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功臣王曙光:帶2枚光榮彈上戰場,烈士墓前作人生抉擇
圖:王曙光以傷殘雙腿登上者陰山主峰:「別看我腿斷了,如果祖國需要打仗,我還要第一個衝上陣地,最後一個下來!」
【兵說薦語】
王曙光是眾多老山英雄之一。他作為軍校優等畢業生申請到老山前線,在戰鬥中觸雷炸飛雙腳,榮立一等戰功,被評為一等傷殘軍人。他在戰場上的血性風采,打動了無數人。
然而,他的戰鬥並沒有因戰爭結束而結束。戰後,王曙光以超常的意志,打響了人生另一場戰役。他自強不息,攻下法律碩士、法學博士,創造了傷殘軍人的傳奇紀錄。2017年,他受邀參加建軍90周年慶祝大會,是49名現役英模代表之一。
可以說,王曙光在戰後面對的艱難困苦,絲毫不亞於他在戰場上面對的槍林彈雨。他在一次訪談活動中,回顧了自己的三次人生抉擇。講者哽咽,聽者淚下。我想,這不僅僅是一堂教育課,更是一場深刻而質樸的人生課:英雄失去了雙腳,依然可以偉岸站立,可以奮勇攀登,可以笑對坎坷,我們四肢健全,還有什麼理由抱怨、委屈與消沉?
英雄講述的三次抉擇,尤其在犧牲的老排長墓前經受的心靈煎熬與初心找尋,讓許許多多軍人以及不忘夢想的人感同身受。對於常人來講,未必能像英雄一般堅忍剛強,但都可以叩問自己:你的初心是否停留心間?是否忘卻那個曾經讓你熱血涌動的青春夢想?
以下,是一等功臣王曙光的訪談實錄——
王曙光在訪談現場
大家看到我手上的這個東西了吧!這是「光榮彈」。「光榮彈」說白了,就是萬一被俘虜,用來和敵人同歸於盡的,寧死不當俘虜。那會兒一聽說有戰鬥任務,高興得像過年一樣,早就盼著這一天了。拿「光榮彈」來說,上級沒有要求每個人都帶,但幾乎所有人都帶了。我離開陣地時,身上帶了兩顆光榮彈,4枚手榴彈,就想著萬一被敵人摁倒了,直接拉響。
我為什麼帶這麼多?當時想,以我這體格,能把我摁倒,起碼得六七個人,這6枚彈足夠把一個班全報銷了。
我在軍校時,就聽過臧雷老英雄他們的英模團報告。知道戰前訓練強度很大。那時候我暗下決心,有機會我就要上戰場。為了兩年以後參戰有個好身體,我從1985年秋季入學,每天晚上等吹完熄燈號,連隊幹部查完鋪,差不多11點左右,就穿著褲衩出去了,跑到陸軍學校後山的高地上,大概單程7公里多,來回是15公里。在回來的路上,有一個野外訓練場,裡面有個400米的標準跑道,我跑50圈、20公里。就這樣,幾乎每天35公里,堅持了兩年。當時的想法就是,一定要有好的體力,衝要沖得上去、跑要跑得過敵人、撤要撤得回來。
圖:1987年11月中旬,王曙光(左)負傷後在麻栗坡落水洞野戰醫院(也稱野戰救護二所)治療,右為他的同學盧銀生。
在救護二所病房,從左至右:軍警衛連連長張昭明,教導員劉青,王曙光,護士賈秀榮
從軍三十載,我經歷了無數選擇。我個人認為,影響我一生的選擇有三個。
第一個,是1984年畢業前夕,放棄了去國防大學第二期師資班學習。
1987年春節前夕,中隊領導找我談話,國防大學第二期師資班在全軍初級指揮院校,優選100名優秀學員,進入國防大學深造,為全軍中級以上指揮院校培養教員。這對一個邊疆少數民族地區考上大學的學員來講,無疑是有巨大的誘惑力的。但當時我就堅決拒絕了,我對教導員說,我要上前線,我要去打仗。
我的理想,是做一輩子職業軍人。今後去國防大學學習,有的是機會,但是去雲南老山前線參戰,可能就沒有機會了,所以堅決要求去前線。只要有機會,我就要積極去爭取。經過我再三申請,終於爭取到了去前線的機會。
圖:引發刷屏的「4個人,1條腿3雙眼」照片,從左至右:14軍「鋼鐵戰士」吳長軍,67軍一等功臣鄭守勇,11軍「滾雷英雄」安忠文,27軍一等功臣王曙光。
臨戰訓練結束後,臨出發前,學員安排了1個月的探親假,由於路途比較遠,我回到家只能住一個晚上,到家後,我直接告訴了母親,我選擇了去雲南老山前線參戰,母親聽後沒有表示反對。只是趕到單位,告訴在700公里外出差的父親,說我要去前線參戰。
老父親聽完後,迅速處理了手頭的事情,傍晚趕了回來。回到家,老父親親自掌勺,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很少喝酒的雙親,那天都主動端起了酒杯。沒有過多的叮嚀,只是頻頻舉杯,第二天從來不送站的父親母親,到10公里外的火車站,送我上了火車。臨行前,我很決絕地對父親母親說了一句話:家裡還有兩位弟弟,你們要做好我回不來的準備。
我的第二次選擇,是來到前線後,我堅決申請到了最前沿、最危險的那拉口李海欣高地。
李海欣同志1984年反擊敵軍入侵時,率領15勇士扼守高地,最終壯烈犧牲在陣地上。為紀念李海欣烈士及他的戰友,這個高地被命名為「李海欣高地」。
我上陣地後,與前沿部隊戰友一起多次打退越軍的襲擾、滲透,穩住了陣地,完成了既定作戰任務。兩個月後,部隊換防,因為感覺身體很好,我非常希望能參加下一批部隊的突擊作戰任務,所有又堅決地留在李海欣高地。
為了參加突擊作戰,我前後3次向當時的團長秦天寫了請戰書,堅決要參加突擊隊。理由是,第一我是陸院優秀學員,對部隊的各種武器裝備都能熟練操作;第二,家裡兄弟3個,我犧牲了還有2個弟弟奉養父母;第三,軍校讀書期間及提干後沒有談女朋友,個人感情了無牽掛。
王曙光與安忠文在一起
在我的一再請求下,秦天團長終於批准了我參加突擊隊的要求,但又特別批示說,部隊培養一個大學生排長不容易,不能參加突擊隊進攻作戰,只能在火力掩護隊。雖然我心裡不是很滿意,但終歸是參加了突擊作戰,也是可以的。
在參加突擊作戰前,一個陣地的戰友提醒我,寫點東西,我笑著說:「遺書啊,早就寫好了。」當時遺書的內容是:如果我在戰鬥中光榮了,請首長念在我為祖國犧牲的份上,加100元,用我的烈士撫恤金,幫我買一台平面直角21寸彩電,送到內蒙古呼倫貝爾四中——王曙光。
麻栗坡烈士陵園,王曙光看望犧牲戰友
第三次選擇,是負傷後遇到的一些事。
經過艱苦努力,1996年,我考取了中國政法大學;1998年,通過國家律師資格考試;1999年取得法律碩士學位。畢業後我到部隊繼續工作。2003年,孩子已經上了幼兒園,托兒費每年都在增加,老母親也跟我在一起,生活壓力很大。
那時候的碩士同學們,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當律師,年收入都有幾十萬。而當時的我們,工資卻很低。那時,似乎不脫軍裝,就只能忍受!而要想改變生活,就必須脫軍裝!但我尤愛軍裝!
這樣的一種壓力,壓得我很難受,一時無法解脫。為此,我連續失眠多日後,決定去一趟老山,去看看從未謀面的海欣排長,試圖尋找答案。到了麻栗坡烈士陵園,在李海欣烈士墓前,我放聲大哭起來。鬱積在心裡的所有酸楚、委屈,一下子都涌了出來:
海欣排長啊,我從未見過您,可是在您拋灑熱血的高地上,我的人生在這裡轉了一個彎。現在我這個樣子了,這時候我應不應該離開。我坐在那就忍不住哭了,我說我不知道怎麼做、怎麼選擇,日子很苦。
麻栗坡烈士陵園,戰鬥英雄李海欣烈士墓
我說,要是想掙錢,就不能穿軍裝,要是穿軍裝,錢就不夠用,應該怎麼辦啊!我待了1個小時,也大概哭了1個多小時。後來想了想,看著漫山遍野的戰友,我想如果是他們,會怎麼辦?然後覺得有了答案,如果這些人活著,小的16歲,大的30多歲,他們會做什麼選擇?
他們會完全為了錢離開嗎?我想肯定是不會的,那我的答案就是不脫軍裝。如果這些戰友活著,他們肯定會堅守自己的崗位。那麼他們犧牲了,得有人替他們接著穿這個軍裝,那我應該要做那個人。看到烈士陵園墓碑列陣、蒼松翠柏,我找到了答案,也找回了我的初心。
圖:2018年中秋節前夕,王曙光到衡水饒陽縣看望李永犬烈士的母親。王曙光在戰場負傷後,是李永犬等戰友冒死將他救下。王曙光說:李永犬的媽媽,就是我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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