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旦大學教授吳曉明:思想是我們今天的當務之急
訪談嘉賓: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復旦大學復旦學院院長吳曉明
長江日報訊(記者 邢帆)近日,在湖北大學舉辦的「改革開放四十年與中國當代哲學發展」高端論壇上,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復旦大學復旦學院院長吳曉明教授認為,中國哲學社會科學要創新,就要擺脫「學徒狀態」,獲得自我主張,也即能夠研究中國問題、把握中國現實。
就此話題,我們特約請吳曉明教授進行專訪。
擺脫學徒狀態 擺脫教條主義
長江日報:擺脫「學徒狀態」,我們的底氣何在?
吳曉明:改革開放40年,形成了中國道路,這就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樣一個40年的歷史性實踐,為哲學社會科學的創新奠定了實踐的基礎,並為之提供了強大的動力。
但這個實踐基礎,並不現成地意味著哲學社會科學能夠創新。在新時代,哲學社會科學要能夠創新的話,必須要經歷一個決定性的轉折,也就是從長期以來的「學徒狀態」中擺脫出來。
這個「學徒狀態」是近代以來中國的學術一百多年對外學習的結果,它是必然的,是有非常積極成績的。但是一種學術的真正的成熟,意味著它在特定的階段上能夠擺脫「學徒狀態」,並且開始獲得它的自我主張。
長江日報:怎樣理解「自我主張」?中國哲學社會科學應怎樣體現出中國特色、中國性?
吳曉明:我認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並不僅僅是說,我們做一種學術,它有點中國元素,或者有點中國特點就可以了。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的建設需要有真正的創新。只有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才能談得上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是有中國特色、中國氣派和中國風格的。
中國學術要提出自我主張,最根本的一個標誌,實際上也是中國哲學社會科學創新的一個基本前提,就是能夠真正研究中國問題,並且把握中國的社會現實。
如果我們只是採取外部反思的方式,那就不可能抵達社會現實。外部反思也就是我們通常作為教條主義的東西,它只知道一般的原則,然後就把它抽象地運用到任何內容之上。這樣一來,就不需要去研究中國社會,就不可能深入到中國的社會現實當中去。
中國現實不是睜開眼睛就能看見
長江日報:如何理解「中國現實」?一些生搬硬套的學術,也都宣稱在解釋「中國現實」。
吳曉明:我們現在對「現實」的理解太過表面,太過一般,好像這個現實是最容易把握的,好像現實是我們睜開眼睛就能看到的。這恐怕是一個嚴重的誤解。
有些人說:我搞學術的,現實這東西跟我無關。還有一些人說:我關注現實,理論這東西是沒必要的。實際上,把握現實是一個非常高的理論要求。為什麼?正如在黑格爾那裡,「現實」的概念不屬於存在論,屬於本質論,它意味著實存和本質的統一,意味著展開過程中的必然性。所以如果我要接觸到本質,要接觸到展開過程中的必然性,那是需要理論,需要很高的理論要求的。
長江日報:所以您認為,「現實」不是睜開眼睛就能看到?
吳曉明:現實並不僅僅是實存或事實。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比如我們要寫一個拿破崙的傳記,我們可能說知道事實最多的人最合適,他是拿破崙的僕人,因此我們叫拿破崙的僕人來給拿破崙寫個傳記,他知道的事實最多,而且知道得最清楚,他直接看到或者聽到了。
但是黑格爾在《歷史哲學》當中講,那是不行的,因為「僕人眼中無英雄」,這是歌德的話。為什麼是這樣呢?僕人眼中無英雄,那不是因為英雄不是英雄,而是因為僕人畢竟是僕人。他只能看到紛亂的事實,他看不到在事實當中本質的和必然的東西。
長江日報:那麼怎樣才能真正把握中國現實?
吳曉明:切中現實需要很高的理論和學術的要求,根本不像我們通常想像的那樣輕易。在這一點上,我認為特別需要馬克思的指導,所以我們講馬克思主義在哲學社會科學中的指導地位,不僅是意識形態的要求,而且也是學術理論的要求。
思想是我們今天的當務之急
長江日報:哲學社會科學的創新面臨的當務之急是什麼?
吳曉明:我們現在面臨的哲學社會科學的創新,不僅是對外學習的任務,而且是思想的任務。簡單地概括說,思想是我們今天的當務之急。
知識和思想,不是一回事情。中國的古人也知道,孔子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學是什麼?就是知識、學問。我們在長期的對外學習過程中掌握了不少知識、學問,但只有當思想能夠真正貫穿和把握它們時,才不至於「罔」,也就是說,不至於犯糊塗。
長江日報:應當如何擺正自主思考與對外學習的關係?
吳曉明:中國自近代以來一百多年的時間,開展了大規模的對外學習,成果豐碩。我們已抵達一個轉折點,這個轉折點意味著,對於中國的哲學社會科學來講,必須開始思想。外部反思是不思的,它的基本特點就是不動腦子,就是懶惰無頭腦。從這個意義上講,思想的事情開始變得越來越重要。
所以當今的哲學社會科學的創新,不僅需要繼續對外學習,而且需要開啟思想,以便使我們學來的東西能夠成為能思的、批判的東西,能吃的東西,也就是說,成為被充分消化和吸收的東西。
長江日報:您如何看待中國哲學社會科學創新的前景?
吳曉明:我想我們正在經歷這樣的一個過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意味著我們的發展面臨著一個轉折點。在這個轉折點上,我們的學術將通過擺脫長期以來的學徒狀態,開始獲得自我主張,從而開展出我們的哲學社會科學的創新,我想這樣的前景將會是高度可期許的。雖說實踐的基礎已經具備,它仍需要經過幾代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的努力和探索,這將成為我們的歷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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