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職場 > 孫茜:人生如戲,戲夢人生

孫茜:人生如戲,戲夢人生

每周一位嘉賓

口述一段關於物件的故事

讀者原創版

等待你的聆聽

合作公號| 惟物論

本期嘉賓 / 孫茜

孫茜,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員,畢業於中國傳媒大學表演系。2012年因飾演電視劇《後宮甄嬛傳》中崔槿汐一角而大受好評。話劇方面曾參演人藝的《全家福》《合同婚姻》《玩偶之家》等劇目, 曾憑藉話劇《甲子園》獲得第三屆話劇表演學院獎最佳主角獎。本名唐堯,音樂人。2011年,加入麻油葉民間民謠組織。同年,推出個人原創單曲《瞎子》。2012年為電影《浮城謎事》彈奏吉他曲《我想彈琴給你聽》。2013年簽約摩登天空。2014年為電影《推拿》演唱片尾曲《他媽的》。2015年推出首張個人音樂專輯《飛船,宇航員》。

我現在的每一天都在為我所愛的話劇事業奮鬥著、努力著。但是,此時此刻如果我回想我小時候,那個時候的理想還真的不是做一個話劇演員。我那個時候的理想是做一名很優秀的主持人。

在我小時候的那個年代,我覺得中國最優秀的主持人是楊瀾、倪萍。我認為她們太優秀了,她們真的是我的榜樣和偶像。因為他們,同時也因為後來我在甘肅電視台做了一名小小的少兒節目主持人。所以,我後來的夢想就是,有一天我一定要考進北京廣播學院,因為那裡出了中國最多的最優秀的節目主持人。

廣院其實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夢想,我甚至從來都沒有想像過我真的有一天會以廣院學生的身份站在這個校園裡。所以,當我大一上學的頭一個禮拜,我每天在校園裡看著秋天路邊的雛菊,覺得每天都活在夢裡面。廣院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最美好的,而且覺得自己不可能實現的一個夢。

曾經是一名文藝兵的孫茜

為我實現這個夢的那個人叫蘇彭成,他是我的老師。在考廣院的時候,我那時候還特別傻,特別單純。我那時候是一個服現役的戰士,一個文藝兵。我自己真的是斜挎著小軍包,穿著軍大衣,在白雪皚皚的北京的冬天,跑到廣院去面試這個初試。當時我自然而然報考了,我認為我未來一定會走的那個方向,主持人專業。

當時在廣院的小禮堂裡面報名,老師告訴我們說,你們每個人可以報兩個專業,但是報名費都是50塊。要知道,那個時候一個月的津貼才61塊錢,這61塊錢包括你所有的生活費用,所以那會兒我覺得50塊對我來說是特別特別巨大的一筆錢。我當時抬頭看到小禮堂寫著上一屆的專業有表演專業,因為我之前看了招生簡章,除了我一直夢想當中的那個主持人專業之外,其他的專業我都不熟悉。我就那麼傻乎乎地把那個上一屆剛剛做完彙報,已經掉了好幾個字的條幅上的表演專業,原封不動地抄在了我的報名表裡面。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後來的人生就和這個緣分緊緊地掛靠在一起。

因為我填了表演,所以必須要去考這個專業,在考的過程當中,我就碰到了我這一生的恩師蘇彭成老師。當我考完以後,回到軍隊繼續做我的軍人,該站崗站崗,該放哨放哨。突然有一天接到了一個老師的電話。

他告訴我說:「我是廣院的老師,我姓蘇,你還記得我嗎?」

我說:「我不記得。」

他說:「我就是那個你考表演專業的時候,坐在正中間的那個主考老師,白頭髮的那一個。」

我說:「我沒有印象。」

他說:「好吧,沒有關係。總之我想告訴你,我認為你在表演上還是很好的。我就想問你有沒有報考中戲和北電?」

我說:「老師,我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中戲和北電這樣的學校,我就是想當一個優秀的節目主持人。」

他說:「可是如果你不做演員太可惜了。你可不可以就上我們這個專業?其實很多優秀的主持人也是演員啊!」他繼續說:「你喜歡誰呢?」

我說:「我喜歡倪萍啊,我喜歡楊瀾啊。」

他說:「你知道嗎?倪萍本身就是話劇演員出身呢!」

「啊?」當時我很震驚。

後來,說的很多話我都不記得了,因為那時候其實我作為一個文藝兵年紀也很小,我只記得最後一句話,他說:「無論怎麼樣,我想在廣院的門口用我的雙手迎接你的到來。我想在廣院的門口擁抱你。」

孫茜的老師蘇彭成

這句話對我的感觸很深,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接到這樣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給我打來的這樣一個電話。而且我知道當時其實我留的是我在蘭州老家的電話號碼,但是他能輾轉從老家又找到部隊,而且我們部隊那個電話是總機撥分機。真的不知道他打了多少電話,才終於有一個小女兵去接到他的電話,他才能把他的這些話說給我聽。我不知道,但是我能夠想像,所以我很感恩,我很感恩!

從那一刻我跑到上海書城,買了上海的學生要學的高一到高三的所有教材。在那半年的時間裡沒日沒夜去複習,複習到真的眼睛快要瞎。我記得有段時間我突然發現眼睛看不清東西了,也許真的是太累,也許是營養太匱乏。那段時間我就是在廁所投拖布的那個自來水管里去接一大杯水,用我當時的話說,那就是個爺爺輩兒的那種特別特別大的雀巢咖啡的杯子。用它去充濃濃的咖啡來喝,讓自己清醒。為了去自學那些課程,用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比如說熬夜到早晨五點去洗個冷水澡,比如說晚上不停地用大頭針或回形針扎自己,也會跟自己說要麼死,要麼考上,就是給自己這樣完全沒有退路的方式,讓自己一定要考上。因為我其實並沒有學過一天高中的課程,但是我很幸運,我也很感恩上蒼。廣院是一類高校,它的分數很高,但是我真的很幸運地考上了,我真的很幸運地等到了老師在廣院門口給我的那個擁抱。我也特別地走運,當我真的拿到了廣院的錄取通知書之後,是需要九月份入校的,但是前兩個月正好是軍訓,而我是軍人,就不用再軍訓,我在部隊是十一月份退伍,所以我等於是在部隊里又最後服役了兩個月。退伍之後也趕上廣院的學生軍訓結束,我就脫掉軍裝,來到了我夢想當中的學校。

當年孫茜在廣院門口的照片

當我到了這個學校的時候,我才看到蘇彭成老師是那樣和善的一個人,白髮蒼蒼。他教完我們就要退休了,所以那四年當中他拼盡他畢生所有的精力,把我們像孩子一樣一天一天帶大。我記得有一個故事是這樣的,我不知道是為什麼,有一天我在地鐵站碰見他,他和我在相反的方向坐地鐵,他大概是要回家。廣院是在地鐵最東頭的那一站,而他的家在蘋果園,是地鐵最西頭的那一站,很遠很遠很遠。那天已經很晚了,我在地鐵的另外一個方向,我突然看到,他在等地鐵,手裡捧著一個超市裡能夠買到的最便宜的漢堡,在一邊等地鐵一邊啃漢堡。那個不是肯德基、麥當勞的漢堡,是那種超市裡最便宜的漢堡,很乾不好吃,我吃過。在那一秒鐘,我瞬間躲在了一個柱子後面,我不想讓他看見我,我也不想讓他知道我看見了他。我們都很愛他。我們班裡管他叫蘇爹,因為他真的像父親一樣愛著我們每一個人。他是腰椎間盤突出很嚴重的人,每天都在腰上頂著一個很大的可口可樂空瓶子來給我們上課。我從來沒有想過在教室外面的他要付出這樣辛苦地努力。

蘇老師從學校回家的路很遠很遠

我記得上課的時候,他有一天給我們講過一個故事。他說他曾經在中央戲劇學院讀表演系的時候,考過北京人藝。當時的考官于是之老師已經通過了他,希望他能夠來到人藝。北京人藝是他的一個夢想,但是沒有想到他當時碰到了屬於他的青年時代的歷史特殊情況,所以拿到北京人藝的通知書之後,他沒有能夠順利地進入到人藝,而是去到了西寧,在那兒生活了十多年。所以在西寧,在大西北,他離他的夢想越來越遠。後來有機會他從西寧回到北京做老師,但是他永遠地離開了他夢想當中的舞台,這個可能是他一生當中最大的一個遺憾。其實聽他的課的人很多,全班同學都會聽,每個人都會聽,但是他說的這個故事卻深深地烙在了我心底里骨髓里。

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我想要替他完成他的夢想,甚至我自己也不確定,因為北京人藝它太大了,它太高了,台階太遠了,它不是一個誰都能夠考得進去,走得進去的一個地方。它是表演藝術的最高殿堂,在那裡有太多的表演藝術家。而我就是一個傻乎乎的小小的學生。我沒有想過我真的有一天會成為北京人藝的演員,但是我就是很愛我的老師,很想讓他高興。我知道帶完我那四年他就只能退休了,他的人生要畫上一個符號了,雖然不是一個句號,但起碼他永遠都不可能踏上北京人藝的那方舞台了。每次我們在上課的時候,他總是會拿北京人藝的老藝術家為人、為藝的那些要求來要求我們。我記得大一或是大二的有一年假期,我們開學,有一個女生美美地戴著耳環,其實每一個女生,尤其是在我們那個年紀的女生,愛美是很天然的一件事情,但是他也沒有說你們不要這樣,他只是說北京人藝的藝術家,是不會把自己最光彩的那一面留在生活當中,生活中的藝術家都是很樸素的,他們可能會騎著自行車,他們可能會穿得很簡單,但是他們把他們畢生最光彩的那一面都展現在舞台上,放在舞台上。他就是用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來告訴我們,那個女生在下課以後,就默默地摘掉了自己其實也不算是很絢麗、很耀眼的耳環。

北京人藝是中國話劇表演藝術的最高殿堂

從那時候開始,我們班就是北京廣播學院最樸素的一個班。我記得一個玩笑是這樣的,我聽說其他專業的學生互相之間是這樣聊的,說:「哎,你知道嗎?廣院招表演專業了。那你知道怎麼辨別表演專業的學生和播音系的學生嗎?就是你去看那個穿的最像乞丐的就是表演專業的學生。」我們班那時候真的是那樣,我到大三、大四的時候,冬天都還穿著我在部隊里的軍棉褲和軍棉襖,綠色的,外面什麼都沒套,就是綠色的,底下還穿了一個部隊發的軍棉鞋,系著一根皮帶在外面,現在腦補一下那個畫面真的很難看。但真的那時候不會去想太多,就是希望自己未來是一個專心做藝術的人,而不是專註於自己外表的人。所以,老師的那些觀念也好,老師的那些對於藝術的態度也好,其實潛移默化地深深地都植根在了我們心裡。

當我大學畢業以後,我有一個很好的機會,就是進到中央電視台。那時候中央電視台的音樂頻道剛剛開始成立,他們在報紙上看到我的照片以後,就聯繫到我,希望我去做主持人。那一刻我離我曾經的夢想是如此的近,但是我鬼使神差地告訴我自己,我要考人藝,我不想進中央電視台了。這個決定是我之前從來沒有想像過的,但那一刻我就是這麼想的。那段時間我不停地問我自己,這是一個你人生抉擇的時刻,你到底想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未來你想要擁有什麼樣的一個人生?在我大學畢業的那一年,我不停地這樣問我自己。

我後來還是決意去考人藝了。我記得當時有一個老者跟我說,考進人藝就像登天一樣難,但是你已經半隻腳進入到了中央電視台,你已經開始實習了,做一個主持人,你為什麼會做這樣的選擇?但我確實是做了這樣的一個破天荒的選擇。而且我也正如別人所說的一樣,我失敗了。而且那個時候就是什麼都沒有。因為你原來有的實習的機會也被放棄了,而你現在考的這個人藝也並沒有考進去。那段日子對於我來說真的是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完全灰暗。我記得我的很多早晨都是被淚水泡醒的,我醒來一看我怎麼臉上如此多的淚水,做過很多很可怕很可怕的夢,也從那些夢中驚醒過,那些夢到現在我都還記憶猶新,因為它們特別的黑暗。那段時間不知道人生接下來該怎麼樣。

但是我也很感恩,因為在我考完人藝之後的半年,突然有一天我接到北京人藝現在的院長任鳴老師的電話,他說,現在有這樣的一個戲《心靈遊戲》,是一個年輕演員的戲,都是由年輕演員組成的,問我想不想來試一試。我特別開心。我其實那個時候每天都會抱著簡歷到處去走劇組,而且已經碰到了一個劇組願意說給我一個機會,但我那個時候還是興沖沖地答應了,然後跑去跟劇組說我不拍了,我要去人藝,我要去排一個戲。那個戲演完以後,我又接到了人藝的一個電話,說:「我們《全家福》這個話劇。有一個龍套,你願不願意來?」我也特別開心。然後去演這些龍套,演了無數個這樣的龍套,替無數個因為各種各樣原因沒有辦法到劇院排練的老師演過無數個角色。那些角色里有適合自己的,也有不適合自己的,我都去一點一點排下來。從來沒有問過劇院能給我什麼,但是我每次在舞台上的時候,我都會打電話讓我的蘇老師來,我都會讓他在舞台下看我的戲。

孫茜和蘇彭成老師的合影

至今我也覺得我在舞台上的每一場演出,我都不覺得足夠令他滿意,我都覺得我演得不夠好,但是我還是願意讓他看,我想讓他高興,想讓他知道:有一個人在這個舞台上替你完成你一生都沒有完成的夢想,我們就是你的夢。

當然,其實人藝在我上大學的那四年間的點點滴滴中,在每一天上課的過程當中,它也成為我畢生的一個夢。我也深深地愛著人藝,在這個舞台上,我是抱著雙重的愛,一是愛我的老師,二是愛人藝,愛我的夢想。所以,有的時候我在舞台上真的是拼盡全力。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我也不是最有天分的,但是我逼著自己讓自己成為那個雖笨但起碼最努力的人。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在一個火車站,接到了北京人藝人事處的電話,他說,過段時間你來辦一下手續吧。我也夢想過這樣的場景,我以為我會很興奮,我以為我會高興得跳起來。但是,真的那一刻到來時,接到電話的我特別平靜,我很冷靜地掛掉了那個電話,上了火車,到達了我接下來要演話劇的另外一個地方。我才給我的老師打了一個電話,語氣也很平靜,我甚至沒有告訴他:老師,我終於替你完成了你的夢想,也完成了在大學四年里你植根在我們心裡的那個夢想,我自己的夢想。我沒有告訴他,我只是跟他說:「人藝的人事處給我打電話了,過些日子等我回北京,我要去辦手續了。」他也沒有過多的語言,但是我知道我們彼此之間是心心相印的。作為學生,我深深地愛著他,作為對表演很深愛的一個老師,他深深地愛著人藝。那一刻我們三者合一了。

下期嘉賓 / 盧庚戌

盧庚戌,兼具導演、編劇、音樂人、建築師等多個身份,畢業於清華大學建築系,樂隊組合水木年華的主唱和創作人,是早期校園民謠的代表人物。2014年自編自導的電影處女作《怒放之青春再見》上映,2018年盧庚戌的個人自傳體電影《一生有你》即將上映。

本欄目合作公眾號 | 惟物論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讀者·原創版 的精彩文章:

那個獨自吃早餐的二胎媽媽
「談戀愛哪有打遊戲好玩?」 那活該你單身

TAG:讀者·原創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