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失中國市場的夢工場，消失的900天里發生了什麼？

作者/斯塔西

2016年4月28日夢工場動畫被環球收入囊中，呼一下從中國觀眾視野中消失了。就在消失後的第901天，夢工場選擇在北京，以品牌推介會的形式，問候久違的中國老朋友。

夢工場總裁克里斯·迪法拉亞（Chris DeFaria）侃侃而談地說，《馴龍高手3》明年2月將登上大銀幕，原本被叫停的《瘋狂原始人2》又將重啟，《魔發精靈》將做成8季劇集在Netflix播出……

這個曾經被稱為「皮克斯表兄」的好萊塢動畫巨頭，擁有《怪物史萊克》《馬達加斯加》《功夫熊貓》等一眾耳熟能詳的IP，現如今卻要以「推銷」形式廣而告之它的存在，這不禁讓人想問夢工場消失的900天里，到底做了什麼？

克里斯·迪法拉亞（Chris DeFaria）說，他上任以來，一天也沒有閑著，就像婚姻一樣，他有許多需要與環球磨合的地方。但實際上，一年半前，他也才剛從華納動畫高管的位置離開，接下夢工場創始人傑弗瑞·卡森伯格（Jeffrey Katzenberg）的總裁位置。

熟悉夢工場的人，都知道夢工場這些年經歷了多事之秋，史蒂芬·斯皮爾伯格、大衛·格芬、卡森伯格三位創始人都相繼離開了夢工場，票房接連慘敗、娛樂帝國轉型失敗、「跨國婚姻」終結……原來消失的這900天里，夢工場正在尋找新的出路。

夢工場「聯姻」Netflix、Hulu，全面擁抱流媒體

繞了一圈，夢工場回歸老本行。但專註於創作動畫的同時，夢工場全面尋求與流媒體合作。

夢工場與Netflix最早的合作始於2001年。那時候，還在做租賃DVD生意的Netflix，只是與包括夢工場在內的一眾好萊塢公司，簽訂了平台收益分成協議，以獲取更多的好萊塢內容資源。

2010年，Netflix真正成為流媒體，在線播放生意做起來時，環球就與Netflix簽訂了合作協議。2013年，夢工廠動畫緊隨其後簽訂協議，Netflix希望夢工場能擴充其親子家庭類原創內容。協議規定，Netflix將擁有超過300小時的夢工廠作品改編權，比如Netflix將在當年12月推出改編自夢工場電影《極速蝸牛》的動畫劇集。

到了2016年，夢工場與Netflix簽訂新協議，合作進一步升級。

新協議規定，夢工場動畫將為Netflix開發一系列原創IP，不再是單純為夢工場即將上映電影預熱而創作劇集。比如重新打造經典IP《戰神金剛》系列，與好萊塢大導演吉爾莫·德爾·托羅合作「阿卡迪亞傳說」三部曲，第一部《巨怪獵人》劇集。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托羅也成為了夢工場動畫的製片人，合作了《功夫熊貓3》《馴龍高手3》。

2018年，迪士尼宣布將與Netflix「斷交」，即將打造自己的流媒體平台「Disney Play」。而收購了夢工場的環球，一下擁有了後起之秀照明娛樂和夢工廠兩個動畫廠牌，被外界普遍看好能與迪士尼抗衡。

面對共同的競爭對手迪士尼，環球、夢工場與Netflix啟動環球IP改編動畫系列，這次合作更像是權宜之計。環球拿出自己的王牌IP《速度與激情》，讓夢工廠和Netflix打造一部《速度與激情》動畫劇集，並由范·迪塞爾任執行製片之一。

10月22日，吉爾莫·德爾·托羅又將於Netflix、夢工場合作他的首部長片動畫《匹諾曹》，此前托羅與夢工場合作的「阿卡迪亞傳說」三部曲第二部《三以下》也將開播。

但Netflix並不是夢工場唯一擁抱的流媒體。今年初，Hulu宣布夢工場與其達成協議。Hulu拿下了夢工場即將上映系列電影在線平台獨家播放權，比如《馴龍高手3》《魔法精靈2》《寶貝老闆2》等，同時獲得夢工場電影庫資源，比如經典的《怪物史萊克》系列。

好萊塢昔日的動畫巨頭正在被「求賢若渴」的流媒體們哄搶，但讓人更好奇的是，夢工場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是所有好萊塢動畫工作室的宿命嗎？

夢工場在好萊塢是個怎樣的存在？

1994年，斯皮爾伯格憑《辛德勒的名單》拿下第一座奧斯卡小金人，正炙手可熱。而彼此的卡森伯格因未受重用而離開了迪士尼，他攛掇著斯皮爾伯格一起，打電話給一直尋找投資的億萬富翁大衛·格芬。於是，夢工廠就誕生了。

格芬、斯皮爾伯格、卡森伯格

即使好萊塢已經有了很多特效與動畫工作室，但夢工場三位創始人合作，就像他們的logo一樣，「在月亮上垂釣夢想」，浪漫而富有傳奇色彩，一時間被外界稱為下一個「聯美電影公司」。（好萊塢八大電影公司之一，1919年由瑪麗·碧克馥、大衛·格里菲思、查理·卓別林、道格拉斯·范朋克創辦，2006年被米高梅收購）

三位夢想家各司其職，作為音樂經紀人與出資人的格芬負責投資交易，也兼顧夢工場部分電影的音樂製作；「工作狂」卡森伯格擅於管理，擔任總裁運籌帷幄整個工作室，以及動畫製作領域；而斯皮爾伯格只需要醉心於他的電影製作，他的名字就是工作室的「搖錢樹」。

1999年，夢工場投資了最賺錢的項目《美國麗人》。這部講述中年危機與少女性幻想的古怪電影，不僅摘下了夢工場第一座小金人，還獲得了全球3.5億美元票房，而它的預算才1500萬美元。

但可惜的是，除了《美國麗人》外，夢工場大部分時候都在投資「賠錢貨」，比如奢侈地投資了8000萬拍恐怖片《鬼入侵》，最後僅回收了9000萬票房，投資2000萬的喜劇片《鸚鵡愛說笑》票房也只有2000萬。

卡森伯格投資的動畫項目情況更糟。出品了一系列叫好不叫座電影《埃及王子》《勇闖黃金城》《小馬王》後，2000年的財務狀況堪憂，卡森伯格卻仍然堅持收購了PDI特效工作室，這一舉動也改變了夢工場動畫命運。

2001年，PDI工作室製作的《怪物史萊克》挽救了夢工場，全球票房收入4.8億美元，2004年推出續集《怪物史萊克2》又創下了夢工場史上最高票房記錄9.198億美元。這時，卡森伯格決定與斯皮爾伯格的夢工場電影分家，專心製作動畫並打造自己的品牌，同年夢工場動畫在納斯達克上市。

斯皮爾伯格、卡森伯格與格芬，三人於2008年正式分道揚鑣

史萊克可謂當時合家歡動畫界的一股「泥石流」，它就像是卡森伯格的化身。卡森伯格說，在迪士尼是不會允許有禿頭的形象出現，就像禿頭的他會被迪士尼排擠出局一樣，他極具諷刺地用禿頭醜陋的史萊克顛覆了所有美好的迪士尼人物，以獨特方式「回敬」了曾經的東家。

但不幸的是，「史萊克」的慾望會膨脹。2005年到2012年間，《功夫熊貓》《馴龍高手》《馬達加斯加》三部電影IP的成功，讓夢工場站穩了腳。不滿足於此的卡森伯格，開始盤算起與迪士尼對標的娛樂帝國，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夢工場動畫進入最黑暗的時期。

夢工場為什麼會跌入谷底？

「卡森伯格越忙，夢工場的電影業務就越偏離正軌。」一位從夢工場離職的員工說。

從2012年起，卡森伯格屢屢往返於各地洽談合作，擴展國際市場，更重要是打造如同迪士尼的主題樂園等多元化的產業鏈，試圖將夢工場轉型為不再依賴於電影票房收入的娛樂巨頭。

卡森伯格說，這段忙碌的日子裡，他只有1/4時間在關心電影製作，3/4時間都花在開發其他海外項目上，幾乎每個月都要飛往中國洽談業務。動畫製作人員想要得到他的反饋，需要經歷很漫長的等待。

「他不在，創作者的信心就動搖了。」夢工場動畫的員工說，如果他在夢工場動畫或許不會遭遇連續重創。

2012年推出的《守護者聯盟》投資1.4億美元，加上營銷成本總共達2.5億美元，最終全球票房收入3.07億美元；2013《極速蝸牛》，全球票房2.8億美元，才剛剛抵消了成本。

到了2014年，連經典IP《馬達加斯加的企鵝》也失靈了，票房僅有3.7億美元，不及上一部《馬達加斯加3》的一半。這年，夢工場有三個季度都在賠錢，凈利潤僅有1720萬美元，股票貶值了近40％。而此時的迪士尼憑藉《冰雪奇緣》賺得盆滿缽滿，光衍生品就賺了36億美元，總共累計收入超53億美元。

縮減開支的夢工場不可避免地進行了裁員， PDI工作室被夢工廠直接解散，解僱大概450人，佔了夢工廠員工總數的近20%。

「如果你專註於創作，將帶來很好的成果。」這是離職員工最後給卡森伯格的忠告，幡然醒悟的卡森伯格對投資者承諾說，以後他的注意力會在電影內容創作上，但一切還是回不去了。

2018年2 月2日，卡森伯格曾孤注一擲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跨國婚姻」結束了，夢工場與東方夢工廠分拆，東方夢工廠換了logo與英文名，仍保留含有「夢工廠」的中文名。

實際上，也不能歸咎於卡森伯格的慾望。

在好萊塢，幾乎所有的獨立特效、動畫工作室壯大之後，都難以轉型成功，最終都逃不過破產、倒閉、被收購的命運。1997年，最早的特效公司藍天工作室被20世紀福克斯收購；2006年迪士尼斥資74億美元買下動畫巨頭皮克斯，2012年迪士尼又以40.5億美元買下特效巨頭盧卡斯影業及其工業光魔。

現如今，就在好萊塢越加「巨頭化」的同時，流媒體為代表的矽谷派正在蠶食好萊塢傳統派的領地。受挫後的夢工場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選擇「聯姻」的求生之路呼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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