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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的真正內涵

真正的教育之內涵

對於精選的少數人,應該施以怎樣的教育呢?我們可以從尼采對大學生的要求中看出。他說:對大學生的教育要用三個尺度來衡量,「第一是他對哲學的需要,第二是他在藝術方面的本能,第三是希臘羅馬古典文化,那是一切文化的具體化的絕對命令。」而在這三個方面,「今天的大學生在哲學上是不適合和無準備的,在藝術上是缺乏本能的,面對希臘人是自命自由的野蠻人」,總之都不合格。

下面我們來看一看尼采對三個尺度的具體論述,以及他是如何用它們衡量教育現狀的,由此我們可以理解他心目中「真正的教育」的內涵究竟是什麼。當然,前提是我們必須破除課系劃分的成見,因為在尼采看來,至少對於人文學科的學生來說,具備哲學的悟性、正確的藝術感覺、古典人文的修養是共同的要求,也是根本的要求,而他這麼看是完全有道理的。

1,哲學的悟性

哲學始於對世界和人生的驚疑,以及尋求萬物統一性的願望。一個人惟有在早年萌生了此種驚疑和此種願望,才會真正需要哲學。教育在這方面的使命,就是對學生所表現出來的這種哲學的悟性加以保護和引導,但現實的情況卻是將之扼殺。

尼采憑藉自己的內心經驗而深切感受到對哲學的需要,他如此描述這種需要:「人是如此地被最嚴肅、最困難的問題包圍著,因此,如果他被以適當的方式引向這些問題,就會較早陷入那種持久的哲學性的驚異,惟有在這種驚異的基礎上,就像在一片肥沃的土壤上,一種深刻而高貴的教育才能生長起來。往往是他自身的經驗把他引向這些問題,特別是在激蕩的青年時代,幾乎每一種個人經歷都反映在雙重的光輝之中,既是一種日常生活的例證,又是一個令人驚異的和值得闡明的永恆問題的例證。在這樣的年齡,人會看到他的經歷彷彿被形而上學的彩虹圍繞著,這時最需要一隻引導他的手,因為他突然地、幾乎本能地相信了人生的歧義性,失去了迄今為止懷有的傳統見解之堅實土地。」

對於一個敏感的青年來說,日常生活無處不引起哲學性的驚疑,對哲學的需要乃是「自然產生的最高需要」。然而,現代教育卻致力於讓青年們崇拜「自明之理」,使這種需要癱瘓和萎縮。其中,黑格爾體系起了最壞的作用,相當成功地「用所謂『歷史修養』來麻痹這種自然產生的哲學衝動」。結果,「我們青年一代的哲學衝動已經退化成了這種修養,年輕的學究憑這種修養得到支持,而大學裡那些特立獨行的哲學家如今卻彷彿是在干著秘密勾當。」可以肯定,尼採在寫最後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悲憤地想到了自己在大學裡的處境。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哲學課上。「對於那些永恆問題的深刻闡明逐漸被歷史的、甚至古典語文學的考證和問題取代了,諸如這個那個哲學家思考過或沒有思考過什麼,這篇那篇文字是否他寫的,甚至這篇還是那篇異文應該得到優先考慮。現在,在我們大學的哲學課上,我們的學生被鼓勵對哲學作這種中性的研究,正因為如此,我早就習慣於把這樣一門學科看作古典語文學的分支,而不管其代表是不是一個優秀的古典語文學家,我在這方面對他們的評價都不高。」尼採的結論是:「由此可見,哲學本身無疑已經被革出了大學之門,我們對於大學之教育價值的第一個問題藉此已得到回答。」

如果說對歷史細節的興趣取代了對永恆問題的哲學思考,那麼,對萬物統一性的領悟能力則是被對自然的技術態度扼殺的。在尼采看來,萬物的統一性不是一個抽象觀念,不能憑邏輯推理達到,而是一種切身的感應,只能在與自然的親密關係中獲得。他用自己的語言表達了荷爾德林所吟詠、而後海德格爾加以闡釋的「詩意地棲居」之境界:「如果你們想引導一個青年走上正確教育的小道,就當心別去妨礙他與自然結成樸素、信任、私密般的關係:森林、岩石、波浪、猛禽、孤單的花朵、蝴蝶、草地、山坡都必定在用自己的語言對他說話,在它們之中,他必定宛如在無數互相投射的映像和鏡像之中,在變幻著的現象之彩色旋渦之中,重新認識了自己;如此他將憑藉自然的偉大譬喻不知不覺地感應到萬物的形而上的統一,立刻恬然休憩於她的永恆的持久性和必然性。」

「可是,」尼采接著說,「對於許多青年來說,怎麼能夠在與自然如此親近的、近乎私密的關係中成長起來!其他人則不得不早早地學習另一種真理:怎樣征服自然。那種樸素的形而上學在這裡終結了,而植物生理學、動物生理學、生物學、無機化學迫使其學徒用完全不同的方式看待自然。由於這種新的強迫性的觀察方式,丟失的不是詩意的幻想,而是依靠本能惟一真實地領悟自然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依靠精明的計算智勝自然的能力。」尼采痛心地指出,在這種技術方式下,一個人「丟失的是無價之寶,即能夠毫不間斷地忠於他童年時代的沉思本能,藉此達到一種寧靜、統一,一種關聯和協調,這些東西是一個被培養去進行生存鬥爭的人未嘗夢見過的。」

總之,大學教育的現狀之一是,歷史考證和技術態度扼殺了形而上學的沉思,不復有真正的哲學教育。

2,正確的藝術感覺

談及大學與藝術的關係,尼采乾脆說:對這個問題「完全可以問心無愧地不予理會,因為大學與藝術根本沒有關係」,在那裡「找不到一丁點兒藝術的思考、學習、追求、比較的跡象」,「沒有讓學生受到嚴格的藝術訓練」。不過,這個弊端在文科中學階段即已肇始,而要知道尼采心目中的「嚴格的藝術訓練」是什麼,我們不妨看一看他對文科中學語文教學的評述,他所談論的正是自己最擅長的一門藝術——語言藝術——的嚴格訓練。

尼采極其重視語言訓練尤其母語訓練——也就是中學裡的語文課——在人文教育中的地位,認為母語是「真正的教育由之開始的最重要、最直接的對象」,良好的母語訓練是「一切後續教育工作」的「自然的、豐產的土壤」。教師應當使學生從少年時代起就嚴肅地對待母語,「對語言感到敬畏」,最好還「對語言產生高貴的熱情」。

3,古典人文的修養

古希臘羅馬是歐洲人文精神的源頭,在尼采看來,在這個源頭上,人文精神的實質就在於,哲學和藝術本身就是人生的最高需要,就是生活方式。所以,談及大學裡的古典人文教育,他也僅是簡潔地責問道:「我們大學的『獨立之士』沒有哲學、沒有藝術地生活著,那麼,他們怎麼可能有與希臘人和羅馬人為伍的需要呢?」關於尼采對古典人文教育的具體看法,我們仍要從他對文科中學的有關論述中發見,其中心思想是,對於德國青年來說,德語經典作家是通往古典教育的必不可少的嚮導。

尼采把古希臘稱作「真正惟一的教育故鄉」,然而,為了飛往這個故鄉,年輕人需要嚮導和導師,那就是「我們德國的經典作家」,他們是「古典教育的入門嚮導和秘教信使」,「只有在他們手上才能找到通往古代的正確道路」。說到為何如此的理由,尼采強調的仍是母語訓練的重要性:「一切所謂的古典教育都只有一個健康自然的起點,即在使用母語時藝術上認真嚴格的習慣」,藉此得以「開啟對形式的感覺」,而母語經典作家在這方面做了最卓著的努力。對母語沒有正確的藝術感覺,就決不可能真正領悟古典作品。在文科中學裡,由於完全放棄了對德國經典作家的認真研讀和對母語寫作的嚴格語言訓練,因此也就不存在真正的古典教育。「沒有人能夠一步登天進入古代,可是,中學裡對待古代作家的整個方式,我們古典語文學教師們所做的大量訓詁,就是這樣的一步登天。」

尼採用輕蔑的語氣談論年輕一代的古典語文學者,他說:「當我們面對希臘這樣的世界時,我們會感到自己無顏生存,在他們身上卻很少看到這種羞恥感,相反,這些小無賴是多麼肆無忌憚地把他們可憐的巢築在最偉大的神廟裡啊!這些人從大學時代起就在令人驚嘆的希臘世界廢墟上轉悠,洋洋自得,沒有敬畏之心……這些人是如此之野蠻,竟然按照他們的習慣在這些遺址上把自己安頓得舒舒服服:他們隨身帶去自己所有的時髦享樂裝備和業餘愛好物件,把這些東西藏在古代立柱和墓碑後面;然後,當他們在古代環境里重新找出自己起先狡猾地悄悄放進去的東西時,就大聲歡呼起來。」簡言之,古典語文學給他們提供的只是一份舒服的職業,而古典文化則成了他們牽強附會的學術把戲的對象。令人沮喪的事實是,大學在所謂「古典教育」上所做的事情就是培養出一代代這樣的古典語文學者,然後又讓他們去教文科中學學生做好同樣的古典語文學準備,如此循環,使得真正的古典教育在全部教育機構中都不復存在。

配圖:來源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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