷史上三位令人高山仰止的偉大音樂家的名字,他們分別是:
格奧爾格·菲利普·泰勒曼(George Philipp Telemann,1681-1767)
卡爾·菲利普·埃曼紐爾·巴赫( Carl Philipp Emanuel Bach,1714-1788)
約翰內斯·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1833-1897)
聖米歇爾大教堂內三位偉大音樂家的紀念碑
你還將驚喜地得知,CPE·巴赫就葬在這座教堂地下(泰勒曼是不是也葬在這座教堂,我沒查到),而比他晚出生100多年勃拉姆斯則是在這座教堂里受洗的。
泰勒曼是被稱為「音樂之父」的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Johann Sebastian Bach,1685-1750,人稱「老巴赫」)的同時代人,也是他一生的摯友。CPE·巴赫是老巴赫的次子,泰勒曼是他的教父。
在今天,J·S·巴赫的聲譽當然遠遠蓋過了泰勒曼。除非古典音樂迷,一般已很少有人知道泰勒曼這個名字。但在他的時代,泰勒曼卻是全德國和全歐洲最重要的作曲家兼管風琴演奏家家,其名氣遠在巴赫和亨德爾之上。原因在於泰勒曼一輩子服務於地位顯赫的宮廷貴族,而且他是個極為多產的音樂家,據說留下了4000多部作品。除此之外,他還被認為是從巴洛克時代向古典主義時代過渡期的一位重要人物,他的音樂創作承前啟後,為後來的海頓和莫扎特奠定了方向。
泰勒曼相當高壽,他從1721年起出任漢堡大教堂樂長,到1767年去世,一直在漢堡工作和生活。因為泰勒曼的去世,當時已在柏林聲名鵲起的CPE·巴赫被腓特烈大帝派往漢堡,接任自己教父的樂長職務。在漢堡,小巴赫曾一身兼5個教堂樂長,他也是一干20年,直至離世。
聖米歇爾大教堂內景
在CPE·巴赫的時代,漢堡絕對是歐洲音樂的中心,維也納還要再耐心等待20年才得以嶄露頭角。音樂天才莫扎特年少時就曾專門從薩爾茨堡的家鄉遠赴漢堡向CPE·巴赫學習。他曾經說過一句著名的話:「巴赫是我們的爸爸,我們都是他的孩子」。不少人誤以為莫扎特說的是偉大的J·S·巴赫呢,由此可見CPE·巴赫在當時歐洲音樂界的崇高地位。
今天國際樂壇上正在興起一股「重新發現CPE·巴赫」的潮流,他的作品日益頻繁地被演出和錄音。我這次在漢堡也買了一套他的交響曲和宗教音樂集,我特地挑的都是NDR演奏的。
作為一個傑出的作曲家和羽管鍵琴演奏家,CPE·巴赫最重要的貢獻,被認為是擺脫了自己父親一手建立起來的巴洛克複調音樂體系,將音樂真正帶入所謂「古典時代」。CPE·巴赫身處歐洲政治和藝術的變革時代,他是近代奏鳴曲以及建立在奏鳴曲式基礎上的交響曲的奠基人。從他開始,「主調音樂」成為了西方古典音樂的主流。因此可以說,沒有小巴赫的探索,或許就不會有海頓和莫扎特後來的成就。
……
作曲家區
離開聖米歇爾教堂,你可以去「作曲家區(德語為Komponisten-Quartiartier)」走一走,這裡記錄了在漢堡生活工作很長時間、或者出生在這裡的作曲家生活的軌跡。這裡有一座專門的博物館,展示了泰勒曼、哈斯、CPE·巴赫和勃拉姆斯等音樂名人在漢堡的生活,漢堡濃厚的音樂傳統在這裡得以還原得栩栩如生。今年5月28日,菲利克斯·門德爾松和他姐姐芬妮以及馬勒的展覽在這裡開幕。
門德爾松姐弟
作曲家街區的博物館裡有一架特殊的Welte-Mignon(維爾特-米農)牌Player piano(自動演奏鋼琴),只要塞進一卷Piano roll,鋼琴就會自動演奏。Piano roll是一種記錄鋼琴演奏過程的蠟紙卷,這種紙卷可以把演奏的過程用小孔記錄下來,然後把這捲紙放進Player piano,鋼琴就可以按照紙上的小孔記錄自動演奏。它是留聲機發明之前的錄音設備,這樣的機器全世界目前有50台,記譜的紙卷需要到德國南部城市弗萊堡(Freiburg)特別訂製。
作曲家區博物館的解說員托馬斯
我去的那天,一頭金髮的博物館講解員托馬斯熱情洋溢地演示了這台神秘儀器。當他激動地說「讓馬勒先生為你們彈奏一曲」,時光的確彷彿回到了100多年前。自動鋼琴正在彈奏馬勒的《第五交響曲》中的片段,紙卷上記錄的是馬勒本人於1907年-1909年在紐約擔任大都會歌劇院指揮期間彈奏的琴音。
……
夜色中的萊斯音樂廳
萊斯音樂廳(Laeiszhalle)距離作曲家區不遠,幾分鐘就可以步行走到。19世紀中頁,一對富商夫婦出資在這裡建造了一個音樂廳,以自己的姓氏(Laeisz)為名,為的是向在漢堡出生的偉大音樂家勃拉姆斯致敬,這就是萊斯音樂廳的由來。在嶄新的易北愛樂音樂廳尚未啟用之前,這裡曾一直是漢堡交響樂團的主場,也是漢堡最有名的音樂廳。易北愛樂搬去港口的新音樂廳以後,萊斯音樂廳仍屬於易北愛樂集團管理。
音樂廳外觀富麗堂皇,是一幢新巴洛克風格的建築。它由當時德國最出名的建築設計師馬丁·哈勒(Martin Haller)與艾米爾·密爾溫( Emil Meerwein)共同設計,這兩位設計師也是漢堡市政廳的設計者。萊斯音樂廳是漢堡極少數未在戰爭中毀壞的建築,確實非常值得進去逛一圈、聽一場音樂會。
萊斯音樂廳大廳
據說,20世紀最了不起的鋼琴演奏家霍洛維茨就是在這個音樂廳里一鳴驚人的。當時他只是一位住在漢堡客棧里的旅客,他被臨時拉去音樂廳,去頂替一位因故不能出場演出的知名演奏家,從此開始了他閃亮的音樂人生。
……
萊斯音樂廳之所以建在那裡,是因為那一帶是約翰內斯·勃拉姆斯出生的街區。對於音樂愛好者來說,勃拉姆斯是一個根本無需多費任何筆墨的名字。一些評論家將他與巴赫(Bach)、貝多芬(Beethoven)排列在一起,稱為德國音樂的「三B」,可見他在音樂史上的地位有多高。
勃拉姆斯故居一帶
成名後的勃拉姆斯主要居住在維也納,不過他也經常回漢堡參與當地的音樂事業,他成了漢堡的驕傲。由於勃拉姆斯的名氣,如今漢堡的大街小巷到處都可以見到與他有關的標記。去年夏天我碰巧乘坐過一輛從漢堡開往柏林的高速火車,它就叫作「約翰內斯·勃拉姆斯號」。
不過勃拉姆斯出生的老房子現在已經不復存在,漢堡市政府把位於他舊居地址上的一片破舊房屋買了下來,提供給貧困潦倒的藝術家居住。如今,一到周末,那裡經常舉辦各種先鋒藝術活動,迎來人聲鼎沸。
……
漢堡國家歌劇院外景
從萊斯音樂廳和勃拉姆斯出生的街區出來,穿過一條大街,就看到了著名的漢堡國家歌劇院(德語為Hamburgische Staatsoper)。
這座歌劇院初建於1678年,是歐洲第一家並非專為貴族階級服務的公共歌劇院。建成後,作曲家泰勒曼、亨德爾等人曾在這個歌劇院積極活動。亨德爾的第一出歌劇作品《阿爾米拉與內拉》就是1705年在這次首次公演的。
1891年,一位大人物來到漢堡,擔任漢堡歌劇院音樂總監。他就是古斯塔夫·馬勒(Gustav Mahler,1860-1911),他在歌劇院一直工作到1897年,之後離開漢堡前往維也納。據說,在那6年里,馬勒常常騎著腳踏車出沒於那一帶,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作曲家區」。
二戰中,漢堡歌劇院部分建築被轟炸毀壞,戰後重建時可能因為經濟原因,歌劇院的建築修得差強人意。但現今的漢堡國家歌劇院可以說舉世聞名,本月6日剛剛去世的西班牙女高音歌唱家卡巴耶(Montserrat Caballé,1933-2018)就是從這裡走向世界的。
莫扎特歌劇《女人心》劇照
2010年夏天,漢堡歌劇院曾在上海大劇院演出過一次完整版的《尼伯龍根的指環》,我連續4個晚上都去看了,到現在依然記憶猶新。今年9月16日晚上,我終於走進這座在世界上都排得上號的漢堡歌劇院,欣賞了一場莫扎特的名作《女人心》。不得不說,漢堡歌劇院房子不怎麼樣,但演出水平絕對是世界一流的。
……
門德爾松墓
與漢堡這座城市有著密切關係的音樂家還有很多,名氣並不比勃拉姆斯小的另一位19世紀偉大音樂家菲利克斯·門德爾松(Felix Mendelssohn Bartholdy,1809-1847)的音樂生涯雖然主要在萊比錫,但他也同勃拉姆斯一樣出生在漢堡。而且他的墓也在漢堡,在阿斯特湖邊上的一片寧靜冷清的公園裡,我那天早上專門去那裡轉了一圈。
平心而論,我是門德爾松的忠實粉絲,喜歡他甚至超過喜歡勃拉姆斯。2016年8月和2017年6月,我曾經兩次去萊比錫,去參觀過剛開張沒幾年的門德爾松故居,那是一個設施相當現代化的博物館。門德爾松除了是一個著名的作曲家,他在音樂史上還留下了另一項了不起的貢獻——重新發現巴赫。如果不是門德爾松在萊比錫孜孜不倦的搜尋,我們今天將無緣欣賞到巴赫的大多數作品。
……
在漢堡,還有別忘了,史上最偉大的搖滾巨星甲殼蟲樂隊也是從這裡啟程走向輝煌的。上世紀60年代,他們就是在繩索大街的星光夜總會裡演唱的!1960年8月,他們從利物浦初來漢堡時,還只是默默無聞的小夥子。誰能想到,幾年之後,他們成了全世界的偶像!
我也是甲殼蟲的狂熱粉絲,但可惜的是,兩次去漢堡,都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去那裡膜拜一下。離開漢堡以後,我聽一位德國朋友說,當年甲殼蟲唱歌的那個酒吧現在已經被拆掉了。但那裡現在搞了一個約翰·列儂和保羅·麥卡特尼的紀念館,每天都吸引了無數搖滾樂愛好者前往瞻仰,它在漢堡市中心活力四射的聖保利區(St Pauli)著名的紅燈區邊上。
如果擠不進曲高和寡的易北愛樂音樂廳,你不妨來這裡的一邊喝一杯,一邊聽幾首酒吧歌手演繹的甲殼蟲經典老歌。
……
作者在易北愛樂音樂廳
時代在不斷往前,除了這些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音樂家,如今的漢堡活躍著不計其數的專業和業餘的、古典、當代和流行的音樂人。我上月在漢堡時,聽了一場由幾位青年演奏家組成的「鳴聲合奏團」的現當代音樂演奏。他們會定期在漢堡易北愛樂廳演奏廳演出,同時,他們在聖保利的固定「據點」——迴響廳——是一座古老而龐大的碉堡(二戰後,盟軍在德國境內留下為數不多的幾座堡壘之一),真是別具一格。
我還應邀去聽了一場去年首次舉辦的「中德青年鋼琴比賽」獲獎者的演出,焉知從這些一臉稚氣的中學生當中,不能走出來幾個未來的門德爾松和勃拉姆斯?
【注】本文圖片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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