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航母戰鬥機英雄試飛員」戴明盟：衝天英雄接地情

原標題：走近「航母戰鬥機英雄試飛員」戴明盟：衝天英雄接地情

來源：軍事故事會·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 作者：沙志亮、張晨

清晨，海天相連處，旭日噴薄而出。在中國第一艘航母遼寧艦寬闊的甲板上，一位英俊的艦載戰鬥機飛行員、指揮員，相伴著晨光沐浴下的殲-15戰機，久久佇立凝望著遠方，思緒也如同這蔚藍的大洋濤奔浪卷……

他叫戴明盟，是海軍艦載機部隊的部隊長。伴隨著人民海軍第一艘航母遼寧艦的橫空出世，作為在共和國巨艦上第一個著艦起飛的艦載戰鬥機試飛員、指揮員，也在世人面前展露出了「刀尖上舞者」的英姿。2014年8月27日，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簽署命令，授予戴明盟「航母戰鬥機英雄試飛員」榮譽稱號。

衝天英雄！戴明盟無愧於這個英雄稱號。可鮮有人知，在鑄造英雄的過程中，他又有多少令人感慨的接地情懷呢？

一

1971年8月3日，戴明盟出生在重慶市江津區石門鎮。江津區位於重慶市西南部，以地處長江要津而得名。

戴明盟的父親叫戴雨林，是一名重慶嘉陵機械廠的技術工人。母親劉德宣，是石門鎮糧油站的職員。

1990年的8月3日，戴明盟接到了空軍第二基礎飛行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成為一名飛行學員。巧的是，這一天正是他19周歲的生日。

冬走了，春來了。轉眼間，到了1992年4月。軍中有句老話：「新兵盼信。」

戴明盟很長時間沒有收到家信了，給父親寫過兩封，也沒見回。只有妹妹戴穹春節後來了一封信，說是父親身體不太好。這使他有點牽掛。

一天，大隊文書取報紙回來，分發信件。他接到在成都工作的叔叔的來信，這讓他有點喜出望外。

沒料想沒看幾行他的頭猛地一下就大了，眼直直地傻在那裡。

原來，叔叔在信中告訴戴明盟：一個月前，父親戴雨林因病不幸去世，今後有什麼事，讓戴明盟直接寫信到成都，他會盡到叔叔的責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戴明盟才從這巨大的震驚和悲痛中回過神來，「哇」地一下哭出了聲，邊哭邊喊：「不會的，不會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是的，他不相信，也不願相信。父親還這麼年輕，才40多歲，怎麼可能說走就走了呢？

在領導和戰友們的勸慰下，戴明盟擦乾眼淚，來到郵局，給母親劉德宣拍去了一封加急求證電報。

母親劉德宣無奈，強忍悲痛，打電話將父親病逝前後的情況告訴了他。

父親戴雨林獨自一人在外工作，又不知道照顧自己，身體一直不太好，他也沒放在心上。

送走戴明盟後不久，單位組織體檢，查出來戴雨林肝部有問題，懷疑是肝癌。

後來經過幾家醫院的反覆檢查，確診為肝癌晚期。

當時母親劉德宣就提出讓戴明盟請假回來看看，可父親堅決不讓。他批評母親說：「你怎麼這麼糊塗？孩子正是學習的關鍵期，讓他回來看我，誤了他的學習。」為此，他還反覆說，不準把他得病的事告訴戴明盟。

又一個春節來臨了，戴雨林的病情愈來愈重，肝區疼痛時他用拳頂著，咬著嘴唇不吭聲。他拿齣兒子穿軍裝的照片越來越勤了，常常凝視良久，臉上透出自豪的笑容。那一刻，病魔也彷彿離他而去了。

劉德宣知道他想兒子了，又一次提出讓戴明盟請假回來看看。戴雨林搖了搖頭，堅定地說：「不行！不能分散孩子的精力。」

進入3月，他的病情愈來愈重，有時還陷入昏迷之中。9日這天下午，他從昏迷中醒來，叫了一聲「盟盟」。

劉德宣抓住他的手，含淚問：「你找孩子？有什麼事要交代嗎？」「告訴兒子，要好好飛。國家的事大，家裡的事小，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都不要因家事分心……自古說，忠孝難以兩全。他為國盡了忠，就是最大的孝……我這次可能見不到他了，我如果這次走了，先不要告訴他……記住，誰也不能告訴他！記住，不要告訴他！……」戴雨林反覆叮嚀。

母親含淚答應。

父親走了，是臉帶笑容，滿懷希望地走的。母親遵從父親的遺囑，一直瞞了戴明盟一個多月，是叔叔的信透露了消息。

這天晚上，戴明盟悄悄走出宿舍來到大操場，對著家鄉的方向，莊重地給父親磕了三個響頭。他在心裡說：「爸爸啊！你走好！你的話兒子記住了，為國盡了忠，就是最大的孝！我一定飛出來，飛出來！」

戴明盟擦乾淚，一躍而起。他仰望西方的天際，群星閃爍，他覺得最亮的那顆星像父親的眼睛，一直在凝望著他，激勵著他……

二

經過千錘百鍊，歷經千辛萬苦，雛鷹才得以展翅飛向海天。幾年之後，戴明盟成為一名海軍航空兵飛行員。

被譽為海天驕子的海軍飛行員，在飛行中時時刻刻面臨各種危險，甚至死亡考驗。戴明盟在20餘年的飛行生涯中曾多次死裡逃生。第一次是在軍校，跳傘訓練中，傘繩纏住了傘翼，人「嗖嗖」地往下掉，快接近地面時備用傘才打開。

還有次是空戰訓練，遇上右發動機突發故障。他關閉右發動機，嚴格按照單發著陸的操作規程，穩穩將飛機停在了跑道上，保住了價值幾個億的國家財產。

更加驚險的一次是戰鬥機團的飛行訓練。

這天，戴明盟飛的第一個起落，是和師副參謀長康仕俊一起駕駛一架殲-6教練機進行儀錶課目訓練，飛大航線。

這天天氣不錯，天高氣爽，風微雲輕。

抓住好天氣組織飛行是部隊的慣例。因此，開飛得很早，不到7時他們就上了天。

藍天很美，海天更壯美。起飛十幾分鐘後，加入空域。

他們正要按照預定課目進行飛行訓練，突然，戴明盟所在的後艙里「忽」地一下冒出一股煙霧來，並瀰漫著強烈的煤油味。

正全神貫注準備做動作的戴明盟覺得不對勁，暗叫一聲：「不好！」

他們一邊向塔台指揮員報告「01，01，飛機故障」，一邊操縱飛機返航。

「高度？」塔台指揮員詢問。

「4300。」

「速度？」

「800。」

這時，東方的太陽已經升起，朝霞染紅了半邊天。飛機似在火海里穿行，機身後半部噴出長長的火苗。

瞬間，飛機在劇烈抖動；瞬間，發動機溫度表直線升高；瞬間，煙塵瀰漫了整個座艙，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塔台指揮員看到了這種情況，緊急命令：「跳傘！」

此時，從飛機高度和速度來講，是跳傘的最佳時機。

可是，戴明盟和康仕俊的手都沒有伸向跳傘按鈕，因為他們都知道，翼下就是長三角南翼經濟中心，浙江省經濟中心。此刻，這座新興的城市，街道上車水馬龍，正是人們開始一天新生活的時候。他們也更清楚，如果此時跳傘，無疑向這座城市投下一枚重磅炸彈。

不行！為避免傷及地面群眾和重要社會設施，兩人操縱著隨時都可能爆炸的飛機，調轉航向，向著城郊飛去……

指揮員也明白了他們的心思，再也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攥住了面前的話筒，緊緊攥住了一顆狂跳的心。

此時此刻，天地間一片寂靜，整個世界都彷彿凝固了，連空氣都緊張得如同繃緊到極致的鼓面，稍一觸踫就會炸裂開來。

戴明盟緊張嗎？緊張！他們在緊張地尋覓中，終於發現前方有一塊郊區農民的菜地，四周沒有人在活動。

戴明盟和康仕俊兩個人這才相約，先後按下了彈射按鈕。此時，飛機的高度僅有500米。

兩朵傘花先後在空中張開之際，他們身後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飛機瞬間解體了。

危險，萬分危險！他們和死神擦了一下肩。

次次險情，次次都命懸一線！一般來說，飛行員經歷了這些險情後，心理上會有陰影，甚至放棄飛行。

在生死考驗面前，戴明盟也猶豫過，徘徊過，甚至動過停飛的念頭，可他忘不了：父親臨終都不願分散他學飛行的精力，期望他早日飛上藍天；他更忘不了祖國的培育，人民的希望，他已經將飛行看成了自己的人生選擇，向著更高更遠的目標翱翔……

三

2006年9月，經過近乎苛刻的選拔，32歲的戴明盟成為首批艦載機試飛員。中國第一艘航母的建造，點燃了中華民族百年航母夢，同時也點燃了戴明盟和戰友們的強軍夢。此後，他便開始了「刀尖上舞者」的飛行生涯。

艦載機飛行員的風險非常大。據美國安全中心統計，艦載機飛行員的事故率是航天員的5倍，是陸基飛行員的10倍，其中80%的事故發生在著艦過程中。

如此高風險，戴明盟非常清楚，但他也更加知道：為了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再大的風險也要冒。

第一次陸上大速度掛索試驗；第一次陸上模擬起飛；第一次著艦復飛……

幾年間，憑著大膽加科學的精神，戴明盟和戰友們一次次挑戰極限，創造了試飛著艦戰機「零墜毀」和人員「零傷亡」的世界奇蹟。

在這一個個世界奇蹟面前，「飛鯊」被馴服了。可是，戴明盟心裡非常清楚：馴服「飛鯊」，只是萬里長征邁出的第一步。

2012年11月23日，戴明盟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考驗到來了——他將與戰友一起，駕馭殲-15戰機在航母上首次著艦起飛。

這天清晨，渤海灣雪後初霽，難得的風平浪靜，波光粼粼，能見度轉好。我國航母艦載戰鬥機首次著艦起飛的驚天大戲，在一片燦爛的朝陽中拉開大幕。

遼寧艦迎風高速航行，在翡翠般的海面上犁下一道銀色的航跡。

進場，準備有序。開飛，準點準時。滑跑，風馳電掣。起飛，拔地而起。

戴明盟駕駛殲-15艦載戰鬥機升空，即將演繹「刀尖上的舞蹈」。

這個「刀尖」很小——高速飛行的戰機，必須精準落在甲板上四根阻攔索之間，而每根阻攔索間隔12米，有效著陸區域僅有36米，超過一毫米就是失敗。

這個「舞蹈」很難——把疾如閃電的戰鬥機降落在行進中的航母甲板，形同過「鬼門關」，稍有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此時此刻，戴明盟卻沒有想這麼多，而是和平時訓練一樣，信心滿滿地加速向深海飛去。很快，遼寧艦出現在戴明盟的視野里，儼然漂浮在汪洋中的一片樹葉。

8時45分，遼寧艦廣播播報：「552號已於8時41分起飛，預計8時55分左右臨空，進行阻攔作業試驗。」

飛行塔台內，時鐘指針的每一次跳動，都在揪著人心。

9時整，天邊傳來轟鳴聲，戰鷹如期出現在預定空域。

近了，近了，更近了！

著艦指揮官鄒建國告訴戴明盟：「一切正常，從艦艉通過。」

戴明盟平靜地回答：「明白。」他加入著艦起落航線，駕戰鷹像凌波海燕輕巧靈活地掠過甲板上空，完成了著艦前第一次繞艦復飛。

9時4分，戴明盟又精準地控制戰鷹，出色地完成了觸艦復飛課目，輕盈的身姿猶如蜻蜓點水。

時間僅僅過去了三分鐘，可每一秒都顯得那麼漫長……

「轟隆隆……」天邊傳來一聲悶雷，艦艉方向，戴明盟駕殲-15艦載戰鬥機像一隻羽翼賁張的雄鷹，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繞艦一轉彎、二轉彎，放下起落架，放下尾鉤，殲-15艦載戰鬥機調整好姿態，對準甲板跑道，以近乎完美的下滑軌跡開始降落。

此時，天空、大海、在場的官兵都屏住了呼吸，靜聽著戴明盟和鄒建國平靜得像閑聊似的對話……

300米、200米、50米……飛機發動機的咆哮聲越來越大。

聲如千騎疾，氣卷萬山來。

戴明盟嫻熟地操縱著戰機，放下起落架，放下尾鉤，調整好姿態飛至艦艉後上

方，瞄準甲板跑道，以幾近完美的軌跡迅速下滑。

下滑、下滑、下滑……

飛機就要接觸到甲板了，戴明盟覺得飛機稍有一點高，他很自信地輕收了一點油門。

9時8分！

驚心動魄的一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展現在人們面前：隨著「嘭」的一聲拉動弓弦般的脆響，眨眼間，艦載機的兩個後輪「拍」在甲板上，機腹後方的尾鉤精準地鉤住了第二道阻攔索，飛機掀起的氣流，猛然湧向兩側，激起了一縷青煙，一個象徵勝利的巨大「V」字出現在飛行甲板上，阻攔索的兩端構成「V」字的兩邊，尾鉤鉤住處，正是「V」字的底端。剎那間，疾如閃電的艦載機在阻攔索系統的作用下，滑行數十米，穩穩停在飛行跑道上。

「成功了！」掌聲和歡呼聲，瞬間激活了所有人緊繃的神經，一顆顆揪緊的心一下子舒展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出勝利的笑容。

殲-15艦載戰鬥機輕輕收起尾鉤、襟翼，摺疊機翼，在引導員指揮下緩緩滑行到機務準備位置，發動機關伡，座艙蓋開啟，戴明盟在座艙里高高揚起了手臂，現場沸騰了！

戴明盟滿臉含笑，跨出座艙，走下了飛機。

這一刻，戴明盟是甲板上當之無愧的明星！不，他是令我們整個中華民族驕傲的英雄！

殲-15艦載戰鬥機前沸騰了，鮮花映襯著戴明盟的笑臉，人們忘情地與戴明盟緊緊擁抱，爭相與戴明盟合影留念……

三小時後，一場新的戰鬥又打響了。

戴明盟在放飛單上鄭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臉上掛著他那副招牌式的微笑，信心滿滿地又一次跨進了殲-15艦載戰鬥機的座艙。

戴明盟又要開始新的衝鋒，在遼寧艦上沿著14度滑行甲板滑躍起飛。

著艦，對艦、機、人是一場生死大考！

起飛，對飛行員的技術、心理、生理同樣是一種極限性挑戰！

12時18分，飛機雙發點火、展開機翼、自檢、暖機、解除系留，然後緩緩滑出，隨著起飛助理陳小勇一連串流暢準確的引導動作，戴明盟駕戰機準確地滑到了3號起飛位。

止動輪擋、偏流板先後升起……....

加油、加速、接通全加力……

飛機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整個甲板也都顫動起來。

戴明盟頭靠座椅後枕，抬起右手行禮，示意起飛助理可以起飛。

起飛助理陳小勇看到戴明盟的手勢後，心領神會，下蹲屈身，拉開弓步，右手臂猛力一揮，如一位矯健的射手，做出了一個優美的放飛姿勢。

這個瀟洒動作，通過電視熒屏展現在世界面前，後來被國人爭相模仿，並由網路演繹成風靡全國的「航母Style」！

戴明盟駕著戰機開始在甲板上滑跑加速，以雷霆萬鈞之勢，沿著14度的滑躍甲板騰空而起，直衝蒼穹……

首架次滑躍起飛成功，掌聲再次在遼寧艦響起，甲板再次沸騰了。

一切都在掌控中，一切遠比想像中要順利，這讓一向喜歡挑戰的戴明盟感覺意猶未盡。於是，加速、轉向，他駕機又繞了回來。在通過遼寧艦的艦島上空時做了個完美的橫滾動作，舞起了空中「芭蕾」……

這一段額外的華麗舞蹈，一下子點燃了遼寧艦上所有人的激情，霎時間，歡呼聲響徹海天……

戴明盟當時也沒有想到，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引爆了中華兒女愛國情懷的一次集體放飛。

一著驚海天！

一飛沖蒼穹！

經過8600多架次的生死考驗，今天的一著一飛，是那樣輕鬆，那樣優美，那樣漂亮。

訓練結束後，遼寧艦鳴笛一分鐘，向書寫海軍航空兵新輝煌的戴明盟等飛行員表達最崇高的敬意！同時，也是向世界宣告：中國航母建設工程取得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勝利！

2014年8月27日，新華社對外發布消息，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簽署命令授予戴明盟「航母戰鬥機英雄試飛員」榮譽稱號。

戴明盟沒在榮譽面前陶醉，帶領著他的艦載機部隊繼續奮飛，創造著一個個奇蹟。

隨後，遼寧艦和艦載機部隊在春節前夕，又向全國人民獻了一份厚禮：自2016年12月20日起航以來，由遼寧艦和數艘驅護艦，以及多架殲-15艦載戰鬥機和多型艦載直升機組成的航母編隊，浩浩蕩蕩向大洋，航跡跨越渤海、黃海、東海和南海等海區，航經宮古海峽、巴士海峽、台灣海峽等海峽水道。任務期間，編隊組織殲-15艦載戰鬥機在不同海區複雜水文氣象條件下進行了艦基起降、空戰戰術、夥伴加受油等課目訓練，於2017年1月13日返回青島航母軍港。

站在遼寧艦寬闊的甲板上，戴明盟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激勵著他，那雙眼睛，是父親的眼睛…….

（軍事故事會·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融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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