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舒吉案影響究竟有多大？沙特用一次聚會測出了陰影面積

文/光明日報駐開羅記者 肖天禕

本月23日至25日，在沙特首都利雅得舉辦的"未來投資倡議"大會在卡舒吉案的陰霾下如期舉行。卡舒吉事件使美國財政部長史蒂文·姆努欽以及英國、法國、荷蘭等歐洲國家的高級官員，摩根大通與滙豐銀行在內等十多家大型金融企業的執行長或董事長，以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拉加德都退出了這項活動。

但據路透社報道，大會開幕日沙特就與各方簽署了價值超過500億美元，涉及石油、天然氣、工業與基礎設施建設的合約。沙特投資管理局也表示，沙特政府在會議期間共簽署了價值44億美元的用於發展住房和建築業的協議，其主要合作對象是美國建築公司Katera，旨在幫助沙特實現"2030願景"中提出的現代住房計劃。有金融分析師表示，"未來投資倡議"大會取得的成果提振了投資者的信心，沙特股市能夠克服在過去兩周下跌的負面影響。從種種跡象中可見，卡舒吉案的中東地緣政治影響雖不容忽視，但其對沙特政府和皇室的負面影響已開始逐漸蒸發。

沙烏地阿拉伯2018年「未來投資倡議」大會現場

新城計劃依舊雄心勃勃

2017年10月24日，沙特王儲穆罕默德在一年一度的沙特"未來投資倡議"大會上宣布實施"NEOM"項目，計劃建設一個總面積為26500平方公里的現代化新城。該項目位於沙特西北部塔布克省靠近埃及和約旦臨海陸地，穆罕默德將其描繪為一個集合經濟、貿易、創新和生態環境的理想居住樞紐。該項目得到沙特公共投資基金的支持和資助，資金為5000億美元，第一階段將於2025年完成。而此次被稱為"沙漠達沃斯"的"未來投資倡議"的主要目標就是為該項目融資並為具體的工程招標。

有分析指出，穆罕默德希望將該城市建設成為沙特版的迪拜，是沙特"2030願景"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對於外國投資者而言，參與該項目代表了高額的回報利潤，也代表了將該部分利潤與沙特政權進行捆綁。因此，雖然各大公司領導人聲稱拒絕出席會議，但卻私下搞起了"小動作"，用實際行動表明了對沙特經濟發展的樂觀態度。「NEOM」項目負責人納賽爾在記者會上表示，其合作夥伴仍然堅定支持沙特政府的計劃。

2017年在沙特利雅得「NEOM」展覽中展出的無人機

"缺席"的美國財政部長

美國財政部長史蒂文·姆努欽雖然拒絕出席"未來投資倡議"大會，但其訪問行程卻沒有絲毫壓縮。他於10月22日會見了王儲穆罕默德。會議期間，他強調了美國與沙特戰略夥伴關係的重要性，以及根據"2030年願景"發展夥伴關係的前景。雙方還回顧了沙特與美國的雙邊關係發展，包括貿易和投資方面，會議還涉及打擊腐敗和恐怖主義等方面議題。

姆努欽的訪問以及對"2030願景"的關注表明特朗普政府仍然堅定支持王儲穆罕默德，努力維護美國與沙特的聯盟。特朗普依靠沙特製衡伊朗，同時沙特與以色列的曖昧關係也讓美國投鼠忌器。為"協助"土方調查卡舒吉案，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吉娜·哈斯佩爾奉總統特朗普之命，於23日早些時候抵達土耳其。目前所有呈現的證據均沒有直接指向王儲穆罕默德，雙方爭論的焦點也主要圍繞在是否引渡涉嫌參與謀殺的18名沙特人回土耳其接受審判。王儲穆罕默德在美國的斡旋下逐漸淡出了事件的焦點。

10月22日，沙烏地阿拉伯利雅得，美國財長姆努欽會見沙特王儲

沙特未現重大民意危機

據統計，王儲穆罕默德在沙特占人口60％以上的青年人中非常受歡迎，主要原因在於其大膽的社會改革運動。他提出實現沙特經濟現代化和多樣化的目標，並希望通過"2030願景"使該國擺脫對石油貿易的依賴。穆罕默德還曾主持一位女歌手舉辦的首場公共音樂會，以及該國第一個允許女性參加比賽的體育場的開幕式。得益於民眾的支持，卡舒吉案在沙特內部並未發展為一場重大的民意危機。

在皇室家族層面，雖然穆罕默德是沙特社會改革的先鋒，但他不是政治改革派，反而是沙特皇權的堅定維護者。因此穆罕默德面臨的最大威脅來自於皇室中心懷不滿的家族。去年11月，穆罕默德以反腐為名抓捕了許多重要的王子、政府官員以及商界人士，並將他們囚禁在麗思·卡爾頓酒店內，即此次"未來投資倡議"大會的舉辦場地。多達五百人在此次清洗中被抓捕，此次反腐行動使得前國王阿卜杜拉派系被排除在王室核心之外，國王薩勒曼和王儲穆罕默德成功鞏固了其對沙特政權的掌控力，並收繳了大量資金用於經濟發展。因此，儘管外界對於穆罕默德謀殺卡舒吉的指控使沙特王室蒙羞，但將其廢黜仍是薩勒曼的最後選擇，因為這無異於顛覆老國王辛辛苦苦建立的家族秩序。

另一方面，國王薩勒曼的親信紛紛表明忠心。利雅得省省長費薩爾·班達爾在會議結束後表示，此次會議簽署了一系列重要的文件，推動了沙特國民經濟的發展，為沙特青年提供了新的就業機會，有助於實現國家的繁榮和穩定。他還稱讚了王儲穆罕默德，稱其為"偉大的國家領導者"。

沙特王儲穆罕默德現身「未來投資倡議」大會

"地區老大"或難以服眾

"阿拉伯之春"爆發後，埃及經濟面臨嚴重挑戰，沙特逐漸成為埃及必須仰仗的地區盟友。沙特在埃及的投資達到270億美元，此外大約有290萬埃及人在沙特工作。如果沙特因國際社會制裁而撤銷其投資或解僱埃及僱員，埃及將遭受嚴重的經濟損失。開羅大學政治學教授哈桑表示，埃及不能忽視沙特對埃及的支持，特別是石油方面。此前在兩國對敘利亞發生外交危機之後，沙特阿美公司停止向埃及出口石油，迫使其改變立場。但在此次事件中，埃及試圖保持相對中立，拒絕發布直接支持沙特的聲明。哈桑認為，作為逐漸崛起的地區大國，埃及不想成為沙特的"下屬"以保護其國際聲譽。

在海灣合作委員會內部，沙特的主要對手卡達23日發表聲明，稱此次事件為所有人敲響警鐘，呼籲沙特澄清記者被殺害的情況，並支持此前英國、法國和德國發表的呼籲公開調查的聯合聲明，表達了對土耳其調查結果的信心和支持。除了其鐵杆盟友阿聯酋、巴林外，科威特對於沙特一直處於若即若離的狀態。一方面，科威特需要沙特提供的安全保障以阻止伊朗的滲透；另一方面，科威特對於王儲穆罕默德肆意妄為的行事風格極為不滿，甚至有學者將其形容為"小薩達姆"。它在去年沒有追隨沙特切斷與卡達的外交關係，反而試圖私下調解爭端並得到了美國的支持。阿曼國王卡布斯則奉行中立外交，很少參加海合會峰會，甚至與沙特"死敵"伊朗保持了良好的關係。雖然上述國家均發表了支持沙特的官方聲明，但科威特利用此次機會走近土耳其，阿曼則置身事外。

可以預見，此次事件之後，沙特對於海合會及中東地區其他國家的影響力和領導力會出現大幅下滑，如埃及、科威特等國也將逐漸擺脫對沙特的依賴進行"兩面下注"。因此，卡舒吉事件對沙特的內部改革和地區話語權造成了惡劣影響，但得益於美國可預期的堅定支持，短時間內沙特仍有較大的轉圜空間，穆罕默德推行的"2030願景"計劃也將在陰霾籠罩中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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