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雙目失明我獨居生活,救回只受傷烏鴉成我命運轉折點
1
夕陽西下的時候,常十四總算抵達了荒漠邊上的小鎮。
明日就是七月十五了,她得在明天黃昏的時候穿越荒漠,趕到酆都。
可她手上除了一根之前常用的桐木盲杖,和三錠金子以外,什麼也沒有,關於黃泉,她也一無所知。
於是先找一間客棧住下,臉上蒙了一層土,耳朵和鼻孔里也都是沙子,常十四洗乾淨了臉,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那一張圓臉,兩個小酒窩,她笑了一下,鏡子里的人也笑了一下,很嬌俏的模樣,她又認真地看了看鏡子里的眼睛,很淡的顏色,好像清水一樣。
她打一出生就是個瞎子,重見光明不過數月,看自己還很陌生。
收拾好自己,常十四下樓,這個邊陲小鎮的客棧很熱鬧,往來都是一些客商,各種語言混雜在一起,有的聲音高,有的聲音低,有的人說話好像是吵架,有的則像在唱歌,她從前做瞎子的時候,都沒聽過這麼多好玩的聲音。
常十四要了一個胡餅,一壺茶,在角落慢慢吃,一邊偷摸張著耳朵,想要試試能不能聽到什麼。
一名漢商囑咐手底下的夥計:「明日七月十五,鬼差打這邊過,要刮大風的,大傢伙便在客棧里好好休息一日,玩色子睡覺喝酒都行,我給大傢伙放假,可是,記得了,千萬別往窗外看,更別想著出去「。
有夥計問:「老闆,為什麼啊」
「這還問為什麼,嫌自己活得不長久,要提前看看牛頭馬面什麼樣啊?」
小夥計撓撓頭,傻笑兩聲,一群人繼續吃喝,常十四一口一口吃餅,餅是乾的,茶是苦的。
正這時忽聽一個少年的聲音:「老闆,要去黃泉,找誰?」
常十四抬頭,一個白衣黑髮紅冠的少年站在櫃檯邊,那少年長得好看極了,她自從能夠看見之後,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一時竟有些呆了。
老闆聽少年話,答道:「小哥兒說什麼諢話,哪裡有人想去黃泉路的,趕緊吃酒去吧。」少年道:「莫要啰嗦,你只說,要找誰說這事,每年入口都要變,真麻煩。」
客棧老闆聽了這話,停住了手裡的動作,定定看著少年,少年也不語,只是看他,少頃,老闆緩緩笑了,那張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的臉忽然變得生動起來,好像一朵乾癟的牡丹花重新綻放。
「想找入口,不難,三錠黃金。」
常十四嚇了一跳,這分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又細,又慢,好像一根長長的絲線。
她驚恐地向四周看了看,卻發現那二人的對話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聽見了,大堂里其他人都沒有聽見一樣,依舊都在喝酒吃肉划拳聊天,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老闆的異樣。
「那太可惜了。「老闆輕笑了一聲,繼續去撥他的算盤。
「我有。」
一個有點怯的聲音傳來,老闆抬頭,少年也看過來,常十四將懷裡的三錠金子放在了櫃檯上,這是阿烏留給她,讓她好好過日子的。
「小姑娘也要去黃泉?」
「嗯。」
「可是你這點錢,只夠一個人啊。」
「呃……我……」常十四不知道該怎麼辦,過去將近二十年她都生活在一個很小的院子里,如果不是阿烏,她是萬不會走出來的,對於人情世故,她實在陌生,多同陌生人說一句話,都會緊張地要死。
「抱歉,我不是人。」少年笑了。
「這倒沒看出來。」老闆一隻手翹著蘭花指,托住自己的臉頰,瞧著少年,這個姿勢若是女子做來自然千嬌百媚,可卻不料在這樣一個男人身上,竟也十分合襯。
少年一揮手,消失不見,常十四低頭,地上憑空多出一隻骨笛,形制古樸,七孔成音。
那老闆從櫃檯後繞了出來,掐著手指拾起那骨笛:「喲,鶴骨笛,得八千年歲月了,了不得,了不得啊。」
「老闆你看見了,我不是人,就是個東西,所以這姑娘的錢,夠一個人去黃泉了吧。」少年的聲音從骨笛中傳來。
「你若說自己只是個東西,那便夠了。」老闆將那骨笛在手裡把玩一陣,隨手遞給常十四,笑道:「明日午時,去酒窖找我便好。」
常十四還有些發愣,她不大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老闆笑了一聲,重新撥拉算盤,隨著算盤叮噹作響,周圍人說話喝酒的聲音重新覆蓋上來,常十四再一睜眼,發現自己坐在方才的角落裡,眼前的胡餅還剩一半,老茶還有半壺,抬頭看,老闆木著臉在櫃檯前算賬,方才的一切好像都沒有發生。
一低頭,一支骨笛握在自己的手心裡。
2
次日午時,常十四到酒窖里尋那老闆,老闆正帶著夥計們清點酒水,看常十四來了,只說了句:「來了。」
常十四點頭,老闆就不再理她,繼續帶著夥計們做事,等夥計們忙完離開,老闆才對常十四道:「跟我來吧。」
常十四跟在他的後面,心撲通撲通跳著,那酒窖從外面看,小小一間,裡面卻好似迷宮一樣,繞了不知道多少個彎,老闆搬開一壇酒,露出一條黑洞洞的地道。
「小姑娘,你想好了?」
常十四攥緊了盲杖,點了點頭。
「隨你。」老闆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無可奈何的表情,常十四小心地走進了那黝黑的地道,光亮瞬間就沒有了,是老闆堵上了洞口。
這時,常十四忽然聽那老闆在洞外罵了一句:「死婆娘,總干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常十四一緊張,回身去推那酒罈子,卻怎麼也推不動,她有些怕了。
「你怎麼了?」
「……啊,是你!」常十四認出是昨天少年的聲音,昨夜拿著這骨笛,她又是緊張又是害怕,怕到都沒敢和骨笛再說話,骨笛里的少年也是一直沒有聲音,安靜了一晚上。
聽見少年說話,常十四急忙從懷裡摸出骨笛:「喂,他們是不是壞人啊,洞口被堵上了,哪裡是去黃泉的路啊」
「現在才發現他們是壞人啊,黃泉嘛,人死了就能去咯。」
可常十四卻要著急地哭了:「!我我不能死,我還要找阿烏呢」
「呵……這麼傻,怎麼去黃泉?」一聲輕笑,常十四手中的骨笛不見,但是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
「這裡很黑,跟著我,我帶你走。」
「我不怕黑。」
「我以前遇上過一個人,她也不怕黑。」少年笑。
「哦……」常十四並沒有繼續問下去,那人是誰之類的,她從來沒有這樣握過別人的手,又有些呆了,她最近總是這樣,這世間好多新奇的東西,她什麼都沒經歷過,難免要比別人慢一些。
路很長,少年一直拉著她往前走,也許是因為走路太無聊,少年問她:「你叫什麼啊?」
「常十四。」
「我叫阿鶴。」少年停了一下,又問:「你為什麼要去黃泉?」
「我要去找阿烏」。
「阿烏是誰?」
「我的朋友。」
「他死了?」
「你怎麼知道?」
「他若不死,你做什麼要去黃泉找他。」
「對哦。」常十四笑了,她發覺自己真的有點傻。
阿鶴又問:「為什麼要找他?你們人不是死了就都一了百了,喝了孟婆湯,什麼都不記得,然後就投胎轉世了,重新開始了嗎」
「我……我就是想同他說聲謝謝。」
「只為一句謝謝?」
「嗯。」
「呵……有意思。」常十四聽出阿鶴在笑,只是不知道他笑什麼,阿鶴不再多問,繼續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我……我還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
「你沒見過他?」
「嗯,我一直是個瞎子,是阿烏每日會帶來清水,洗我的眼睛,他說那個水是南無山的泉水,是最乾淨的水,只要日日洗,就能重新看見了,可是我能看見了,阿烏卻不在了「。
阿鶴沒接她的話,常十四輕輕喊了一聲:「阿鶴」
「沒事,走吧。」阿鶴似乎在想什麼,沒有再繼續說話,二人就沉默了。
約莫又走了半日,常十四才感覺到光,可接著就是巨大的黑風裹著沙子堵住了去路。阿鶴擋在常十四的身前,兩個人半步也挪移不動,只得暫時向地道後退了幾步,躲開風沙。
阿鶴看了看太陽,太陽被遮在狂風之後,只剩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他道:「今年的風沙怎麼這麼大,馬上要過酉時了,太陽一沉,酆都城門一關,我們就進不去了「。
「啊......那可不行!」常十四一聽這話,掙脫了阿鶴的手就往洞口鑽,不知哪裡來的蠻勁,竟然叫她衝出了洞口,但是狂風捲起,剛衝出去就被吞進風裡,轉眼就不見了。
阿鶴沒料到她那樣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女子,發起狠來這般要命,好歹也是一同來的,只得也看準時機,從洞口鑽了出去,頂住狂風,一步一步往前走,順便喊幾聲常十四的名字,吃了一嘴的沙子。
其實阿鶴完全可以不理常十四,只要到了這裡,他就能自己去酆都城了。每隔七十年,他都會踏一次黃泉路,來一次酆都城,除了要在人世間找黃泉入口有點難之外,其他的都算是輕車熟路了,只是這次偏偏遇上與他有些像的常十四,一時有些同情心泛濫。
3
鬼門關的守衛大鬼四橋和阿鶴是老相識了,四橋是個話嘮,看守鬼門關四百年,本是個軟心鬼,卻要裝的凶神惡煞,很少有人同他說話,眼見著阿鶴趕在城門關閉的時候急匆匆衝過來,很是高興,拚命向他揮手。
「阿鶴,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找到了,今年不來了呢!」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姑娘?」
「姑娘?有一串姑娘鬼剛進去,穿的都花枝招展的,臉都黑乎乎的,說是有家青樓著了火,唉……如花似玉的……真是遭罪啊……我聽說人間有句話叫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阿鶴你在人間那麼久,見過最慘的事……」
「活人姑娘,不高,小小的,見到了嗎?」
「活人?好多年沒有活人來酆都城了,有執念的人……」
「算了,我找孟婆去借鏡子。」
四橋還想同阿鶴說話,阿鶴已經消失在了關門口。
忘川邊上孟婆又喝的大醉,遙遙遠遠看見阿鶴奔來,滿臉皺紋堆成山峰,笑的大門牙都露出來,眼睛彎彎眯成小月亮:「阿鶴乖乖喲,你總算來了,你要再不來,我就要到人間找你去咯!」
「孟婆,梨花鏡借我一用。」
「做什麼呀?」孟婆一翻眼,雙頰酡紅,打出個酒嗝。
「找個人。」
「人?這裡哪有人,都是死的,魂,鬼,倒是蠻多。」
「不同你啰嗦,是個活人。」
「喲喲喲喲,好幾百年沒有活人敢來黃泉了,不行,不能借,壞規矩的。」
「我自負因果!」
「那也不行。」
「我讓你吹。」阿鶴終於妥協。
「忘魂歌?」
「好。」
孟婆大喜:「說定了不許反悔!「
從三生石上跳下來,掏出一面鏡子,手一揮,那鏡子上就出現了一片沙海,黑塵暴漫天,孟婆問:「從哪兒開始」
「就這兒。」
孟婆的梨花鏡能照黃泉外三千黃沙,黃泉內三千紅花,是怕那些迷了路的魂找不到歸路,阿鶴一寸一寸黃沙看遍,終於找到常十四頂著風暴一點一點向前移動,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滿心不過就是向前走,再向前走,走去哪兒,就不知道,忽然領空伸出一隻大手,將她抓了起來。
再一睜眼,只見得一塊青石,一條黃河,一個醉眼迷離的婆婆,還有她剛剛認識的朋友,阿鶴。
「阿……鶴……這這是哪兒?剛才有一隻手,忽然就……」
「哎喲我的娘親喲,阿鶴,你就為了這麼個磨磨嘰嘰的,竟然讓我吹你?」孟婆搖了搖頭,露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常十四一緊張,急忙躲到阿鶴的身後,阿鶴道:「她是孟婆,你可以問問她,有沒有見到你朋友,如果過了三生石,喝了她的湯,說不定就忘了你了。」
「哦,婆婆,那你有沒有見到一個叫阿烏的人?」
「婆婆個屁,我是婆婆嗎?」孟婆白她一眼,一轉身,變成了一個紅衣黑髮的俊美女子,坐在青石之上,舀了一勺大鍋里的紅色湯汁,張口灌了下去。
常十四不知如何是好,阿鶴正要說話,孟婆道:「說吧,那個阿烏長什麼樣」
「不知道。」
「生辰八字」。
常十四搖頭:「不知道。」
「祖籍何方?」
常十四垂頭,慢慢地搖了搖頭。
孟婆樂,指著常十四向阿鶴道:「比你,還不靠譜」
阿鶴道:「算了,我們去洗魂池。」說罷拉著常十四就要走,孟婆喊了一聲:「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阿鶴無奈,轉過身道:「我答應你的,什麼時候忘過」
可就是那一回身,常十四剛好路過三生石,一時間風影飄動,時間迴轉,三生石上出現一串長幕,那是常十四的生生世世。
阿鶴一鬆手,呆在了當場。
常十四回頭:「阿鶴,怎麼了?」
孟婆也走了過來,只見得那塊巨大的青色石塊上,一隻仙鶴被被獵人射中,一聲哀鳴,從空中摔落,荒草之間,一個麻衣女子,雙目失明,坐在蘆葦之中,那仙鶴恰好就落在她身側。
阿鶴拖住常十四,快步而行,躍過三生石,上了奈何橋,腳下生了風,走得快極了。
孟婆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道:「八千年了,終於還是讓你找到了,可是你來找她,她卻來找另一個他,唉……三生石上三生路,忘川河邊忘了魂……」
4
常十四的手被阿鶴握的生疼,她想著阿鶴怕是有什麼心事,於是就一直忍著。
阿鶴帶她停在一片水域邊,那水域之中一片濃黑,時不時從水域上飄起一些白色的煙霧,化作人獸鳥魚,痴痴傻傻,向前而去。
阿鶴道:「有一些魂喝了孟婆湯,也不見得忘得掉,入了洗魂池,將所有過往一併洗乾淨,同其它魂魄混在一處,上了岸,就成了新魂你或可試著喊一喊,若是他心性堅定,尚未融化,或可還有辦法「。
常十四一聽,當即喊道:「阿烏阿烏我是十四,你還在嗎?!」
洗魂池一片混沌,阿鶴看著她急急從這邊喊到那邊,一言不發。
想當時,他也是來這裡大喊她的名字,只是每次都不相同,每次都錯過,想來她只有第一世同他有關,後面就都只是他的執念,所以任憑他如何喊叫,都沒有人應答。
忽然一隻烏鴉從池子里飄了起來,那烏鴉被融化的只剩下半個翅膀,半個眼睛,看著常十四,哀鳴了一聲。
阿鶴一驚,難道阿烏,竟然是一隻烏鴉?
常十四也驚訝壞了,那烏鴉掙扎了一番,哀鳴一陣,摔入了化魂池,常十四又喊,卻沒有半分迴音了。
一陣虛煙飄起,落在岸上,懵懵懂懂,已經與前世無干。
「阿鶴,那是阿烏嗎?」
「不知道。」
「他去哪兒了?」
「輪迴,下一世。」
「我還能見到他嗎?」
「見到,他也不會記得你了。」阿鶴看著她,她眼裡慢慢裝滿了淚,阿鶴笑了笑,道:「回去孟婆那兒吧,至少讓你知道這一世,是怎麼回事「。
回到三生石畔,孟婆正一邊喝酒,一邊瞧著青石之上的人影來去,嘴角露出幾分無奈笑意,看二人來,笑道:「正好,這姑娘的前生已然過去,正好到了這一世,坐下一起瞧瞧吧「。
三生石面上,一個小院里坐著雙目失明的常十四,忽然一隻烏鴉落入院中,常十四問:「誰?」
「我……我叫阿烏。」烏鴉竟然開口說話。
「哦,你好,我叫常十四,你來這裡,做什麼?」
「哦,閑來無事,錯入小院,姑娘莫怪。」
「不怪,不怪,我一個人,從來沒有出過這院子,怪寂寞的,你能常來,同我說話嗎?」
青石面上的常十四小心的同院里的烏鴉說,站在石下的常十四喃喃:「難怪那時阿烏每次來,都會有翅膀撲愣的聲音,可就是沒有腳步聲。 」
孟婆笑道:「你這個朋友,確是個修鍊了幾百年的烏鴉精,剛剛修鍊出人聲,就漫山遍野的飛著想要同人說話,只是旁人怎會願意同一隻烏鴉說話呢可巧,就遇上你這個瞎子「。
常十四想起那時,低聲道:「怪不得,那時它會日日來同我說話。」
孟婆看了一眼旁邊不動聲色的阿鶴,笑道:「繼續看吧。」
卻不料石面上,一隻烏鴉飛入了一戶錦繡樓閣,尖尖的嘴刺向了一個女子的眼睛,常十四驚恐,阿鶴急忙捂住了她的眼睛。
孟婆道:「是的,你的眼睛就是這般來的,它為了讓你看得見,啄瞎了別人的眼睛,拿著別人的眼珠子......」
「孟婆,別說了!」阿鶴厲聲喝斷。
常十四哆哆嗦嗦道:「那姑娘,後來怎樣?」
孟婆道:「死了,化做厲鬼,你的朋友的阿烏,想來下輩子,須得好好去償還了。」
常十四捂著臉,蹲在地上,「我為什麼要同他講,想看看這世界呢?」
「因為一隻仙鶴......」孟婆正要繼續,卻被阿鶴打斷,道:「以後再說,我先送她離開。」
「阿鶴,活人入黃泉,要付代價的!」
「我替她。」阿鶴說罷,抱著常十四就返身奔出了鬼門關。
5
回到客棧,常十四就開始發燒,眼前一點一點晃影,剛要看見的世界,似乎又要消失了。
阿鶴握住她的手,輕聲道:「莫怕,莫怕,會好的。」
常十四道:「我不怕,我還是想謝謝阿烏,但是我不想看見了。」
「好,那日後,我做你的眼睛,我帶著你,用手,用鼻子,用嘴巴,也能看這世間的。」
常十四默默搖頭:「阿鶴,謝謝你,可是你不要對我好,阿烏對我好,就去啄了人家的眼睛,下輩子,肯定要哭著還,我不想你也這般。」
「我......我不在輪迴內,不會的......」
「為什麼?不在輪迴,就會記得很多很多吧,如果沒有孟婆湯,什麼都記得,很辛苦的。」
阿鶴笑了笑:「不苦,找到了,就不苦。」
那夜,這個荒漠的小鎮恰好有個慶典,慶祝鬼差離去,活人歸來。客棧外面點起篝火,排開長桌,有酒有肉,男女老少,爭相入座,好多姑娘小伙圍著一棵巨大的老槐樹,跳舞唱歌。
阿鶴本以為常十四心情不好,不願參與,卻不料常十四倒是拉著他,同姑娘小伙一起,常十四不會跳舞,扭動起來,有些笨拙,但她還是挺高興在跳,拉著阿鶴也跳,阿鶴本就是笛子,樂感極好,又生的俊美,舞動起來,一下就成了焦點。
常十四慢慢退到一側,看他跳舞,看著高興,淚流滿面。
熟料第二日,常十四雙目流血不止,阿鶴出去找大夫,回來之後,常十四卻不見了。阿鶴髮了瘋的找,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無奈之下,只得回到黃泉,人在陽間,所有印記都在三生石上。
孟婆點開三生石,只見常十四愣愣坐在酒窖後那條通向黃泉入口的黝黑地道里,面目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去找她!」
「阿鶴,你可知,那獵人是誰?」
孟婆道:「便是那烏鴉,而那獵人,當年就傾心於那個蘆葦叢中的女孩,想要在女孩面前展露箭術,所以才射中了你,若是你當年肯入輪迴,幾次輪轉之後,你們的恩仇早就解了,你還不明白嗎?正是因為你過於執念,這一切才成了死結「。
「那為什麼,終究還是讓我找到了呢?」阿鶴冷笑。
孟婆一愣,她也不明白,揮手點開三生石,三生石上卻一片混沌,孟婆無奈:「現在她回了陽世,我也找不到了,三生石顯過往,必須以記憶為引子,你同她緣分太淺,不過幾日而已,你身上的記憶已經耗沒了。」
阿鶴一轉身,化作骨笛,道:「快吹吧,我欠了你的,早些還乾淨,我就去找十四了。」
「天下這麼大,你去哪裡找?不若就等在這裡,她早晚會死的。」
「我等不了了,快些,吹吧!」
孟婆笑:「偏不,你且去找你的十四,我倒要看看,這老天,到底安排了個什麼樣的故事,再過幾十年,吹你不遲。」
6
常十四終於還是回到了那個小小的院落,立於青山之下,綠水之畔。
不過於她而言,依舊是一片漆黑,依舊是獨自一人。當然也有一點點小小的變化,她在回來的路上,撿到了一隻小小的笛子,這笛子倒確實不是阿鶴,她摸得出來。
其實阿鶴是個很好的人啊,常十四嘆了一口氣,罷了,認識一場,藏在心裡,也就有個念想了,幸虧最後走的時候,是高興的。
她把笛子湊在嘴邊,不知為何,無師自通,腦子裡自然就有一隻曲子,並不複雜,循環往複,好像永不會斷絕一樣。卻不料她那曲子吹的著實是好,路人經過院子,都會駐足,一時傳將開來,竟然又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常十四的小院一時門庭若市,很是熱鬧,許多人來聽她吹笛子,聽罷,就給她講些故事,那些故事大多,都同相思與想念有關,有的時候是人,有的時候是事,有的時候是個地方。
常十四雖然眼睛看不到,但是通過這些想念,心裡好像走去了很多很多地方。
去的地方多了,她也就知曉一些事了,原來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有的時候,會是惡緣,有的時候,卻是善緣,輪迴輪的,就是千萬年扯不斷的緣。
日夜對於常十四並沒有什麼分別,她只知道,每到人開始散去的時候,就是要入夜了,入夜了,天會涼,院子里沒有人,反而她就可以一個人坐坐,吹給自己聽。
她想來想去,好像也只有一個人可以想。
荒漠小鎮的客棧里,那麼美如畫卷的少年阿鶴。
忽然門響,常十四問道:「你是誰來聽笛子嗎」
「是我。」
「阿鶴?」常十四一聽就辨別出來人。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因為聽到了笛子聲。」阿鶴笑道。
「你也聽出了相思?」常十四問。
「是啊,說個故事,給你吧。」
「好。」
阿鶴牽起常十四的手,引她坐在院子里,院子里月光滿地,他開始講一個很古老的故事。
「當年有一隻仙鶴,被一位獵人射中,恰好落在一個姑娘的腳下,姑娘憐惜那仙鶴,悉心照料,卻不妨仙鶴還是死去,仙鶴死後,姑娘將仙鶴的翅骨做成骨笛,日夜吹奏,思念不止,仙鶴的靈魂不願散去,寄生於骨笛之上,卻不料一場大戰,那女孩遺失了骨笛,骨笛化作少年,開始長長久久的尋她「。
「那最後找到了嗎?」常十四問。
「找到了呀。」
「怎麼找到的?」
「那姑娘輪迴了許多許多世,什麼都忘記了,卻沒忘了一支簡單的曲子。」(作品名:《鶴尋》,作者:別衡。)
※收養棄兒後:孩子先天病花掉我積蓄,2年後他生母上門奪子
※給兒子買房後他翻臉不認人,我70大壽他出錢只夠親戚吃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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