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別拿你和她的婚房來忽悠我！
01
周一這天，店裡沒什麼業務，趙莉梳理完客戶資料，一直閑著，快下班時，突然接到一個北京的來電。
電話接通，張楊自報家門，趙莉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半天沒說話。
前幾天同事轉發的星座學上提示，本月天蠍犯桃花，趙莉哪裡想到，原來是前男友這朵舊桃花。
當初分手時，對方的狠話聲聲在耳「這輩子永不相見」，不過才兩年時間，張楊都忘了嗎？
很快，趙莉就明白過來，張楊來電不是續舊情，而是要買房。
遠在北京的張楊說要給父母在武漢買一套房，準確地說是一套二手房。
張楊第一時間竟想到了趙莉，這個在房產中介上班的前女友。
02
張楊說：「買房是大事，我在武漢也沒這方面的朋友，思來想去還是得找你幫忙，其他人我都信不過。」
言下之意是，我們既使分手了，關係依舊好過其他人。
趙莉迅速調整情緒，恢復了職業口吻，問張楊要買什麼樣的房子？哪個地段？多大面積？心理價位？
一連串的問題下來，電話那端的張楊有些暈，他說：「反正我就上面那些要求，你覺得哪套房子好，就買哪套，我不了解行情，都聽你的！」
趙莉感覺好像有一股電流，發出「沙沙沙」的聲音，細細划過她的心間。
03
張楊還是和當初戀愛時一樣，什麼都是聽她的。
吃飯聽她的，約會去哪兒聽她的，買房也聽她的。
趙莉想，他唯一沒有聽她的，就是分手那會，她說什麼，他都不肯再繼續聽了。
趙莉恨過張楊，可眼下，她輕而易舉地就原諒了，並非舊情難忘，而是迫不得已。
趙莉進這家房產中介兩年多了，業務平平，最近兩個月還沒有開單。
雖然房產中介兩個月不開單是常事，但她畢竟也算老人，總沒業績，面子上掛不住。
加上公司最近人事變動，經理的脾氣越來越差，前幾天例會，他指著幾個剛入職的新人說：「這個月要再不開單，你們就自覺點，該幹嘛幹嘛吧。」
趙莉知道，這話也是說給自己聽得。
於是，她挖空心思找路子，只差沒等在小區門口發傳單了，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想買別墅的客戶，踩著高跟鞋領著人家到處去看房，結果最後還是黃了。
趙莉覺得這個10月太喪了，喪到她都要轉行了，哪成想，竟等到前男友這個客戶。
於公於私，趙莉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更何況，前男友還是一副舊情難忘的模樣。
04
掛了電話，趙莉把張楊從微信黑名單里放了出來，又整理了一些優質房源，發了過去。
張楊很快就回了一段語音，大意是，他離開武漢太久，現在根本不了解本地二手房市場，讓趙莉幫忙推薦適合他的房子。
他對房子的要求很簡單，小區環境要好，最好是臨湖，房子得在一百六十平以上，因為他以後會和父母住一起。
趙莉愣住了，過了半晌才問：「這麼說，你要回武漢嗎？」
「是這樣的，我們公司要在武漢開分部，老闆的意思可以把我調回去。」
張楊簡單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又一再強調：「莉莉，我沒時間回武漢，房子的事情，就拜託你了，我了解你，也相信你的眼光，等確定個差不多，我再回來！」
05
趙莉的思緒一下回到了兩年前。
當初他們分手是因為她不願意去北京，而張楊又不肯離開北京回武漢。
而今，張楊要回來了。
人生啊，果然沒有什麼事情是永遠，回憶歸回憶，人還是得活在當下。
先不管是為了什麼，此時的趙莉拿出了女主人的精神，在一堆房源里精心挑選最適合張楊的房子。
那幾天，趙莉在微信上和張楊說的話，大概比他們當年異地兩年的話還要多，當然，大部分話題都是房子。
張楊嘴上說讓趙莉幫忙拿主意，但趙莉挑的房子，最終能入他眼的，也只有靠近公園，韻湖首府的那套了。
房子是180的大平層，毛坯房，在12樓，站在陽台上，整個湖面的景色一覽無餘。
趙莉多角度拍了房子的照片發給張楊，又讓他通過視頻直觀的了解房子。
電話那端的張楊對這套房子甚是滿意，除了價格超出了他的預算，其它沒毛病。
張楊說：「莉莉，我記得你也很喜歡臨湖的房子，每天坐在陽台上，欣賞著湖景吃早餐是你的夢想！」
06
一別經年後，張楊還記得她的夢想，趙莉心裡又泛起一陣漣渏。
那還是兩年前，趙莉剛剛入行，每次帶客戶去看房子，她都會激動的跟張楊分享。
趙莉特別喜歡臨湖的房子，還看中了一套四十多平的公寓，她說，再努努力存點錢，就可以付首付了。
可張楊對武漢的房子並不感冒，他的志向在北京，他要留在首都。
趙莉不記得他們的矛盾是何時產生的，大概是她執意不去北京的時候吧。
那時，父親糖尿病嚴重，她是獨女，不可能拋下一切離開，張楊卻給她下了最後通牒，「不來北京，就分手！」
分手後不久，趙莉的父親病情惡化，去世了，她因此也恨透了張楊，並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他聯繫，不再見他。
如今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原點，張楊要回來了。
張楊無比感慨地說：「北京的房子太貴了，真心買不起，而且漂了這麼久，越來越想家，也很想你，特別是這個季節，總是回味你做的桂花茶。」
張楊的話，觸動了趙莉心底那根最敏感的神經，她到底還是忘不了他。
07
雖然沒有現場看過房子，但張楊很快就表明了態度，這套房子不錯。
只不過，房價超出他的預算，他的預算最多是350萬，而這套房子400萬出頭，多出來的50萬，一時半會也不好籌。
趙莉說：「價格這邊，我再去和房東談，中介費我也會和公司申請最低折扣！」
掛了電話後，趙莉馬上聯繫房東。
房東一家要出國，所以房子著急出手，在趙莉的軟磨硬泡下，終於又同意再降10萬塊。
趙莉還沒來得及跟張楊彙報，張楊就在微信上問她，能不能繞過中介，直接和房東交易。
08
張楊的想法讓趙莉很為難，這樣的情況，他們業內叫跳單。
剛入行時，趙莉也遇到過客戶跳單，那會的她沒有多少經驗，是經理出面幫她搞定的。
經理每天都會帶著她去敲客戶的門，好話說了一籮筐，醜話也說了一籮筐，最後，還要夾雜上各種心酸不堪的眼淚，客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拗不過她們每天登門拜訪，最終不情不願的付了一半費用。
趙莉作為房產經紀人，如果主動繞開公司去幫客戶成交，那以後，她也不用再在這個行業混了。
所以，即便這個人是張楊，她也要有自己的底線，不去做這種吃裡扒外的事。
09
趙莉始終不同意張楊繞開公司交易，房子的事情就這麼停滯下來。
眼見到手的單又要黃了，趙莉內心很煎熬，可她也不能在張楊面前表現出半分，他們的關係，看著親近，實則尷尬。
正在趙莉左思右慮的時候，張楊請假回了武漢，說是特意來看看這套房子。
從這些表現來說，他是真的很著急買房。
張楊到了小區門口，才給趙莉打電話，他似乎還和三年前一樣，背著一個雙肩包，風塵僕僕的樣子，只是臉上多了一些世故圓滑。
見到趙莉，他從包里掏出一支口紅，說：「知道你喜歡這個牌子，我特意去商場買的正品，顏色很適合你。」
趙莉接過口紅，滿懷歡喜，壓在心底的希望似乎又冉冉升起。
10
在趙莉的帶領下，他們來到那套房子。
推開門，走到露台，180度的湖景映入眼帘，不遠處，水天一色，湖光瀲灧，整個房間，一片明亮，充滿溫暖。
房子比張楊預期中的還要好，趙莉一路介紹，這邊是主卧，可以坐在大飄窗上觀景，兒童房在書房旁邊，次卧離陽台也很近……
站在大大的露台上，張楊看著趙莉欣喜地說：「莉莉，你的眼光簡直太好了，我要的家就是這個樣子，我很滿意！」
趙莉突然很想哭，這何嘗不是她夢想中的家。
11
趙莉還在憧憬著。
張楊的後話跟著就來了：「莉莉，房子雖然很滿意，可眼下就是資金上的困難，超出預算五十多萬呢，你在這行做了這麼久，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趙莉說：「買房不像別的，私下裡交易風險很大。」
張楊突然就笑了，含情脈脈地說：「這不是有你嗎？」
夕陽的餘輝照在張楊的身上，讓他閃閃發光，趙莉看迷了眼。
兩年前，她對他心動，現在，看著他，還是從前的心境，她已經自動過濾掉了那些曾經的傷害。
只是，張楊的一句「這不是有你嗎」，趙莉清楚這其中的含義。
因為有你，所以不用擔心交易過程的風險；因為有你，更不用擔心辦理過戶的麻煩；因為有你，可以提供一站式服務。
可是，她到底又是他的誰呢？
12
就在這時，張楊的電話響了，是父母打來的。
張楊解釋，畢竟以後父母也要過來住，所以讓他們也來看看。
張楊下樓去接父母，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頭說：「我記得你最喜歡簡歐風格，你喜歡的，我都喜歡，相信我爸媽也會喜歡！」
趙莉突然有一種醜媳婦要見公婆的錯覺。
自從重新聯繫上之後，她和張楊說得最多的是房子，但張楊總是讓她覺得，這房子與她息息相關，讓她不得不上心。
趙莉想，如果因為這房子，張楊和她舊情復燃，那麼她會不會願意繞開公司，冒這個風險呢？
畢竟工作前途再明朗也抵不過終身大事的分量啊。
這個問題，趙莉遲遲沒有答案。
13
可是，十分鐘之後，答案來了。
張楊給她打電話，說小區門禁森嚴，父母進不來，需要她下樓接一下。
掛了電話，趙莉掏出張楊剛剛送她的口紅，匆匆補了補妝，她想給張楊的父母留一個好印象。
哪成想，剛下樓就聽到門禁外張楊和父母的對話。
「媽，你就放寬心吧，房子是熟人幫忙挑的，她在中介工作好幾年了。」
「靠得住，靠得住，我對她很了解，我還想讓她幫我們省中介費呢，如果不走中介，能省好幾十萬，裝修費都有了。」
「靜靜也很喜歡這套房子，她看了照片和視頻，說當婚房正合適！」
靜靜？
哪裡來的靜靜？
怎麼突然又冒出一個靜靜？不應該是莉莉嗎？
趙莉只覺得耳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她一下就明白了，原來張楊有女朋友了，都準備結婚了，而自己和他的關係，僅限於認識多年的熟人。
趙莉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幾個耳光。
她冷笑一聲，掏出手機，躲到牆角給同事打了一個電話，然後換上職業般的笑容，迎了出去。
14
里里外外環顧了三圈，張楊父母也十分鐘意這套房子，除了貴一點，超出了他們的預算，簡直是無可挑剔。
張楊和父親站在大露台上觀賞湖景，張楊的母親拉著趙莉的手說：「姑娘，你和我們家張楊是朋友，如果真能繞開中介，我讓張楊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趙莉客氣地抽回手，說：「阿姨，中介費真省不了，但我會給你們爭取最低的折扣！」
說話間，門開了。
又進來一撥看房的人。
那家人在轉了一圈後，對房子似乎也很鐘意，男主人對女主人說：「這房子真不錯，上次那個風水大師看了也說很好，要不，回去再籌籌錢，就訂這套吧！」
見此情景，張楊的母親明顯有些著急，一副生怕好東西被人搶的表情，盡收趙莉眼底。
趙莉笑著說：「阿姨，這個小區的房源目前只有這一套，我先給您在系統里保護一下，我和張楊是朋友，所以盡量留著，你們要儘早決定。」
趙莉的態度誠懇，且有理有據，張楊的母親看著她，感覺也不像在繞圈子，就點了點頭。
15
張楊一家看完房後，並沒有下文，趙莉當然也沒有再打電話上趕著。
就這麼靜靜的又耗了幾天。
張楊終於再打電話過來，約趙莉出去喝咖啡，說是想談談房子的事情。
趙莉在心裡暗暗一笑，冷冷地說：「你還是直接來店裡談吧，上次的客戶都在和房東殺價了。」
一個小時後，張楊來找趙莉，張嘴就要簽購房合同。
趙莉說：「買房這種事，宜早不宜晚，你幸虧早來了一步，要是被別人成交了，那才叫一個後悔，另外，我又給你談下來一萬。」
刷完定金後，張楊說：「莉莉，真是謝謝你！」
說完，想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趙莉後退一步，伸出手，笑著說：「該說謝謝的人是我，你才是上帝！」
是啊，謝謝他，拯救了她的業務，讓她免於失業的風險；也謝謝他，只是把她當老熟人，讓她穿過曖昧的迷霧，看到了人性的本質。
16
這裡面的前因後果，當然是設計好的，雖然不是陷阱，卻也像一個圈套。
趙莉故意叫同事帶客戶來看房子，讓張楊母親誤以為這套房子很搶手，如果再猶豫下去，可能與好房子失之交臂。
趙莉也知道，她拒絕了張楊之後，張楊一定也會去其它中介多方打聽。
但張楊不知道，這套房子是趙莉公司的獨家房源，簽了獨家協議，所以，他去別的中介打探一番後，還得回來找她。
至於張楊刻意營造出的曖昧氛圍，讓她自作多情也好，舊情難忘也罷，她都不想去計較，因為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過去的就要讓它過去。
沒錯，張楊是在她的心裡扔下了一顆顆石子，也盪起了層層漣漪，但最終還是歸於平靜。
人生哪有這麼多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自力更生，堅守底線，才是現代女性生存的根本。
文：劉小念 出版作品：《婚後三十六個月》《煮婦煉愛記》《少女心事博物館》《呼吸》 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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