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那條石板路
探索
11-05
童年,是在老家的小山溝里度過的。門前,一條窄窄的石板路,上山,下坡,蜿蜒,曲折。每塊石板,都留下了我童年的腳印,和笑語歡歌。
幼時,常常跟在媽媽後面,踏著這條石板路去外婆家。那時,眼中的這條路實在太長,石板也太多,數來數去都不知數了多少可還沒到外婆家。
上學後,每天清晨,吃過早飯便背著書包出門,歡快地踏上這條石板路,去追趕或者等候三五成群的小夥伴,一起到三四里外的學校讀書。 清晨的腳步匆匆忙忙,不敢貪玩,任憑那螞蚱在石板上跳過,聽著知了在樹上有節奏地高唱,心裡卻想著:你別神氣,下了課就來逮你。然後貪婪地深吸野花偶然飄來的香氣,緊緊趕上前面的夥伴。
放學回來,常常不規規矩矩走這條石板路,山上田埂,有那麼多新鮮誘人的野草莓和叫不出名的野果,早已讓我們口水直流。一邊摘一邊吃,吃不完的裝在飯盒裡,留著回家享用。碰到了漂亮的野花,摘一朵別在書包上,男孩子說臭美只當沒聽見。石縫裡滲出的水匯成小溪,捧著喝一口,清涼甘甜。 知了又在「喲西、喲西」的唱開了,循聲躡手躡腳慢慢靠近,只見這棵樹上停了四五隻,有的在樹根,有的在樹梢。輕輕張開手,當快要接近它時猛然罩上去,反應慢的知了十有八九就這樣被捉。捉來的知了不會輕易被放走,拿回家用線纏住它的腳,或者逗著貓咪來撲玩,或者捏緊線頭讓它高飛。還有的小夥伴會從家裡弄點鹽出來,找些樹枝生火,將知了放在上面烤,然後撕開它的尾巴,塞些鹽進去,裡面有塊瘦肉,烤熟了非常香。
偶爾會碰到一些獵人在山上圍捉野豬,狗叫人嚷,熱鬧非常。雖然想去看熱鬧,但獵人怕野豬圍殲漏網,傷到我們,總是將我們趕回石板大路,只能遠遠看著山上的幾個人影。 野兔、麂子也能見到,但是任憑我們如何緊追,只三兩下便不見了它們的身影,白白讓我們空歡喜一場。看到蛇是不敢動的,遠遠的繞過它,或者等它慢慢游過石板,然後再快步離開。
如果有雷陣雨,我們也是不擔心的。這條路上間隔有兩個風雨亭和一座廟,專為行人躲避風雨而建。風雨亭始建年代久遠,而那座廟卻是我們每天放學從山腳一人帶一塊磚慢慢建起來的。但我們還是更喜歡這兩個風雨亭,而輕易不願進那廟躲雨,或許是裡面菩薩的威嚴和神秘嚇住了童心。
冬天下雪的日子,這條石板路美妙非常。路兩邊的翠竹被冰雪壓彎了腰,紛紛低下它們高昂的頭,齊齊往中間倒,形成一個個拱門,就像一座宮殿。從中間走過,若不小心碰一碰,竹上厚厚覆蓋的雪會灑落一身,鑽進脖子里,冰冰涼涼。淘氣的男孩子,故意躲在竹拱門旁邊,等我們走到中間,突然搖晃竹子,抖落積雪,落得我們滿身滿臉,措手不及,想去追打哪裡還追得上。 而這個時候的石板路,冰封雪蓋,在上面行走得非常小心,一不留神就會摔個四腳朝天。但我們自有辦法,在膠鞋外面緊緊地綁一些草繩,盡量走沒有腳印的雪地,而不是被冰雪封凍得堅硬被行人踩踏得光滑的石板。可是打雪仗的時候哪裡還顧忌這些,打中別人高興不已,可腳下一滑摔個大跟頭更讓小夥伴樂得哈哈大笑。
這條石板路,印刻著我許多童年的歡樂,可也留下了一些抹不掉的童年孤單和害怕記憶。 小學四、五年級,我是班裡的班幹部,經常會在放學後留下來開會,寫黑板報。而同路的夥伴,沒有一個跟我一樣。於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常常一個人孤單地走上回家的這條石板路。 若天色尚早,心裡還不會那麼擔憂,只是埋著頭急急趕路。若天色擦黑,在山腳就抬頭遠遠張望,希望看到前面有行人的身影,然而失望的次數居多。這個時候,心裡既緊張又害怕,可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往前走。快到那個廟了,廟裡黑乎乎的可別鑽出什麼來;快轉彎了,眼前不會突然冒出一個人吧?山上有什麼東西瑟瑟作響?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警惕著周圍的一切,而腳下卻不敢遲疑停留。往日笑鬧玩耍一晃就到家的這條路,此時此刻卻變得無比漫長。
其實,每次都是平平安安到家,並沒有發生什麼怪事。僅有一次,遠遠看到迎面而來經常遇見的一個男瘋子(也沒看過如何瘋瘋癲癲,只是大夥都這麼說)。恐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有在心裡默默祈禱,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前走。擦肩而過那一刻,心砰砰直跳,如果他有任何舉動,我不知道我會如何反應。所幸什麼都沒發生,當我回頭望他時,不料他也回頭看我,還是笑著。我嚇得直想哭,趕緊撒腿就跑。
這樣一個人孤單的走這條路,走了五年,一直到初中畢業。我不知道個性里喜歡孤獨喜歡寧靜是不是跟這個有關。 好多年沒走過那條石板路了,我什麼時候能再次光著腳體會它的溫度?我什麼時候能再次數著它踏上我尋覓童年的路? 一塊塊石板上所刻下的我的無憂懵懂,我的青澀孤單,我的純真歡笑,將會連同這條路,一直延伸到我生命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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