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尼尼三部曲：那不勒斯混混
有恃無恐的天才
不可一世的驕傲
如果你是「artplanet」的老讀者，一定對貝尼尼不陌生，我們不止一次從不同角度介紹過貝尼尼和他的作品。不過這次，我要告訴你一個意想不到的貝尼尼。由於故事挺長，我打算採用三部曲的形式：今天先來第一篇《那不勒斯混混》。
少年天才
16世紀末，義大利南部，距離龐貝古城遺址不遠的那不勒斯風光綺麗，但卻在西班牙人統治下。那年冬天，老貝尼尼家誕生了個小子。
義大利那不勒斯
老貝尼尼是個矯飾主義雕塑家，有相當優秀的作品傳世，只是後來他兒子的風頭完全蓋過了他，以至於現在我們極少會想到這位本該得到更多讚譽的大師。
花神 | 老貝尼尼 | 1616-1617
美國大都會美術館收藏
除了這對「花神」的雕塑，你也許見過老貝尼尼最著名的作品，那就是位於羅馬西班牙台階腳下，受教皇烏爾班八世委託的「破船噴泉」。但是，這件作品的呈現已經不完全是老貝尼尼一個人的成就，因為他的兒子協助他完成了這項他一生中最值得被紀念的作品。
破船噴泉 | 老貝尼尼和貝尼尼 | 1627
怎麼樣的兒子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今年父親節，我看到一句話頗有感觸：「他從不誇獎你有多棒，心裡卻早已驕傲到內傷。」老貝尼尼的這個兒子就是這樣一個值得父親「驕傲到內傷」的兒子。
貝尼尼的素描
八歲那年，老貝尼尼帶著兒子去見教皇，大人談話的時候，小朋友在邊上無所事事，隨手畫了一幅聖保羅的像，教皇看過之後贊言，「這孩子長大之後將是又一個米開朗基羅」。教皇的金口果然應驗，不過這孩子不是第二個米開朗基羅，而是第一個貝尼尼。
Giovanni Lorenzo Bernini 喬凡尼·洛倫佐·貝尼尼 1598-1680
雕塑成名
貝尼尼被父親帶到羅馬是1605年，那個時候的羅馬可以說是卡拉瓦喬的羅馬，幾乎所有的教堂里都有卡拉瓦喬的傑作。
羅馬聖路易堂里的卡拉瓦喬作品
不得不承認卡拉瓦喬是位巔峰成就的藝術家，在他的畫筆下，遙不可及的聖人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戲劇張力十足的世俗熱情。
聖馬修的啟示 | 卡拉瓦喬 | 1602
貝尼尼清楚這是一個怎樣的豐碑，即使天賦異稟，但是人生閱歷的短板讓自己很難在事業的開端就超越前輩大師幾十年的積累，只有另闢蹊徑，才有機會一鳴驚人。作為雕塑家的兒子，最先能想到的必然就是雕塑了，和繪畫相比，雕塑佔了表現形式上厚重、力量的優勢，且面對經濟闊綽的教廷來說，雕塑又是一項來源穩定的業務。16歲的貝尼尼，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件重要作品：聖洛倫佐殉道。
聖洛倫佐殉道 | 佛羅倫薩烏菲茲美術館 貝尼尼 | 1614-1615
據說被施行火烤之刑的聖洛倫佐對行刑的人說：「麻煩你幫我翻一個面吧，這面已經烤熟了。」這大概是後世西方的廚師們把聖洛倫佐奉為「灶王爺」的緣由吧！
勾搭人妻
由於貝尼尼作品的出色表現，加上貝尼尼家和教廷的匪淺的交情，他很快成為羅馬城最受歡迎的藝術家，據貝尼尼同時代的畫家、藝術評論家菲利普·巴爾迪奴奇在他編寫的《貝尼尼的生平》這本傳記里記載：貝尼尼只要看著一樣東西，就會有人拱手奉上。
貝尼尼的生平 | 菲利普·巴爾迪奴奇
被教皇敕封為騎士的貝尼尼少年得志，不免有些驕狂而不可一世。這具體表現在他對助手跋扈的態度上，甚至去勾搭其中一個學生兼助手馬泰奧·博納雷利的妻子科斯坦薩。
科斯坦薩胸像 | 1636-1638
出身於望族的科斯坦薩嫌棄丈夫的平庸，和貝尼尼一拍即合。科斯坦薩能紅杏出牆，必然不是賢良淑德的女子，更為讓人驚訝的是，她脾氣暴戾，沒有絲毫的溫柔可人，真不知道貝尼尼看上了她哪一點，更有甚者為她雕了一個酥胸半掩的胸像，視為珍藏。
兄弟反目
用「貴圈真亂」來描繪那個時代的藝術圈，我想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貝尼尼舉止優雅，風度翩翩，但這個來自那不勒斯的混混仗著顏值乾脆做一個花花公子也就算了，偏偏還動了真情，更為要命的是，這份真情給錯了對象。科斯坦薩是個風流成性的集郵女王，尤其對貝尼尼家的男丁「情有獨鍾」，劈腿到了貝尼尼的弟弟身上。
科斯坦薩胸像（細節） | 1636-1638
貝尼尼的弟弟在父兄的藝術熏陶之下，也是一位頗有名聲的建築師，除了和哥哥有著愉快的合作，更有自己獨立承接的教廷項目，比如位於義大利拉齊奧大區阿里恰小鎮的聖尼古拉迪巴里教堂。
聖尼古拉迪巴里教堂
貝尼尼察覺科斯坦薩和弟弟的不軌姦情，謊稱要外出幾天，在科斯坦薩家對面蹲守了一晚，目睹了第二天早上相擁而出的情人和胞弟，不由怒從中來。貝尼尼兄弟一路纏鬥到兩人作為工作夥伴共同工作過的聖彼得大教堂。這次貝尼尼沒有超越他的前輩卡拉瓦喬（卡拉瓦喬是殺人犯），只是用鐵棒打斷了弟弟的兩根肋骨，被趕來的教廷兵士制止。
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內景
兄弟相殘已經很出格了，但貝尼尼並沒有就此收手。由愛生恨的他指使僕人去到科斯坦薩的家裡，用刀子破了科斯坦薩的相。
上面有人
出了這樣的大事，教廷不能不介入，於是判令貝尼尼交出一千金幣的罰金。一起故意傷人，一起教唆傷人，兩罪並罰，只要繳納一千金幣看起來量刑有點輕。可是，誰讓人家「上面有人」呢？
烏爾班八世胸像 | 貝尼尼
上面的人是教皇烏爾班八世，他跟貝尼尼的關係有多鐵？從他的一句話里可以看得出來，「你生活在教皇巴貝里尼（烏爾班八世的俗名）的時代是你的幸運，而巴貝里尼生活在貝尼尼的時代，則是加倍幸運」。巴貝里尼家的巴貝里尼宮還是貝尼尼設計的呢！
貝尼尼設計的巴貝里尼宮
如果只有高層大人物這一個人脈，恐怕這樣的判罰也難以服眾，可是貝尼尼在中層主教的權貴關係網也甚廣，其中包括了主教博爾蓋塞，博爾蓋塞家的花園裡的雕塑都是向貝尼尼訂購的，包括博爾蓋塞本人的雕像。
主教博爾蓋塞胸像 | 貝尼尼
貝尼尼雕刻的博爾蓋塞戴著神職人員的帽子，看上去卻更像一個廚子，因為他的胖，貝尼尼還特意把一顆紐扣雕成了半扣狀，來表現他胖得連扣子都扣不上了。
塵埃落定
一千金幣的罰金已經是最低限度的懲罰了，可是最後連這項懲罰都被免除。教皇對貝尼尼說：「你這淘氣孩子真會給我闖禍，我判罰你結婚，把羅馬最美麗的女子許給你做妻子。」話說到這個份上，貝尼尼也不好不領情，於是迎娶了那位羅馬律師的女兒。
巴傑羅美術館裡的科斯坦薩胸像
羅馬律師的女兒也不可能是省油的燈，自然不能讓科斯坦薩的胸像擺放在家裡，是不是要毀掉，成了擺在貝尼尼面前的一個現實問題。但是我們要感謝來自佛羅倫薩的美第奇家族，再次為我們保留了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他們收購了這座雕像，今天被擺放在佛羅倫薩的巴傑羅美術館。 佛羅倫薩的巴傑羅美術館 科斯坦薩的雕像有了更好的去處，但是科斯坦薩本人卻沒有這麼幸運，因為通姦罪名的成立，和毀她容的貝尼尼家僕人一起被投入大牢，而貝尼尼的弟弟也被流放。有恃無恐的貝尼尼非但沒有絲毫的損失，更是抱得美人歸。
巴傑羅宮的階梯 | Giulia Cecchi繪於189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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