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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玉:天才一無所有,只是一個畫家

看看我們每天觸手可及的滑鼠墊,如果把它想像成一幅畫,你會覺得它值多少錢?蔡康永透過電視向兩千萬台灣民眾介紹常玉時說,就是這樣一幅小尺寸的常玉作品,當時市場價格,大概就已經高達台幣兩百萬到三百萬。

常玉:天才一無所有,只是一個畫家


▲ 常玉簽名

晚年常玉死於瓦斯中毒,就是因為和畫商關係破裂,致使作品被成捆兜售,售價僅數百法郎。2011年常玉作品《五裸女》以1.07億人民幣刷新華人油畫最高紀錄。雖然在國內他不是盡人皆知的畫家,但在西方世界,常玉一直都是公認的世界級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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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玉《五裸女》,1950年


1934年才三十齣頭的黃皮膚黑眼睛的常玉,就己出現在法國出版的「當代藝術家生平字典」中。留法的畫家眾多,而「毫不費力」就收到西方認可的的常玉自然飽受苦學之士白眼。

二十世紀初的巴黎畫壇,如果有微信朋友圈,被屏蔽最多的肯定是常玉。如果再給二十世紀初活躍在巴黎的藝術大師們建個群,畢加索、馬蒂斯、莫迪里阿尼、賈科梅蒂、常玉、林風眠、徐悲鴻、吳冠中、趙無極、龐薰琹……這個滿是中外藝術大師的群,含金量足有幾座博物館那麼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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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玉現存最早的畫作《牡丹》,1921年


這個活躍度極高影響力極大的群里,最大的異類,肯定是常玉無疑了。而這個大師雲集的微信朋友圈裡,常玉肯定要被很多人設置成「不看他的朋友圈」。他的「好色、自私、懶惰、幼稚」,只要攤上一個標籤,就足以被拉黑了!

若說一些人討厭常玉,索性設置不看他的朋友圈,那麼,徐悲鴻對常玉的態度則最為矛盾,那種亦敵亦友的尷尬,會讓徐一會兒屏蔽對方的朋友圈,一會兒又忍不住打開看看。

1933 年5 月,經過異常艱辛的巴黎苦讀和國內奮鬥,徐悲鴻已是名滿中國的大畫家,他偕妻子蔣碧薇赴法舉辦中國畫巡展,展覽異常成功,觀者無數,徐悲鴻收到了歐洲其它各國的盛情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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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玉《馬上英雄》,1930年


而出手闊綽的常玉為了盡地主之誼,便在自己寬大敞亮的工作室里幫徐悲鴻宴請當地名流和他國朋友。徐悲鴻夫婦和常玉商定:第二天上午9 點蔣碧薇先到常玉工作室籌備晚宴,徐悲鴻的檔期太滿,只能在第二天中午12 點才能到到常玉畫室共進午餐,而後三人一起準備次日的晚宴。

本來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不想第二天晚宴最重要的男主角徐悲鴻卻一直沒有現身。蔣碧薇和常玉把巴黎翻了個遍也沒找到徐悲鴻。尷尬無比的蔣碧薇和淡定的常玉只能先招待客人。期間不斷有外國人沖著常玉和蔣碧薇亂髮一通「你們夫婦二人真是男才女貌」之類的讚美。顯然是初識徐悲鴻的臉盲老外,看所有中國男子都長得一個樣子,把常玉誤以為是徐悲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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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玉《北京馬戲》


蔣碧薇找不到徐悲鴻,也沒有住處鑰匙,晚上只好借住在一位中國女士家裡,翌日天一亮,焦急無比的蔣碧薇打算回住處拿證件報警,所幸找來鎖匠折騰一番之後,只見頭髮蓬亂、兩眼紅腫的徐悲鴻將門打開了。

看見含蓄內斂的一對東方夫婦大吵不止,嚇得鎖匠來不及計較費用,拔腿就跑。原來,當天徐悲鴻11點就提前到了常玉畫室,門都快捶爛了,卻始終無人應答開門。在徐悲鴻想來,定是二人正關起門來在做什麼苟且之事。於是,氣急敗壞的徐悲鴻回到住處,關了門捶胸頓足發泄痛苦,連自己的畫展答謝宴會也不肯參加。幾十年後蔣碧薇回憶道:「常玉先生怕是至今還蒙在鼓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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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玉《八尾金魚》,1930-1940年


當年的巴黎僑界,盛傳常玉傾慕蔣碧薇,他們之間的偶爾交往,也會使徐悲鴻經常小題大作。二人朋友圈裡更有人半開玩笑地說,徐先生是「小心眼兒」,而常玉則是他的「情敵」。

一生愛好是天然

朱德群說:「常玉不愧為一位虔誠而忠實的藝術家,並承擔他那時代的責任,站在中國人的立場,就中西繪畫發展史上,我們應肯定他的成就,給予他新的評價。」

留學法國的袁樞直說:我在巴黎留學,聽到常玉的名字,就像現在的人聽到趙無極一樣,總是心存敬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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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玉《粉蓮盆景》,1940年

當時徐悲鴻和林風眠這樣的「苦讀派」預備大師和眾多留法學子,都胸懷達則兼濟天下的抱負,夢想著改革中國美術的未來之路,都無一例外地選擇接受美術學院的正統教育。反倒來自巨富之家的常玉,卻獨善其身,他選擇與學院派迥異的大茅屋畫室學習西畫。

當徐悲鴻餓出胃病練習基本功時,「常玉卻穿著考究,和美麗的法國女友坐在圓頂咖啡館討論蒙巴納斯的氣溫會不會比楓丹白露高那麼幾度」。

他時常手捧《紅樓夢》,或者一邊拉著,一邊觀察可入畫之人,隨時開始畫畫。在這些充滿濃情蜜意的生活場所,他和畢加索等西方大師成為好友,也讓常玉與從各地齊聚於巴黎的藝術精英做了懇切真實的交流。與他同赴巴黎的朋友王季岡先生這樣描述常玉:「一生愛好是天然,翩翩佳公子也。」

賈寶玉說「我見了女兒就覺得清爽,見了男人就覺得濁臭逼人。」同樣,常玉也說:「我就不能一天沒有一個精光的女人耽在我的面前供養,我真是窮,飯都吃不出,衣都穿不全,可是模特兒——我怎麼也省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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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玉《雙裸女》,1929年

常玉去世前一年,他繪製的金瓶梅彩漆屏風被潘玉良晚年男友收藏,裝飾在其開設在聖蘇爾必斯街上的中國餐館裡 。屏風背後,六十四歲的常玉用小楷寫滿了《金瓶梅》詩句以及男女之間媾合的歡愉。

紅樓夢曰「好色即淫,知情更淫」,常玉兩者兼美。人們說,他是情僧,是盪子,是夢中人。

正是這位酒肉穿腸子而過的情僧,對女性人體美的的審視,就像他筆下「孤獨的象」,笨拙而無法稱量。超越世俗禮數的衡量標準,超越了肉體和感官的享樂,純然地上升到了超乎功利的東方審美。

在自由中萬物靜觀皆自得

王家衛講過自己的一個故事:他從一個「不靠譜」的編劇,轉做導演,帶他入行的老導演譚家明非常欣賞他,但卻從不急於教授他任何導演技巧,反倒只是整天帶著他吃茶逛街,「你看這件襯衫不錯啊,你也買一件吧!」因而王家衛才慢慢認識到學習體味生活遠比電影技巧來得更為重要,非科班出身正是自己的最大優勢!慢慢地,他從閱讀和生活中學習電影,進而使得他頗具中國美學的意象電影風靡世界。

同樣常玉在繪畫里明顯傳承了中國美學的精神,他刻意疏遠法國「學院主義」而進入大茅屋畫室,常玉深知,藝術是學不來的,他只能從生活中,讓藝術在生活中自然生長。


常玉:天才一無所有,只是一個畫家


▲ 常玉《椅子上的貓》和《椅子上的北京狗》,1930年


五月天的阿信最崇敬的藝術家也正是常玉,談及常玉對自己的影響,他說:「老師說,並不是要愛過很多女人,才能畫出很多女人。這對我很有啟發,其實你未必是要經歷很多的人生,才能去表達和影響很多人的人生。我那時剛開始組樂隊,就決心用自己的音樂作品去影響別人。」

1925年,龐薰琹赴法國,本想去巴黎美術學院進修兩年,卻受到常玉極力阻撓,於是龐薰琹第一次跟著常玉到大茅屋畫室,「工作室內的人雖多,但聽不到談話聲,氣氛熱烈而嚴肅。常玉用毛筆畫速寫,很多人認識他,常玉就像這群人的精神領袖,常玉一來很多人都圍著他,坐在他周圍。最有趣的是他把周圍的人,不管男女,年輕的或中年人都畫成是女的裸體,竟無一人感到惱怒,反而歡欣雀躍!法國人對藝術的寬懷和雅量可見一斑!龐薰琹受常玉影響也改用毛筆畫速寫。」

多年後,依然感激常玉當時的反對,「後來事實證明,在蒙巴納斯的兩年活動,所學到的東西,是在任何學校中學不到的。」


常玉:天才一無所有,只是一個畫家


▲ 常玉《側卧裸女》,1930年


1950年初,黃永玉和一幫畫家慕名到巴黎拜訪畫家常玉。眾人在常玉的畫作前皆暗自嘆服,同時又無比驚詫於常玉的孤獨:老邁的常玉獨自一人住在一間小閣樓里,一年只能賣出三兩張小畫,勉強維持生計。

一行人從聊天中知道常玉和畫商關係破裂,於是有熱心的畫家誠摯邀請常玉回杭州美專任教,可是「教授穩定的生活保障」對生活凄苦的常玉並沒有任何吸引,他更是以無法習慣早起、做早操為由婉拒了對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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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玉《菊花與玻璃瓶》,1950年


後來黃永玉為眾人解釋道:「戰勝孤獨,比戰勝離別艱難!」他深知是獨處巴黎才有獨立思想滋養著常玉的藝術:「他不認為這叫做苦和艱難,自然也並非快樂,他只是需要這種多年形成的無牽無掛的時光。他自由自在,僅此而已。」

我的生命中一無所有,我只是一個畫家

1946年接受法國藝評家皮耶?祖弗(Pierre Joffroy)採訪時,他說:

「歐洲繪畫好比一席豐盛的菜肴,當中包含了許多燒烤、煎炸的食品以及各色肉類。我的作品則是蔬菜、水果及色拉,能幫助人們轉換及改變對於欣賞繪畫藝術的品位。當代畫家們總帶點欺騙地以多種顏色作畫。我不欺騙,故此我不被歸納為這些為人接受的畫家之一。」

回望常玉那顆透明的心靈,沒有慷慨激昂的民族大義,也沒有憂國憂民的教育愁思,沒有輾轉騰挪的左右逢源,更沒有迎合消費主義的惡俗趣味。比起同時代的世界大師和中國畫家,常玉活得更純粹。


常玉:天才一無所有,只是一個畫家


▲ 常玉《打滾的馬》,1940年


常玉身在巴黎,心處魏晉,他一輩子沒窮過。二戰爆發後,法國經濟一落千丈,常玉開始進入到連「燒菜的油都買不起」的日子。對藝術和肚子分類討論的常玉,「從不拒絕各種宴請而常常拒絕賣畫,人家請他畫像。他約法三章:一先付錢、 二畫的時候不要看、三畫完拿了就走,不提這樣那樣的意見,同意這三個條件就畫,不能實行這三個條件就告吹。」龐薰琹曾如是回憶。

龐薰琹更多次親眼看見常玉被人包圍,要買他的線描人物,他把畫送了人,而拒絕人們送給他的錢。「有畫商找上門來要他的畫,他都一一拒絕。「不合作」態度使常玉和畫商乃至整個藝術市場漸行漸遠,日漸潦倒和困窘。

「沒窮過」的常玉覺得掙錢和藝術是兩碼事,分得清清楚楚,畫畫不是為了賣錢,所以他遠赴紐約去推銷自己的「兵乓網球」,想和大哥一樣,通過與藝術平行的思維來掙錢,而不是靠藝術賺錢,那樣無論畫作賣得再貴,也會使得他「富了一輩子的藝術」頓時貧瘠。


常玉:天才一無所有,只是一個畫家


▲ 常玉《孤獨的象》,1960年


「兵乓網球」的行動宣告失敗,很難評判,他究竟是太笨拙還是太天真。而笨拙和天真的兩極,正是天才的表現。面對天才的無常命運,我們偏向用恆常的標準來評價。但誰又能知道,「萬物靜觀皆自得」的常玉,不是活出了生命最純粹的喜悅呢!他留給世人最大的財富,不是價值連城的畫作,「一生愛好是天然」、純真而不染塵滓的襟懷。

以人們的慣常思維,多會從成功學角度為常玉正名:「生前你對我愛答不理,死後我讓你高攀不起!」人們會認為,今天的常玉大可以含笑九泉了。其實,事實絕非如此,常玉依然只肯報以輕蔑的表情:「我的生命中一無所有,我只是一個畫家。」世界如何看待我的作品,和我又有甚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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