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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陵詩史》百年傳奇的最後一頁

原標題:《杜陵詩史》百年傳奇的最後一頁



宋刻本《王狀元集百家注編年杜陵詩史》三十二卷,蘇州圖書館藏

柳和城等先生撰寫的《藏書世家》是一部很好的藏書紀事書,學術性和可讀性都很強。其中宋路霞執筆的《周學熙的一部宋版書引出的百年傳奇》一節,對宋版《杜陵詩史》(全名《王狀元集百家注編年杜陵詩史》)一書的遞藏過程,談得很詳細,不過關於此書最後的流傳歸宿,則與實際情況頗有出入。早在1992年,《書訊報》第514期曾發表宋路霞先生的《絕世孤本(杜陵詩史)百年沉浮記》一文,內容與本書基本相似;同年9月,《書訊報》第518期又發表了江澄波先生的質疑文章和筆者的讀者來信,對宋文中的某些情節作了糾正和補充。現在《藏書世家》書中的敘述,仍有一些不確切的地方。我作為在世的惟一當事人,願意再作一番補正,為此書的流傳保存一點信史。




景宋王狀元集百家注編年杜陵詩史三十二卷,貴池劉氏玉海堂據宋本影刊

《杜陵詩史》是杜甫詩集的一個匯注本,彙集了宋代七十多人的注釋和評語,號稱「百家注編年杜陵詩史」,署名王十朋,可能是託名。現存的是宋刻宋印的一個孤本,歷經無錫華氏、華亭朱氏、商丘宋氏、崑山徐氏諸家收藏,詳見繆荃孫《杜陵詩史跋》(《藝風堂文存》卷四)。後來歸周學熙,又送給了劉公魯的父親劉世珩。最後的收藏者是我祖母王季常。我自幼隨她一起在蘇州居住,家裡也只有我看過這部書。據我記憶,《杜陵詩史》是三十年代抗戰之前劉公魯就典押給王季常的,代價是兩千五百塊銀元。當時寫有一張文書,就放在裝書的楠木匣里,最後大概被盜賣者抽掉了,因此關於此書的重要史料也就失蹤湮沒了。


王季常的四姊夫何亞農,只是一個中介人,並非從他手裡轉買的。「七七事變」後不久,日軍佔領蘇州之前,祖母帶著我避難輾轉逃到了洞庭東山,和她三姊王季玉(振華女中校長,解放後任蘇州十中校長)住在一起。而劉公魯不久就死了,據說還是被日軍殺害的(見徐雁、譚華軍《續補藏書紀事詩傳》劉世珩條)。抗戰期間在兵荒馬亂之際,顯然不可能再有押書贖書的行為。王季常於1938年春回到城裡,家裡財物遭受不少損失,而此書則保全無恙。這時王季常與何亞農之間發生了一些隔閡,從此不再來往,劉氏遺族也沒有力量贖取,就按典押文書約定的逾期不贖而作絕了。此書藏在我家,有一時期就放在我書架的頂上。楠木匣外包上一層舊紙,我曾打開看過,但祖母不讓我拿來閱讀。


解放後,我去北京上學、工作,祖母一人獨居在蘇州(我父母兄弟一向定居上海)。有一次她離蘇去上海小住,家中曾被盜竊。我給她寫信時問起此書,勸她把書捐獻歸公,她沒有同意。到了「文化大革命」中,聽說家中已被抄掠一空,我很關心此書的下落。1967年2月,竊踞「文革小組」成員的戚本禹曾在一次群眾集會上講到文物還是要保護云云,我聽說了,就寫了一封信給當時的「文革小組」,請求調查、保護此書。後來才知道,當時剛成立的上海市革委會曾派人到蘇州調查,蘇州古舊書店的幹部李某參加了會議,並向書店領導作了彙報。1974年1月,王季常病逝於上海,病榻前給她送終的是我母親和我女兒。所謂女傭「為之送終」云云,全屬盜賣者的謊言。同年11月,為王季常看守蘇州沈衙弄(即今醬園弄)6號房屋的姚某的女婿馬某某,把《杜陵詩史》盜賣給蘇州書店,經手人就是曾參加調查會的李某。蘇州書店僅以2500元的價格收購了,隨後以4000元賣給了蘇州市圖書館。


事後我們進行追查,蘇州書店為馬某某保密,並向外界封鎖消息。直到1987年才弄清了真相,我父親委託律師和我為代理人,向法院上訴,要求返還原物。經過三審,1992年4月30日,蘇州市中級法院判決,由馬某某歸還書款2500元,外加利息2621.70元。我方不服判決,上訴江蘇省高級法院,1995年8月23日,江蘇省高級法院在蘇州進行調解,馬某某和蘇州書店均未出庭,只有第三人蘇州市圖書館一方以圖書館經費有限為由,只同意補償我方25000元。當時我父親已經病逝,我作為全權代理人,表示不能接受。審判員聲稱如不接受對方的條件,只能駁回上訴。隨後,1995年9月,江蘇省高級法院果然以蘇州市圖書館善意取得為由駁回了我們的上訴,就這樣了結了此案。判決是否公正,當然要由後人來評說。我只是記錄一段經歷的事實,為此書的傳藏史加一個句號

王季常是吳縣王鏊的後裔。她父親王頌蔚(原名叔炳,號芾卿),著有《明史考證捃逸》(附印於百衲本二十四史本的《明史》)等;她大哥王季烈,字君九,號螾廬,著有《明史考證捃逸補遺》、《螾廬曲談》及編有《集成曲譜》、《與眾曲譜》等;她四哥王季點,字琴希,著有《詞學規範》等。他們父子三人,都有一些藏書,王謇(佩諍)先生的《續補藏書紀事詩》里列有條目。王季常也接受了一些家學,對國畫、書法都有修養,擅畫梅竹花卉。但她幼年喪父,王氏家道逐漸衰落,不像她大姊季昭、二姊季茝、三姊季玉那樣都出洋留學,只在家讀過一點古典詩文。她愛好書畫文物,收藏中有不少珍品,也在浩劫中全部損失了。《杜陵詩史》也是作為一件文物而收藏的,當初準備劉家還要來贖,並沒有蓋自己的私印。其餘的藏書都是實用的版本,很少善本,碑帖倒有不少舊拓,也都沒了。由於王家與張元濟先生的世交關係,加以百衲本二十四史中收有王頌蔚的著作,她也以優惠價買了一些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書。如一套《四部叢刊》初編,幸而我在1956年回家時帶了出來,只缺少數幾冊,至今保存在我的書架上,成為我藏書中的善本。我的一點兒古籍版本知識,也是從《四部叢刊》初編的書錄里獲得的。這是祖母留給我最好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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