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賤夫妻如何不哀?傅斯年最後一筆稿費: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奇扒民國奇情第44期)
傅斯年在民國時期的文人中,是出了名的不畏權勢、敢講真話。中國近代史上的文人中,敢為學生運動,當面頂撞蔣介石並罵他是「新軍閥」者,唯傅斯年一人,而已。
如果你認為傅斯年的不畏強權僅此而已,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在1938年擔任國民參政員期間,他曾公開彈劾並轟走了兩位參政院長,這兩人非別是孔祥熙和宋子文。為了趕走宋子文,傅斯年還寫下了一篇震驚朝野的《這個樣子的宋子文非走不可》。
這樣的傅斯年,其文人風骨,足以讓天下人大呼暢快。
然而,這樣的傅斯年註定不會受到官家的青睞。而歷來,文人的風骨一旦太硬實,註定要經受狂風暴雨的摧殘!
傅斯年生於1896年,祖籍山東,傅家是書香門第,其先祖傅以漸,是清代順治年間的首任狀元。
但傅斯年出生時,其家族已經沒落,加之9歲這年,傅斯年父親就撒手人寰了,所以,傅斯年的童年一直在貧寒中度過。
但貧寒之中的傅斯年,卻一直勤於治學,20歲這年,他就升入了北大。幾年後,他考取了官費留學生,前往歐洲留學。
這期間,傅斯年雖學業有所成,但卻深為感情所苦。
當時的中國,時興包辦婚姻,傅家也為他包辦了一樁姻緣。這樁舊式婚姻紅線的另一頭,是聊城縣鄉紳丁理臣之女丁蘸萃。
這丁蘸萃長得並不醜,而且還略通文墨。但相比留學歐洲的傅斯年,其思想和生活方式還是與之相去甚遠。加上兩人長期分居,傅斯年對這個原配妻子的不滿與日俱增。
「胡適之先生曾有一句很妙的形容語,說『我不是我,我是我爹的兒子』。」
傅斯年曾借用胡適的這句話,表達自己對封建舊婚姻的不滿。
相比民國的傅斯年、胡適、魯迅等,不難發現,古時父母為兒子找媳婦,從來不是參照兒子的標準,而是不約而同地參照自己的標準。這個結果勢必是:找來找去,做父母的給兒子娶親,並不是為子娶婦,而是為自己娶兒媳婦兒。
相比之下,今天的父母,也依舊有這種誤區。孰不知,這樣找來的兒媳婦、女婿,結局多半要以悲劇告終。
1934年,留學歸來的傅斯年下定決心了解舊婚姻,不久後,傅斯年忍痛拿出一筆數目不小的分手費,當做「青春補償費」交給原配丁蘸萃,這段維持了20多年的舊婚姻才畫上了句點。
此時的傅斯年之所以敢下如此大的決心,乃是因為,他已經心有所屬,這個女子,是一個與原配截然不同的新式女子。
這位新式女子,名叫俞大彩,是傅斯年同學俞大維的妹妹。俞大彩是江寧才女、美女,上海滬江大學外語系畢業。這各女子的出現,猶如一顆火種,直接將傅斯年這座老房子悄無聲息地點燃了。
老房子著火,多半是不燒成灰燼不罷休。傅斯年,被這把火燒得,那叫一個徹底,直燒到腦子短了路。
胡適曾在日記中記載傅斯年談戀愛時的情景時說:孟真(傅斯年)在戀愛中已近兩月,終日發瘋,有一天來信引陶詩『君當恕醉人』,誤寫作『罪人』。我作打油詩調之:『是醉不是罪,先生莫看錯。這樣醉糊塗,不曾看見過」。
從胡適日記中的「發瘋」二字,和傅斯年所犯的堪稱笑話級的筆誤可看出,傅斯年在這場戀愛里,腦子已然不好使了。只是,他當時到底怎麼瘋的,胡適並沒有多說。想來,能讓胡適用到「瘋」字,自是瘋到了一定程度。
眼看著同學瘋了,這周圍人尤其是同學朋友,若還不幫腔,那顯然也太不近人情了。
1934年8月5日,重獲自由身的傅斯年,在同學俞大維的撮合下,與俞大彩結成連理。這年,傅斯年38歲,俞大彩30歲。
婚後一年,即1935年9月,傅斯年的兒子傅仁軌出生了。此時沉浸在喜悅中的傅斯年,不由分說將老母親接到了北平和自己一同生活。
但令傅斯年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接,妻子俞大彩的婚後生活立馬變得艱難起來。
人說心寬體胖,然而,傅斯年的母親雖肥胖,卻是個暴脾氣。傅斯年這輩子誰也不怕,唯獨怕這個暴脾氣的老母親。這一來與傅斯年的孝順有關,二來也是因為這老太實在過於蠻橫。
此時的傅斯年雖已是學界政界要員,但在傅母眼裡,啥都不是。所以,傅母該發脾氣的時候,是一點兒不含糊。而每次見到老母動怒,傅斯年就會立馬長跪不起,聽任母親斥責。這老太太氣要是沒消,傅斯年絕不敢站起來。
在任何一個家庭里,家庭主男的過分偏袒,一定會造成另一方的委屈。在傅家,傅斯年如此偏袒母親,勢必會委屈妻子俞大彩。
但傅斯年比一般男子好的一點是,他在偏袒母親的同時,也極力呵護妻子。
傅斯年母親肥胖又有高血壓,不宜吃肥肉,可這老太偏就最喜歡吃肥肉。有一次,傅斯年母親因為俞大彩不給她吃豬肉責罵她,傅斯年一看情況不對,立馬就跪下了。跪下後,傅斯年默默聽著母親數落,直到老太罵完了他才起身。
隨後,傅斯年還不忘偷偷跟妻子俞大彩做思想工作說:
「以後你給母親吃少許肥肉好了。你要知道,對患高血壓症的人,控制情緒,比忌飲食更重要,母親年紀大了,別無嗜好,只愛吃肉,讓她吃少許,不比惹她生氣好么?」
為了進一步安撫妻子情緒,傅斯年還補充說:
「我不是責備你,但念及母親,茹苦含辛,撫育我兄弟二人,我只是想讓老人家高興,盡孝道而已。」
新婚後的這段日子,兩人雖過得並不富裕,卻還勉強算安樂。但這樣的日子,也隨著抗戰的爆發戛然而止了。隨後,等待兩人的一直是愁苦辛酸。
抗戰初期,出於安全考慮,傅斯年不得不讓妻兒前去投奔娘家。
在這期間,俞大彩一人帶著孩子過著艱難的生活。對此,傅斯年一直愧疚不已。他還專門畫了一幅兒子行程圖,來記錄俞大彩和兒子這段顛沛流離的生活。
傅斯年此舉,也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妻子為自己所受的苦。
人世間的事往往如此,越不想這般,命運越是這般安排。
由於虛胖,加上過度操勞,傅斯年病倒了。病來如山倒,傅斯年病後的日子,家裡的開銷全靠往日的積蓄撐著。這般坐吃山空,很快,夫妻生活陷入了困境中。
大戶出身,且從未受過經濟之苦的俞大彩,在這段時間真正難受到了「困苦」的滋味!在回憶與與傅斯年在重慶郊區山中養病的情形時說:
「那是一段窮困悲愁的日子,孟真重病在身,幼兒食不果腹。晴時,天空常有成群的敵機,投下無數的炸彈。」
但即便家裡已經沒米下鍋了,俞大彩也是偷偷瞞著傅斯年到處籌錢,生怕影響他養病。
某日,傅斯年友人前來探病,已無米下鍋的俞大彩急壞了,她只得四處借錢,最後好容易借來100元,才總算備了酒菜招待友人。
而這一切,傅斯年都並不知情。後來,當病中的傅斯年得知真相時,他長嘆一聲,拉著妻子的手,強撐著笑臉說:
「等我病癒,要拚命寫文章,多賺些稿費,決不讓你再覥顏向人借錢了。我好慚愧!」
傅斯年此後,確實再未讓妻子借過錢,但也僅此而已。後來,傅斯年痊癒後,兩人的生活雖不似這般艱辛,卻也同樣捉襟見肘。
可貴的是,夫妻兩始終相濡以沫,俞大彩對於這種生活,也從未有過絲毫怨言。
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然而,世人只知這句,卻不知後一句:夫妻恩愛萬事興。這話,恰是相對於前句而言,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只要兩人相愛,萬事又有何難!
傅斯年雖一直不間斷地生病,但在任何時候,他都不忘與妻子相互加油打氣。當傅斯年的兒子作文因優異而被刊登時,夫妻兩激動地抱在了一起。平日里,生活中只要有值得高興的事,他們兩總是互相分享著,細細咀嚼著,彷彿他們生命里,除了幸福快樂再無其他。
相比很多能為一件小事悲傷很久,卻很少因一件大喜事開心很久的常人,傅斯年與俞大彩的境界,讓人欽佩。而世人如也能如法炮製,放大幸福,縮小悲傷,豈不時時幸福快樂。
這也是兩人雖一直身處貧寒,卻一直未「百事哀」的根本所在。
1949年,傅斯年飛赴台灣,1月20日,傅斯年就任台灣大學校長。這期間一直帶病堅持工作的傅斯年,平日里為填補家用,常會趕稿到深夜。
俞大彩在回憶傅斯年去世前的生活時說:
「因為他次日要參加兩個會議,我催他早些休息,他擁下筆抬頭對我說,他正在為董作賓先生刊行的大陸雜誌趕寫文章,想急於拿到稿費,做一條棉褲。」
俞大彩見狀,只好不再催他,只坐他對面,縫補著他的破襪。
傅斯年接著補充說:
「稿費到手後,你快去買幾尺粗布,一捆棉花,為我縫一條棉褲,我的腿怕冷,西裝褲太薄,不足以禦寒。」
平日里,傅斯年總捨不得為自己置辦衣物,他的衣服總是縫了又縫,補了又補。好容易他動了心思為自己想一次,俞大彩心裡雖不忍,卻很欣慰。於是,她便任由丈夫在燈下操勞。
卻不想,俞大彩的這個小不忍,竟成了她一生的恨事。
1950年12月20日,由於操勞過度,傅斯年剛走下講台就昏倒了。送到醫院後,雖竭力搶救,傅斯年也終未挺過難關。傅斯年因操勞過度並發腦溢血死亡後,俞大彩肝腸寸斷。她怎麼也想不到,與她相伴才16年的丈夫,竟就這樣離開了自己。
傅斯年死後,俞大彩才知道他最後一筆稿費里的秘密。
董作賓把傅斯年最後一筆稿費送到俞大彩手裡時說:
「先生跟我講了,自從你嫁了他,沒過上舒心的日子,這篇文章的稿費,是要留給你貼補家用的。做棉褲之說,只是先生的託詞。」
直到這一刻,俞大彩才知道,他夜夜挑燈,根本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
只是,這個真相,傅斯年不敢說,因為一旦說了,俞大彩就會制止他。實際上,俞大彩從未向傅斯年哭過窮,對於他們的窮苦生活,她從未表現出過不滿。但傅斯年卻時時為此內疚著,也是這種內疚逼迫他日此操勞。
人世間的真愛大抵如此,我從不說苦,你卻總把我的苦裝在心上。
死前,他給妻子留下的遺言是:
「你嫁給我這個窮書生,十餘年來,沒有過幾天舒服日子,而我死後,竟無半文錢留給你們母子。」
難能可貴的是,傅斯年雖如此迫切地想讓妻子過好的生活,卻從未因此利用職權做過任何「謀財」的勾當。
同樣可貴在於:傅斯年與俞大彩,雖一直飽受貧寒之苦,但感情卻從未因窘境而生裂縫。相反,兩人在困苦中始終包容、理解,用愛譜寫了傳奇!如此夫妻,比金屋銀屋裡「同床異夢」的夫妻,豈不強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