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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永信:我電傻你的孩子,你還要付我電費

提起楊永信,大家不陌生。

前天晚上,微博上一個熱搜視頻,又把這位消失多年的楊教授挖了出來。

視頻只有50秒,裡面傳出一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聽聲音大概是個男孩,聲音稚嫩,先是哭喊著叫「媽媽」,然後驚恐尖叫,接著發出類似硬物撞擊的「砰砰」聲。

據上傳視頻的@IADSER龍徒稱,當晚他路過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時聽到聲音。聲音的方向,來自臭名昭著的「楊永信戒網癮集中營」——臨沂網戒中心十三號室。

看到這個新聞,我第一反應是:

什麼?央視曝光這麼多年後,楊教授居然還活躍在少年戒網癮第一線?

於是我搜索了一下目前的報道和官方聲明,試圖還原視頻的真相:

22號,視頻發布。

24號,北京青年報記者聯繫到臨沂市網信辦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稱:臨沂市第四人民醫院是當地精神病院,也收治一些患有精神疾病的患兒,工作人員表示:「我們初步了解,有個孩子因為便秘大哭。

24號晚,工作人員回復中青報記者:經查,該視頻中哭鬧的孩子,是一位患有精神發育遲滯的8歲患兒。

接著,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官方微信發布聲明稱:不存在網傳的所謂「十三號室」。

普通吃瓜群眾看到這個聲明,可能認為這事就結束了。

但是,發表這個聲明的「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和楊永信的關係並不簡單。

百度百科上顯示:楊永信,臨沂市第四人民醫院副院長。

而該醫院的別名,正是「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

楊永信和這個中心的關係,甚至可以追溯到36年前。

從1982年楊永信大專畢業開始,他就一直在這個中心任職,從未離開,做到副院長職位。

2009年,在央視經濟半小時欄目《網癮少年成了誰的搖錢樹?》中,記者推算楊永信的網戒中心收入:

按照中心宣傳中提到的,已經治癒3000名孩子為基數,每個孩子每月6000元,每個療程平均4個半月,每個孩子的收費為2.7萬元,該中心那幾年僅收取的治療費用就達8100萬元,當時中心成立3年,平均每年收入2700多萬元。

2009年,北京的人均年收入才17653元,更不用說臨沂市。

可以說,楊永信把畢生精力,貢獻給了這個中心。同時,中心也離不開楊永信。最直接的,就是利益關係。

百度百科中楊永信的個人經歷

針對前天的視頻事件,該中心的官方聲明中,也並未提出「患有精神發育遲滯的8歲患兒」的相關診療證據。

那麼這個「十三號室」,到底有多恐怖?

2009年,楊永信通過央視紀錄片《戰網魔》被推上輿論的風口,那時有關網戒中心的一段視頻資料中曾展現過這樣的情景:

任何少年少女,無論之前怎樣不聽話、怎樣頂撞父母、怎樣大聲反抗,只要進了那個房間,40分鐘後出來就會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出來的孩子,百依百順,聲音輕得像蚊子哼,有的甚至當場向父母跪下認錯。

圖片來自楊永信博客曬出的學員和家長向他下跪

今天搜索楊永信時,我看到一個視頻,出自另一個央視報道《網癮背後》。

看到中途,後背涼風陣陣。

視頻中,一位父親帶兒子來到楊永信的戒網癮中心。男孩起初臉上還帶著笑容——

楊永信問男孩「對楊教授什麼印象」,男孩不屑一顧。

楊永信提出「請男孩參觀治療室」,一行人來到治療室。

進去之後,楊永信問男孩父親「手續辦好了么?」「協議簽完了么?」——

在得到男孩父親的確認後,一行人突然魚貫而入,男孩父親這時離開治療室——

這些穿迷彩服的,是網戒中心裡的「老人」,專門負責「抬新人上電擊床」——

男孩的手腳被死死摁住,嘴也被蒙上了一塊布,只能發出驚恐的「嗚嗚」聲——

此時,楊永信笑著問男孩:「你剛才(罵我)那些髒話(男孩說網上稱楊永信為「羊叫獸」),知道是不文明的行為么?」——

隨後,楊永信打開儀器,開始「治療」,期間男孩不斷慘叫。

「治療」完成後,楊永信示意拿下男孩嘴上的布,讓他「說說看,什麼是不健康上網」——

男孩求饒,說自己上網是因為「我沒有朋友」——

楊永信接著逼問「恨不恨楊教授」,男孩趕緊回答「不恨」——

從治療室出來後,男孩問父親「什麼時候可以回家」,遭到了父親的拒絕「調整好再回去」——

父親強調「兒子我愛你」,「這麼做是為了以後我們爺倆的感情」——

發現回家無望後,男孩情緒激動起來——

男孩對楊永信說「回去要發到網上」——

楊永信聽了大笑,他說道——

最後,男孩仍然被帶走繼續「治療」。楊永信則表示「要經過多次治療才能徹底變好」——

那麼,在這個「治療」中,孩子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大?

在央視新聞調查欄目紀錄片《網癮之戒》中,楊永信和柴靜之間有一段著名的對話,:

柴靜:這個儀器根本沒有許可證。

楊:不知道!

柴靜:早已經被淘汰了?

楊:不知道!

柴靜:有沒有不給人帶來痛苦的治療儀?

楊:有,但那種儀器不合適,沒有那個劑量,不能給孩子帶來刺激。

柴靜:您治療的手段就要引起他們的痛苦。

楊:必須讓他不舒服,才能有效果。

當時山東電視台的記者體驗過,只用了3毫安的電量,就已經開始喊疼。

而更多當事人說,最高用過40毫安的電量,被治療了40分鐘。

有所謂的「康復者」把那種感受形容為:

「100萬根針從腦袋穿過」。

有些倔脾氣的孩子,幾回合下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得了一種叫做「網癮」的病。

當時柴靜問一個女孩:接受治療的過程感覺怎樣?

小女孩怯生生地說:只有一點疼,接受完治療後自己已經清醒了。

柴靜:真的嗎?

女孩漲紅著臉開始流眼淚。

柴靜:為什麼哭呢?

女孩依然倔強:沒有。

柴靜:你在流眼淚。

女孩:我沒有,我想待在這兒。

除了電擊,楊永信還發明了一整套手段讓孩子更馴服,包括:

捆綁,監禁,限制自由,個人崇拜,重複洗腦,消除信任感等。

簡直就像小型極權主義社會實驗。

他制定了86條規定,孩子們只要違反,馬上送進十三號治療室接受電擊。

這些規定中,包括:

不能說老師壞話,

不能和爸媽說想回家,

不能吃巧克力,

不能坐楊叔(楊永信)凳子,

不能上廁所鎖門,

不能有心態問題,

不能挑戰楊叔權威……

除了這86條規定外,如果「表現不好」,名字後就會被加圈。

一旦加圈超過五個,孩子也會被送進十三號治療室進行電擊。

楊永信表示「進了這裡就沒有隱私了」,他鼓勵學生互相監督,互相舉報。

他還給學生劃分階級。

階級高的,挨電的次數少,甚至可以決定階級低的人要不要挨電擊。

階級低的,通過舉報他人的方式,也可以讓自己盡量少挨電擊。

有句話非常諷刺:

「估計希特勒也沒想到,集中營還可以用來賺錢,而且一個人每半年就是三萬人民幣。」

那麼,2009年風波過後,楊永信到底哪兒去了呢?

確定的是,他仍然沒有離開臨沂市第四人民醫院,也就是前文中聲明「不存在十三號室」的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

2017年2月6日,澎湃新聞記者去臨沂走訪,就發現楊永信「仍在上班」:

直到今年6月,楊永信的微博依然還在更新,與支持他的人互動:

楊永信的微博認證至今寫著: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主任醫師,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

在個人簡介里,他說:「拯救孩子,被爭議,被誤解,被詆毀,問心無愧。」

那麼,如果一個人「金盆洗手」,第一件事,是不是就應該是刪掉社交媒體上留下的過往呢?

他沒有。

直到今天,楊永信仍然牢牢地把自己和「戒網癮」綁定在一起。

微博顯示,09年風波過去5年後,2014年,楊永信仍在從事「戒網癮」。他微博中提到的「盟友」一詞,正是網癮中心對孩子們的代稱:

他在微博里,不是在去幫人戒網癮的路上,就是在用一些聳人聽聞的事件,為自己的「正義事業」打call——

楊永信的支持者也不例外。

比如與他互動的一位大V,在一篇為楊永信聲援的文章里就舉了一個例子:

一個女孩,19歲在網吧被人搞大肚子,奉子成婚,懷孕期間依然保持4-5小時上網。生下來的孩子身體很差,還有先天疾病,她家和她婆婆家一直認為是懷孕上網導致,開始嚴防死守不讓去上網了,結果生完孩子月子還沒過完,聲稱去買奶粉,結果去了網吧,孩子在家無人餵奶長達一天多才被婆婆發現,小孩已經脫水,嗓子已經哭啞。

然後他得出結論:

「楊教授的機構,起到了代替少管所社會職能的作用。至少讓未成年人渣和熊孩子,有個去處。這也是楊教授的機構屹立這麼多年一直不倒的重要原因。」

網上這樣的言論甚至還不少,要求央視主持人「還楊永信一個道歉」:

乍一看,這些人舉的例子很有威懾力,網癮少年「十惡不赦」,楊永信不僅是在拯救孩子,更是在拯救社會。

往深一想,他們的邏輯有很大謬誤:

一個孩子愛在網上玩,他們就直接粗暴地推導出,這孩子有「網癮」,有網癮,以後就必定會做出危害社會的事,那麼為了遏制這種犯罪,就一定要給他戒網癮。

典型的以偏概全、偷換概念。

事實上,楊永信連什麼是網癮,都搞不清楚。

記者曾問楊永信:什麼是網癮的標準?

楊永信回答:只要對工作、學習、生活已經構成了一定程度影響的,就可以歸為網癮。

按照楊永信對「網癮」的定義邏輯,可能你刷了半小時抖音、打了一盤王者榮耀、追了一晚上劇,都應該被拉去電幾個小時。

當然,還要給他的網戒中心交錢。

網癮中年桃蛋媽每天的亮屏時長,按楊教授的標準,我得被電個3天3夜不帶休的

南方都市報報道,2013年,楊永信還對一名無病少年進行了三次診斷,確診為雙相情感障礙,並對其進行強行抓捕和電擊治療。

2016年10月,這名「患者」去北醫六院進行複診,卻被證明並無此病。

得知自己沒病後,他認為自己的父母被該網戒中心洗腦,並對此事提起訴訟 。

在楊永信的電擊十年中,中國互聯網風雲突變。

2006年,臨沂網戒中心成立。彼時,QQ在線人數才突破1000萬。

2008年,全國千百位家長把孩子送進十三號室進行電擊;同年,楊永信升任臨沂市精神衛生中心副院長。

彼時,中國互聯網走入爆發前夜,計算機開始成為每年的熱門專業。

2009年,央視紀錄片一出,震驚全國,揭露出楊永信通過戒網癮,狂斂8000萬人民幣的事實。

兩年後,2011年,微信誕生。

2014年,中國網路遊戲用戶規模達到3.38億。

同時,山東臨沂網戒中心的破舊小樓里,依然不時有孩子的慘叫聲傳出。

到今天,智能手機、設備已經普及到每個人,觸達到生活的每個角落。

2018年,一個普通人,每天在微信上的時間可能超過4、5個小時。

十幾年的歲月過去了,網路已經不再是新興陌生事物,楊永信,依然在十年如一日地靠妖魔化網路,收取中國家長巨額的治療費。

當年被楊永信電擊過的孩子已經長大,有的對父母完全失去信任,離家出走和家人基本斷絕聯繫,有的多次嘗試自殺,甚至徹底失蹤。

也許,我們不需要知道網癮是什麼,它會不會造成近視,它會不會讓孩子跑偏。

我們只需要一個背鍋俠,一個可以掩蓋家庭教育失敗、學校教育失敗、社會教育失敗的東西。

現在它叫這個名字,十五年前它叫早戀,三十年前它叫偶像,三十五年前它叫香港電影,四十五年前它叫武俠小說。

臨沂的十三號室,從來沒有誕生過奇蹟。

那裡坐著的,只有一個微笑著,準備「殺死」孩子精神和生命力的兇手。

十年前,提起「網癮」,人人視其如洪水猛獸,瘋狂的少年戒網癮行動,席捲了全國。

十年後,網癮已經跟「喪」「佛系」一樣,成為人們用來調侃自嘲的標籤。

那些曾被電擊到對人生絕望的孩子,他們沒有料到,今日在中國,「網癮」的恐怖語境已經隨時代逝去。

荒誕的是——

十年了,曾經被楊永信電過的孩子,都已經有了孩子。

在我們遺忘的角落,楊教授們仍在毀人不倦地電著00後出生的孩子,並且向孩子的家長們收取「治療費」。

十年了,這片大地上風起雲湧,滌故更新,楊永信所代表的觀念,居然沒有被時代淘汰。

每個孩子,來到這世界,都是為了活出自己的光芒。

那些後來失去光芒的孩子,最開始也都是踩著七彩雲朵而來,準備照亮這個世界。

不要把對孩子的愛,變成成全楊永信的工具。

《愛》——羅伊·克里夫特(愛爾蘭)

I love you,

Not only for what you are,

But for what I am.

END

Hi,我是本文作者桃蛋媽,坐標北京,資深互聯網加班狗,[小升初牛娃成長記] 特約作者。我在網易公開課看過一個英國紀錄片《電子遊戲真的有害么?》,從科學角度剖析電子遊戲的利弊,看完之後,很有啟發。識別下面的二維碼,關注公眾號,給我發送「網癮」,就可以查看這個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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