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試徐甲傳說的修鍊學詮釋
導讀:徐甲天天對著明師,近水樓台卻無法先得月,終於失足;尹喜因為有心求道,才遇明師。不少人憑著小聰明,走了不少人生捷徑,暗暗自喜,殊不知不使小聰明,才是成功之源。千里之行始於足,萬里堤壩,潰於螻蟻之穴,人生路漫漫,陷阱常相伴,「老子試徐甲」的傳說,向你詮釋人間正道的修鍊法門。
話說春秋末代,當時諸侯混戰,弱肉強食,生靈塗炭,周王朝正處於風雨飄搖中。公元前516年,周王朝內亂,藏室典藉遭受搶掠,老子因此被免職。於是老子效法古代聖人「邦有道則見,邦無道則隱」的行世方式,就駕青牛之車,薄板為車蓋,徐甲為車夫,打算西出函谷關隱居。
過函谷關時,受把關尹喜邀請,老子為他著書五千,史稱《老子》(俗稱《道德經》)。在逗留函谷關期間,老子深知此次出關,路途遙行,一路艱險,車夫之責可謂任重而道遠,於是決定考驗一下徐甲。車夫徐甲是何許人?原來老子當年在沛澤修道時,曾看見路旁有一堆嶙嶙白骨,慧眼一觀,似有魂魄飄蕩,向老子表達著向道之意。老子慈心,便施道術,將白骨點化成人,這便是年青英俊的徐甲。他感老子活命之恩,主動要求一生追隨老子,照顧老子的生活起居,也希望自己得聞道法以了脫生死之苦。遠行前老子許諾徐甲,一旦陪他西遊修道回來,一定會用黃金來償還工錢。徐甲感老子再生之恩,再說他也無家可歸,於是答應為老子當車夫。老子本著「聖人永遠善於拯救人,而沒有被遺棄的人;永遠善於拯救萬物,而沒有被遺棄的物」[1](第27章,以下同書只注章數)的情懷,有心給他機會一同遠行,以便見機度化。
一天,老子手拈一根吉祥草化為一位絕代佳人。天天在野外放牛的徐甲遇見吉祥姑娘,為她美色所惑,於是向關令起訴老子拖欠他的歷年工錢。他心想只要拿到為數不少的工錢,就能留下來跟佳人過日子。老子見他道心不堅,貪戀女色,怒其不爭氣,令他大失所望,於是不由得拿起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插,只見地下霎時湧出一股清泉,這就是如今的「化女泉」。只聽老子心平氣和地問他:「你還記得你是怎麼活過來的嗎?」徐甲低頭不語。「你張開口。」老子用威嚴的口氣說。徐甲心虛,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巴。老子於是舉手一招,那張吞下多年的符從徐甲口中飛出,落在老子手中,符上的丹篆跟新的一樣。徐甲失去了生符,轉眼間變成了一具白骨。其狀之慘,不堪入目。已拜老子為師的尹喜連忙問,「尊師這是何故?」
老子回答:「他早就死了,是我用太玄陽生符賜與他,才可以活到今日。可他卻不念活命之情,迷戀女色,反而背信棄義來起訴我。」。尹喜見徐甲因違心導致死亡,加之,想一睹老子起死回生之術,於是跪地叩頭為徐甲求情,懇請老子赦免徐甲的罪過,讓他再次活過來,自己願意出資代償工錢。老子見尹喜慈悲且捨得錢財,於是答應了尹喜的請求。只見老子將符投向白骨,符著白骨,立刻又變為徐甲。老子說:「我不怪你,是你自己違背了約定,道已離你而去,故重新進入生死輪迴。現在償還你的工錢。你走吧!」尹喜如約,拿自己的積蓄,付清了徐甲索要的工錢。
這時徐甲如夢初醒,後悔不已!哀求老子讓他繼續留在身邊。徐甲匍匐在地,狠命地扇自己的耳光,哭泣著說:「我已沐浴您的聖恩,赦免我的罪過,讓我從朽骨重新見到光明,這個教訓是多麼刻骨銘心。我情願一輩子為你老駕車,不要工錢。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老子說:「不是我不願意,道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你的做法已經離道萬里。不是我不願意,是你自絕於道。天作孽有可改,自作孽不可活。我原來說到時用黃金還你工錢,是想傳你金丹大道,讓你永世解脫。誰知你……」老子說到此不想多說了。堅決不答應徐甲的苦苦哀求,以禮遣送走徐甲。
不過後來據說,徐甲自從聽了老子一席話,明白了老子的一片苦心。他雖然被趕走了,但能汲取這個刻骨銘心的教訓,從此祛除私心雜念,精心鑽研,終於得道成仙,傳說就是道教推崇的「白骨真人」。
「老子試徐甲」的傳說所以能夠在道教中流傳,是因為一方面這個傳說承載著深厚的道學意蘊,成為世代道門中人的生動教材;另一方面,有慧根的道教徒可以從中汲取到一些修鍊大道的經驗教訓,以免重蹈覆轍。
下面就以《道德經》為詮釋「老子試徐甲」傳說的主要理論依據,闡發這一傳說背後隱藏的深刻道學意蘊。
一、符法玄妙化腐朽
該傳說中給人留下最為深刻印象的便是老子藉以起死回生的那張太玄陽生符。《雲笈七籤》卷一百一十《紀傳部?洞仙傳》載有:「蔡瓊,字伯瑤,師老子,受《太玄陽生符》、《還丹方》,合服得道,白日升天。常以《陽生符》活已死之人,但骸骨存者,以符投之即起。」《太上靈寶五符序》(又名《靈寶五符經》)中載有「九天太玄陽生符、三天太玄陽生符、九天太玄陰生符」等各種符。其中有稱為「靈寶五符」的五種符威力無比。聲稱「高聖之所宗,上哲之所佩,靈仙之質味」,道士入山採藥,佩有五符者,才能採到八石靈芝,而且有助於合成丹液,隱身山林,不受鬼怪侵擾。如果沒有佩符,神葯就藏起來,八石也隱形了,靈芝也藏起了光輝,而且邪氣會來干擾,鬼魃會來驚嚇,可見「符」在道教生活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概括起來說,就是「術之秘者,唯符與氣、葯也。符者,三光之靈文,天真之信也;氣者,陰陽之太和,萬物之靈爽也;葯者,五行之華英,天地之精液也。」[3]在道教的眾多法術中,其重要者莫過於符,方法莫重於符法。道法高深,以符法顯之。這是由符本身的特點決定的。「符者,上天之合契也。群真隨符攝召下降。」[4]符是溝通天地、神人的橋樑,它以一種信號的形式與神將仙吏取得聯繫,以為施法者所用。無論是書符、虛符、目運符都承載著施法者的心意。無論是服符、貼符、置符、焚符都表達受符者試圖藉助神力為自己祈禳、考召、殺伐(收捉邪魅凶神)、治病、變化隱論、濟度幽魂。
「老子試徐甲」傳說中的「太玄陽生符」不是張普通的符,它有著生殺大權,得之者生,失之者死。大道本無形,符法顯其跡。符法這等厲害,但它畢竟是人控制的。照道教的說法,施符者法力越高,其所使用的符發揮的作用就越強大,甚至大到起死回生,改天換地。符似乎有靈性,心至符行,絲絲合扣。符法本身的威力來源於道,因此施符者不能忘記符僅僅是手段,而目的是藉以治病救人,累功積德,臻至大道的化境。心至功成,無需符法作為媒介。但在此之前,符卻是修行過程中不可缺乏的。道與法的關係,按《道法會元》卷一所說:「道乃法之體、法乃道之用」,是本體與方法的協調。宋?白玉蟾對此也有精妙的概括,「法也者,可以盜天地之機,窮鬼神之理,可以助國安民,濟生度死。本出乎道,道不可離法,法不可離道。道法相符,可以濟世。」道法相依,不可偏廢。道是法的內在依據,法是道的外在表現,道的運行通過法的操作來實現。總而言之,法是入道的門徑,也是得道的表現之一。「道者,虛無之至尊也。術者,變化之玄伎也。道無形,因術以濟人,人有靈,因修而會道。人能學道,則變化自然。」[3]鼓勵人們勤修苦煉,自有變化之術。
「老子試徐甲」傳說表明道門中人有意將符的發明權歸功於老子,這有助於增強符法的權威性,有助於道門中人堅定對道的信仰,堅定修持老子之道的信念;當然也有助於在講究實效的百姓之中傳教。
二、貴師愛資進道門
進而言之,「老子試徐甲」傳說留給道門中人以寶貴的精神啟迪,他們可以從中悟出修持大道過程應注意的事項,換句話說,明白如欲修鍊有成,必須具備哪些素質,從哪幾方面著手。當然,同一文本,不同的人去詮釋它,會有不同的文化意蘊。我們選擇老子自身的著作作為思想依據來詮釋傳說,應該更為貼切、適當。
自古道門中人有此感嘆:「修道如牛毛,得道如麟角」。更有甚者,認為「求道如牛毛,聞道如麟角」。這反映了世風日下,真正有道者隱而不顯,即使有求道之心,也難遇明師指點,始終在門外俳徊,徒費時光。聞道暫且困難,更何況修道、得道了!
從「老子試徐甲」傳說來講,我們可以由此得生髮開去,得到更大更深的啟示:
(一)修道須恆心。
修道是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道靠己修,道不度人,而人自度。道者,路也,導也。道就是一條通達真善美的金光大道。道就是實現和諧、自由、幸福的路徑,道不遠人,人自遠道。修道之人有三種類型:第一種類型的人,聽說了道,就勤奮不懈地實行它,老子稱之為「上士」;第二種類型的人,聽說了道,好像存在又好像消亡,三天打魚兩天晒網,沒有毅力,沒有恆心,怕吃苦,耐不住寂寞,老子稱之為「中士」;第三種類型的人,聽說了道,大嘲笑它,不嘲笑它,就不足以成為「道」。這種人老子稱之為「下士」。道是尊貴的,它從不曲就於人,這種聽到道以後,以為是天方夜譚,嘲笑授道者是痴人說夢,不但自己不信,不修,還要對修道的人進行毀謗、攻擊。惟其如此,那些真正修道的人,歷盡磨難,忍辱負重,終成正果。真正的修道者往往就是在人們的誤解、嘲笑中成就的。相反,如果一個人修道一帆風順,那麼他就難以有成。可謂艱難困苦,玉汝於成。當然老子這裡提到的修道者都是「士」,即古代的知識分子。像徐甲這樣的凡夫俗子有幸作為老子的僕人已是萬幸,多少有機會聽到道。他如果要修道,那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行。本來像他那樣長年積月地積德,終有成就的一天,可惜他半途而廢。
真正的修道者是什麼模樣呢?老子首先以「微妙玄通,深不可識」來概括,接著從他們的言行舉止,外在形象、氣象、性格、氣質、氣機等以至到內心世界、心靈深處都得到充分的闡述,為人們樹立了學習的榜樣。勉強可以為他們形容如下:
豫然遲疑啊!他們好似冬天涉渡河川;
猶然戒慎啊!他們好似畏懼四周鄰居;
儼然莊敬啊!他們好似賓客的矜莊;
渙然流散啊!他們好似冰凌的溶釋;
敦然渾厚啊!他們好似山谷的寬容;
渾然混沌啊!他好似水流的濁亂。(第15章)
他們唯道是從,尊道貴德,因為修道易毀於小成,所以應該戒慎畏懼,不可抱有僥倖心理,因為「天網恢恢,疏而不失」。(第73章)修道者應有博大的胸懷,有「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氣魄和敢氣。老子曾引用古代聖人的言語說:「承受全邦的垢惡,這是叫做社稷的君主;承受全邦的不祥,這是叫做天下的君王。」孤寡不榖是世人所憎惡的,然而侯王卻用它來稱謂自己。(第43章)這是為何呢?老子以水為喻,認為最完善的德性,好像水一樣,善於滋潤萬物,而不爭私利,居處眾人所厭惡的地方,因此,幾乎同於大道啊!(第8章)原來,君主心甘情願地處污、納垢、受不祥,這才是有道的表現。宇宙社會的規律是,崇高必定以低下為基礎;尊貴必定以卑賤為根本,君主這麼做的依據就在於道。也就是說他們是法天道以定人事。
而另一種不善於為道的人卻不然。他們放著平坦的大道不走,就喜歡走捷徑。他們就缺乏善為道者那樣行進於大道,唯有施為是所畏懼的品格,是沒有獨特耿介的知識的表現。(第53章)修道之事不可耍小聰明,不可貪求功能與境界,那樣會適得其反,而有走火入魔之虞。老子告誡這種人說:
「圖謀艱難的事,於它的容易處;作為偉大的事,於它的細微時。天下艱難的事,必須於容易處做起;天下偉大的事,必須於細微時開始。聖人終究不自以為大,所以能夠成就他的大業。多看容易的人,必定多遇困難。聖人重視困難,因此終究沒有困難啊!」(第63章)
貪多圖快,欲速而不達。造成這種困境的根源在於:人們往往難於自己把握自己,是因為他們的小聰明。因此用小聰明來修道禍害無窮;而不用小聰明來修道,則是修道的福德,是成功的源泉。(第65章)
於是老子為修道指明了一條路徑,那就是「從事學習,天天有所增益,從事修道,天天有所減損,減損了,又再減損,從而達到無為的境界,無為而無所不為。」(第48章)可以說,修道是個永無止境的過程,一定要在損益之間保持必要的張力。不益不損,不損不益,損益互動,日進於道。這裡老子強調是天天如此,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毫不懈怠。這是因為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如果有一時一刻可以離開,那至少說明修道者永沒有達到於道的境界。
(二)修道須反俗。
道和俗在性質上是不兩立的,但在實踐中,道與俗又是可以相互轉化。有道者一想之差也可能墜為凡夫;世俗之人一朝悟道,與道合同,也可化俗為道。道在俗中修,俗是煉丹爐。自古神仙非有種,隱於朝野少人知。要明白修鍊大道並不在深山老林,而是學習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在世修鍊,心在俗外,才是修道的真境界。
世俗之人之所好,多是修道之人之所棄。比如世俗之人大多喜歡五音、五色、五味,難得之貨等,而修道之人則不然。他們認為五色繽紛使人目盲;五音煩雜使人耳聾;五味膩濁使人口傷,馳騁打獵使人心亂髮狂,難得的貨物使人行動受到妨害。(第12章)修道之人護住自己的身心,而不為外物所役。只好「大音希聲」之音,只愛平談之味,只喜無色之色。
世俗之人多好自以為是,修道之人則善於自以為非。世俗之人好「自是」、「自見」、「自矜」、「自伐」(第24章)、「自貴」,(第72章),而修道之人相反,而「不自是」、「不自見」、「不自矜」、「不自伐」、「不自貴」(第22章)。世俗之人多喜歡自作聰明;修道之人則操守愚鈍。世俗之人好追名逐利,而修道之人則以道為重,視名利如浮雲。世俗之人多重視外在之物;修道之人多關注身心健康。等等,總之,只有反「俗」,才可返「道」。
老子指出反俗的根據在於「反者,道之動」(第40章),大道的運動是反向的。只有與物相反,才能回歸而達到大順自然的化境。(第65章)「一部《道德經》對種種矛盾著的對立面作了深刻精闢的論述,目的教人修真要善於用反、守反,以反求正,以反求常,以反求進。」[5](P228)反的本質就是一種復歸。道生一,生二,生三,生萬物,可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所以老子,提出「復歸於嬰兒」、「復歸於無極」、「復歸於朴」命題,用義在於提示修道要懂得以反求道才是正道。(第28章)
徐甲迷於女色,拘於金錢,而喪失了最寶貴的生命,是最不值得了!
(三)修道須守信。
守信在修道具有重要意義,這主要體現在:一方面,「信」本身是道體的組成部分。《道德經》第二十一章指出:道作為「物」,它是恍恍惚惚,其中包容有象、物、精、信。這個「信」體現了道的客觀存在性,用現代語言講類似於「信息」。它表徵了事物間似有似無的關聯,它是宇宙萬物生長化滅的內在依據。正因為大道之信而有徵,信驗昭著,所以修道有端倪可以把握、學習。另一方面,「信」是從「信用」、「誠信」這一角度來說的。「信者,人之干也。」[6]人無信不立,信是德的核心。「信,所以守也。」[7]守信是做人的根本。《賈子·道德說》稱讚:「有信,德之美也。」「信者,德之固也。」《左傳·僖廿五年》甚至認為「信」是「國之寶也」。
老子要求「言語要善於信實」(第8章),但「信實的話語是不華麗的」(第81章),信要全信,如其不然,「信不足,如同於不信」,有時甚至是一絲絲的不信,可能就是成敗禍福於反掌之間。「信」在此處具有方法論的意義,也就是以「信」來進道。因此,老子總結生活經驗指出「輕易承諾的人必然少有誠信」(第63章),但要真正做到「信」又談何容易。「篤行信道,自強不息」[8],要堅持非有強大的定力不可,要不斷地戰勝自我。要學習梅花那樣「欲傳春信息,不怕雪埋藏」[9]的精神。老子對修道守信是非常強調的。他說,「信者,信之;不信者,亦信之;德信也」。(第49章)對於誠信的人們,要用信來對待他們;對於不誠信的人們,也用信來對待他們;這就是德信啊!對於有心為道者,以信傳信,以信印信,同歸於信。對於未能為道者,仍然以信化之,也就是報怨以德。這樣,最終一起得到大道大德的信。
信是一種非常可貴的德性,也是道性的體現。不可不珍貴地保有它。在修道的過程中,一定要注意區分信與不信,正信與迷信,真信與假信。否則可能自迷自誤誤他。徐甲已答應追隨老子,一同出關修道,然而在美女金錢的誘惑下,背信棄義,不顧師徒情義,惡義誹謗老子,以至遺誤進道良機,自食其果。
(四)修道須無私。
私是世俗的核心,世俗之人往往自私自利,而修道之人則心懷百姓、國家與民族。宇宙自然的大道,損減有餘的,而補益不足的,而世人的道理,卻不是這樣,損減不足的,用以奉養有餘的。誰能夠損減有餘的,用以奉獻天下呢?唯有得道的人。所以聖人施為而不自恃,成功而不自居。(第77章)大概聖人無私的緣故,聖人永遠沒有自我的心思,而以百姓的心意為自己的心意。他蒞臨天下,為天下渾沌自己的心,(第49章)也就是忘我無私。大道之妙就在於無私並不會損害自己,恰恰相反,聖人沒有積藏,既然以道幫助人,自己就愈富有;既然以道施予他人,自己就愈增多。(第81章)聖人沒有自身的利益,也就是不會像常人時時顧著自己。然而卻有出其不意的結果:聖人後退自身,反而自身居先,度外自身,反而自身保存,不正是因為他無私,才能成就他自己。(第7章)也是修道「反求法」的體現。
無私在修道過程中,既是表明一種德性的狀態,也是進道的方法,即「寡少私慾」(第19章),無私的甚高境界就是連「為公的心」也沒有了,也就是上德的人,不以德為德,所以有德,這個德是「玄德」、「大德」。下德的人,只怕失去德,所以沒有德。下德嚴格說來不是德。善欲人知不是真善。所以老子有「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的說法。也就是聖人替天行道,非為一家一人之私。
徐甲的失足處在於只重眼前利益而忽視了根本的利益,就是長生久視。人一旦沒有生命,財物又有何用?這也就是應驗了老子的「輕浮就會失去根柢,煩躁就會失去主君」的告誡。人一旦輕浮煩躁則事難成,身難養。再等他悔悟過來,已經來不及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殷鑒昭昭,不可不查。真可謂:「欲談機淺方近道,私慾淡時道欲濃;心機淺處天機深,無私無欲大道基。」[5](P261)
(五)修道須貴師愛資。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修鍊大道尤需明師指點。否則,任你聰明勝顏淵,不遇明師若強猜。貴師者,可事半功倍。大道事業薪火相傳,有明師指導,修道可減少許多不必要的挫折。有志者可以踏著先人的腳步,繼續前進。相傳說,老子自身也曾直接師從商容(又稱「常樅),另外根據《道德經》所述,老子間接地學習上古真人的言行。老子說他的言論都是有根據的,他的行事都是有榜樣可學的。(第70章)比如他多處引用前人的言論:
聖人之言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朴。(第57章)
受邦之垢,是謂社稷之主;受邦之不祥,是謂天下之王。(第78章)
《建言》有之曰: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上德若谷,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渝,大白若辱,大方無隅,大器免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褒無名。夫唯道,善始且善成。(第41章)
用兵有言曰: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第69章)
資者,進道精業防失也。修鍊大道要重視把握反面資鑒。否則,縱然使你有諸葛之智,也會招致街亭之失。愛資者,可防微杜漸。大凡能成就大事者,必定是善於學習,尤其是善於從失敗中學習的人。有志於修道,理應貴愛前人失敗的教訓,踏著前人的血跡,做出新的開拓。老子自身也非常重視汲取反面教訓,以不斷提醒自己。他在《道德經》第43章引用了《金人銘》說的「強梁者不得其死」,並表示說,前人用以作為教化的,他也議論(發揚)來教化人,將把它作為教學——自覺覺他的根本。
老子對「師」與「資」有一段十分經典的概括。他說:「善於從事大道的人,是善於從事大道的人的師傅;不善於從事大道的人,是善於從事大道的人的資鑒。不尊貴自己的師傅,不珍愛自己的資鑒,雖然智慧,實是大迷誤,這是叫做為道的精要妙旨。」(第27章)老子這裡簡明扼要地指出了為道的至上法門所在。也就是說善於為道的人,一方面,應該是十分貴重前人成功的經驗,就是被實踐證明是切實可行的真知灼見;另一方面,應該也珍愛不善於道的人的失敗教訓,就是被實踐否定的假知偏見。借假修真,也不失為為一種好辦法。修道就是要善於轉化,要化腐朽為神奇。從錯誤失敗中導向正確成功。因此,一位合格的修道者,他的心態是成也欣然,敗亦喜,成敗、真假、得失都可以成為自己進道的思想源泉。
徐甲一介凡夫,天天明師就在自己身邊,近水樓台卻無法先得月。相比之下,尹喜則是有心求道,才得遇良師,他也從徐甲的事件中學到不少東西。他願意捨棄財物,感受了老子的慈悲,進而拜師求道,辭官修道去了。真可謂「捨得,捨得,不捨不得!」
(六)修道須知常達變。
「常」字在《道德經》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常」在一定意義上是「道」的代名詞。道「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第25章),這本身就是一種「常」。可見知常,是明道的表現。那麼什麼情況下,才叫做常呢?
首先,「知和曰常」(第55章),明白和態是大道的常規。「和」者,內含「和諧」,「和合」,「和平」等意思,「和」是一種理想的境界與狀態。萬物所以具有生機活動,乃在於內在有陰陽兩氣交通成和的結晶。老子說:「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第42章)「和」就人的個體而言,它表徵含蓄德性純厚,猶如赤子的善,是為道者真原不虧的狀態,有了這種狀態,蜂蠍毒蛇不螫他,鷙鳥猛獸不搏擊他;他的筋骨柔弱而拳頭卻握得牢固,不知男女的交合,而生殖器卻勃然奮起,精氣充沛之至呀!即使整天呼號而喉嚨不會沙啞。和也可以作為修道的重要手段。那就是「融和自己的光芒,混同自己的塵俗」。(第56章)處俗而不混俗,保持自己的赤子之心。
其次,「復命曰常」(第16章),復歸生命叫做大道的常規。生命對於人是最為重要的。而生命的動力源泉又是根於道的。因此,要時時把握住大道,不喪失。而是否把握大道,就體現在是否能夠保持生命的健康長壽。如其不然,「不知常,妄作,凶。」不知道大道的常規,而盲目亂為,必然會有兇險。因此只要知常,就會容納,善於容納就能廓然至公,廓然至公就能全面周到,全面周到就能與天合一,與天合一就能溶化於道,溶化於道就能持久不失,終其一生,永遠不會危殆。
最後,「知常曰明」(第55章),知道常規,叫做真正的明白。「明」的對象就是「常」,只有對「常」「明白四達」(第10章)了,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使自己的言行舉止與道合同,不離於道。這也可以稱作「因襲大道的常規」(第52章),就是在認識、把握「常」的基礎上,主動地按照「常」的法則來行事。
常也可以說是常態。由於事物多種多樣,又處在發展變化中,人們的思想與行動應該做到實事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與時俱進。所以老子講到大道常規在軍事中的運用時,就說「以奇用兵」(第57章),雖然有不進寸而退尺,還有哀兵必勝,打勝戰用葬禮來處置等用兵之常,但有時只有出奇,方可制勝。當然無論如何,出奇制勝本身是在對軍事規律深刻把握的基礎上,才可能較好地發揮。
徐甲在通常情況尚能克盡職責,但在美女的誘惑下,卻無法把持住自己,終於自毀身家性命,不可謂教訓不深刻!
(七)修道須立志。
修道本身是一種行為,而行為必定有它的目標。俗話說:「有志之人立常志,無志之人常立志」。有志者,事竟成;無志者,一生碌碌無為,一事無成。老子也深刻地指出,道的尊貴在於:要求可以得到,有罪可以免除。(第62章)求則有可能得,不求則一定不得。上士聞道能勤奮地實行,就是因為他已立志行道,最終可以大器晚成。
徐甲之流不圖進取,安於現狀,不知道之尊貴可以轉危為安,起死回生,長生久視,他缺乏「聞道而勤行」的志向,而一旦失去道之所保,則悔之晚矣。
這一傳說旨在啟發人們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下都應該始終不渝地「尊道貴德」。道德的尊貴是道生萬物的本性使然。應該自覺地培養高尚的道德情操作為為人處事之本,這也是修道的究竟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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