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阿祥扔單車
文/黃宣林
阿祥有輛自行車,騎了十年啦,如今渾身是銹,破破爛爛,騎上它,就像挑了副銅匠擔,「哐當哐當」。他想換輛新車,到自行車交易市場,掛牌五十元,哪知整整等了一天,也無人問津。
半個月後,阿祥廠工會替全廠職工向保險公司投了保,凡是廠里職工家中遭災、遇盜,可向保險公司索取賠償。
阿祥聞訊眼前一亮。他想:聽人家說,如果自行車在自己家門口被竊,可按市場價的70%向保險公司索賠。他那輛老爺車,十年前售價一百四十五元,眼下漲到三百元出頭,即使扣除些折舊費,保險公司也得賠他兩百來元!這麼一想,阿祥來勁了,於是日也盼、夜也盼,盼望賊伯伯早點來偷他的老爺車。
阿祥住的那條弄堂,雖說是石庫門舊式里弄,卻是市裡治保先進集體。阿祥為了配合賊伯伯行動,他將車子停放在弄堂里,從不搬進天井來,可轉眼三個月過去了,這輛老爺車就像廟門前的石獅子,天天穩穩噹噹地停在他家大門口。
春節過去了,大批外來務工人員流進了上海,一天黃昏,北風怒號,弄堂里人影稀少,一些外來人員不時從弄堂兩頭穿來穿去。阿祥想:這老爺車上海籍的賊伯伯看不中,看來希望只能寄托在外來人員身上了。於是,他就躲在窗帘後面恭候賊伯伯上門。
嗨!果然來了!這時,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穿得又臟又破的青年,賊頭賊腦四下望望,然後摸出旋鑿,插入老爺車的鎖里,只聽「啪嗒」一聲鐵鎖落地,阿祥見了心花怒放。
正當偷車賊推起車子要走時,突然響起一聲:「抓賊啊——」接著,從對門衝出幾個老太太,圍住了偷車賊。大家看清是阿祥的自行車,便「哇哩哇啦」高喊阿祥。
阿祥再也躲不下去,只好窩了一肚子火來到門口,心裡嘀咕著:老太婆,多管閑事,把我的如意算盤攪亂了。
這些老太太都是治保小組成員,她們對阿祥說:「偷車賊幫你捉住了,你年輕,有力氣,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阿祥只得押了偷車賊往派出所走去。他一邊走一邊對偷車賊說:「你把我的鎖撬壞了,總該賠我啊!」
那偷車賊聽他話裡有話,馬上摸出兩張分,朝阿祥手中一塞,轉身拔腿就跑了。
阿祥望著手裡的錢,嘻嘻一笑:白得兩張分,實惠,實惠!
又過了一個半月,這一天,阿祥推了老爺車上街買東西,他剛來到鬧市區一家商店門口,就見前面路邊停了一輛加長的卡車,好多穿制服的執勤人員將亂停亂放的違章自行車往卡車上搬。
阿祥眼前又一亮:假如我把這輛老爺車放在這兒讓他們搬上卡車,我去向派出所報案,說是在家門口被偷的,誰能對證呢?
好,這主意好!於是,阿祥推起車子,來到執勤人員面前時故意將車子停在商店門口,然後轉身大搖大擺朝商店走去。
不料沒走出三步,執勤人員將他攔住:「同志,請你不要把自行車停在人行道上。」
「我上這家商店買東西,不停在這裡停在哪兒?」
執勤人員說:「整頓交通秩序人人有責啊!」
阿祥強詞奪理說:「我進商店買東西不超過五分鐘,停一會又怎麼啦?」說著,不理執勤人員,自顧自朝商店大門走去。
執勤人員一看,立刻「刷」撕下一張罰款單,追上阿祥說:「你不聽勸告,罰款五十元。」
「五十元?幫幫忙,我這輛車子賣也賣不到五十元。要錢沒有,要車子你拿去。」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商店。
阿祥躲在商店裡,見自己的車子被搬上了卡車,他感到大功告成,就從後門溜出,到了派出所,謊稱自行車在家門口失竊,申請辦理報失手續。填寫好報失單後,他又趕到廠工會蓋了章,下午便到保險公司要求賠償。理賠科同志接受了他的索賠申請,請他回去等通知來取款。
回到家,已是華燈初上,阿祥心裡開心啊,到熟食店買了雞頭、豬腳爪,再加上一瓶酒,他要為自己的勝利慶祝一番。
他舉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隨手打開電視機,哪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電視屏幕上正在播出他與執勤人員鬥嘴被罰款的場面。他心想:不好!假如保險公司的同志也看到這個鏡頭,自己就索賠不成啦!
正在此時,戶籍警老李走了進來,說:「阿祥,你老實說,你的自行車到底是被偷的,還是違反交通規則被扣留的?」
「這,這……」阿祥連忙關掉電視機。
「喏,交警中隊根據你自行車上的鋼印號碼,要我們給你送罰款單來,五十元。車子你自己去分局認領。上午你來報失時填寫的單子還給我——」
「這單子——我、我……」
「車子沒被偷,單子要收回。」
「這單子,我、我交給保險公司啦!」
「什麼?你違反交通規則車子被扣,還向保險公司索賠?你真會玩啊!你欺騙保險公司,擾亂社會治安,跟我走吧,到派出所住幾天,我來陪你一起學習……」
「什麼?要拘留我?」阿祥望著桌上的冷盤和酒,一聲長嘆,只好垂頭喪氣地跟老李走。
他邊走邊想:怎麼才能爭取寬大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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