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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在山西:為了不被人吃掉,這裡的小孩上街都拿著刀 | 北洋奇譚017


【北洋奇譚】是魔宙的歷史非虛構欄目



由老金講述近代中國的真實故事,或奇趣話題


從而達到娛樂和長見識的目的



大家好,我是金醉。




這兩周很難熬,我和徐浪都得了流感,斷斷續續發燒。




嚴重得幾乎要昏迷時,徐浪會問我,要是燒死了怎麼辦?




這種問題,我從十一歲就琢磨過,總假設自己遇上大病大災要死掉。




這是全人類無法避免的想像,末日假設。



有這種假設,不只因為人本能怕死,更因為末日場景真的發生過。




公元1348年,蒙古人打到歐洲,將患鼠疫而死的人拋入義大利半島,整個弗羅倫薩都被瘟疫席捲,從3月到7月,病死了10萬多人。




義大利作家薄伽丘經歷了這場大災,形容當時的場景是世界末日。後來,他寫的短篇故事集《十日談》,就以這場末日災難為背景。





一幅表現1348年佛羅倫薩大瘟疫場景的插畫作品。



在一般流通的歷史書中,很少見到中國有類似大災的記載。




但實際上,末日確實曾在中國活生生地發生。




1876年,清朝光緒二年,山西、陝西、河南、直隸、山東等地爆發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旱災。




當時中國總人口才四億多,這場旱災引發的饑荒就波及了兩億人,死亡人數超過一千萬。受災最嚴重的山西死了五百多萬人,占當時山西人口的三分之一。




災荒中,原本熙熙攘攘的中原地區閉戶絕煙,發生了很多駭人聽聞的事,說是人間地獄,形同末日,毫不過分。



這就是今天要說的末日故事:丁戊奇荒——甚至,這場災難中出現了「喪屍」。






天降異象




光緒三年,陝西東府縣,有個道士抓到了一隻奇怪的動物,長得像鼠像雞也像兔。道士把它扒了皮,發現是一隻?鼠。



又有一些人也抓到?鼠,集市上甚至出現了?鼠買賣。




這裡很快就發生旱情,並迅速蔓延到周圍。





?鼠,《山海經》中記錄的一種生物——有鳥焉,其狀如雞而鼠毛,其名曰?鼠,見則其邑大旱。




事實上,這場大旱災的苗頭,早在前兩年就出現了。



光緒元年,北方各省先後出現乾旱的跡象,四季雨水都很少。




光緒二年,山西雁平道,冀寧道,河東道相繼出現乾旱,莊稼歉收。




近代以前,農業基本靠天吃飯,總有小災小患,歉收也不稀奇。清朝治下276年,發生了1121次災害,其中旱災有201次。




但從前的旱災,最多也就持續半年,後面有了雨水,新糧食上來,饑荒就結束了。




這回完全不同,乾旱沒有退去的意思,反倒有越擴越大的趨勢。



山西、河南、陝西、直隸、山東這五省的旱情最嚴重,很多地方「終年不雨」,不光「禾苗干槁,寸草皆苦」,連喝水的水井都幹了。蘇北、皖北、川北、隴東等地也被波及。




這麼大的旱災,把官員百姓都嚇住了。不知道咋惹怒上天了,才降下這懲罰,想方設法求上天原諒。




各地先發告示,

要民眾吃素不吃肉,尤其不能吃牛肉。







山東青州知縣叫人拿鐵鏈把他從脖子到手腳全拷個遍,跟押犯人一樣徒步走到城外龍王廟,對神像磕頭求雨。



全城百姓也頭戴柳條環,成群結隊跟早後面,一起長跪表誠心。




外國傳教士也參合進來。




當時有個英國傳教士,挺有名,叫李提摩太,他在縣衙門口貼上一些小廣告,上面寫著,信基督能得雨。





圖為李提摩太和妻子的合影。李提摩太,英國基督教浸信會傳教士,1870年來到中國,待了46年。簽訂《辛丑條約》時,李提摩太勸說列強用賠款在中國辦學,這才有了留美預備學校(清華大學前身),中法大學等。他和李鴻章、梁啟超、康有為、張之洞等人都建立了較好的關係。




很多災民真信了李提摩太的話,跪著求他指點,向基督禱告。還有一些小腳婦女走了二十多英里山路,就為找他請教。




但無論龍王爺還是洋神仙,都沒能把雨帶來。






糧食短缺




乾旱導致地里沒糧,靠田吃飯的窮人馬上陷入饑荒。而山西四面環山,要把外面的糧食運進來代價太高,運費比糧食還貴。




糧食緊缺,首先反應到糧價上。




山西各個受災縣,糧食價格翻了十倍多。根據記載,永和縣的小麥從前是300文一斗,災荒中達到3650文一斗。




糧價這麼貴,就算是頗有產業的富人,想吃口飯,也得賣房賣地。




然而災荒一來,吃飯成了唯一重要的事。除了糧食,其他東西沒人稀罕,物價跳崖式下跌。




當時「

典衣十不付一,賣物百不給三

」。




上好的木器桌椅要砸碎才有人買,因為買主都是買回去燒火的。





清朝時有錢人才用得起的紫檀椅,在丁戊奇荒時唯一的價值是燒火用。圖片來源國家博物館。




還有地方「

四五吊錢可以買合院一座,三個饃即可得好地幾畝

」。




後來房子乾脆成了滯銷品,很多人守著豪宅,卻也成了飢餓災民中的一員。




一個傳教士後來回憶說,他看見一所帶庭院的巨大房子,裡面有一個女人和兩個男孩,衣著乾淨整潔,但是非常蒼白病態。




女人的丈夫和其他孩子的屍體,就躺在隔壁房間的棺材裡。





災荒發生時,衣衫襤褸的災民。




《晉豫災略》中寫道:「貧者飢,賤者飢,富者飢,貴者飢,老者飢,裝者飢,婦女飢,兒童飢,六畜飢。」




臨汾縣誌上說:「赤地千地,餓殍盈野,瘟疫盛行,死亡過半。」






朝廷失道




山西等地的旱情傳到北京,朝廷沒有第一時間救災,反倒吵起來了。




李鴻章為首的洋務派不建議立刻救災。因為他正在建北洋艦隊,不想把錢挪作他用。





李鴻章(1823—1901年),洋務運動領導人,與曾國藩、張之洞、左宗棠並稱為「中興四大名臣」。一生中參與許多重大歷史事件,包括鎮壓太平天國運動、鎮壓捻軍起義、洋務運動等,代表清政府簽訂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視其為「大清帝國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強一爭長短之人」,德國海軍大臣柯納德稱其為「東方俾斯麥」。




相反,清流派則堅持馬上賑濟災民。不但要賑濟災民,還要停止一切洋務運動。不修鐵路,不建洋廠,不整幺蛾子,這樣才不觸怒上天,乾旱才能過去。




吵到最後,慈禧太后拍了板。




慈禧太后嚴正聲明賑濟災民是頭等大事,但她的行為卻很誠實——




她從洋務經費里抽了一點錢,象徵性拿去賑災。而且只關心靠近北京和新疆的地區,沒理受災最嚴重的山西,河南這茬。




慈禧這麼摳不是沒原因的——

朝廷也窮啊




兩次鴉片戰爭,清政府給外國賠了無數款。國內連年戰亂,平定太平天國、捻軍等叛亂把祖宗留的老本花了個精光。




當時左宗棠平定陝甘回亂,中央政府連軍費都掏不出來,只好分派給各省,山西就是重要的軍餉供給省份之一。





左宗棠1812—1885年),湘軍著名將領,洋務派代表人物之一。與曾國藩、張之洞、李鴻章並稱為「中興四大名臣」。參與平定太平天國運動,興辦洋務運動,鎮壓捻軍,平定陝甘同治回亂。1877年他收復新疆,推動新疆建省。




山西鬧旱災時,左宗棠正帶兵收復新疆,一個勁兒向山西巡撫催要軍餉,但此時的山西已經自身難保。




朝廷本就窮,山西一癱瘓,少個來錢的渠道,多個花錢的口子,日子更難過。




沒有朝廷支持,山西官府財政窘迫,只能給災民發一點錢,零星辦一些粥廠。




官府的粥廠很少,災民卻太多。災民日夜都擠在粥廠外等開門,很多人餓死在等待的過程中。




粥廠衙役把這些死人堆在一處,攢夠一車就找木材鋪的人拉走。百姓把拉滿屍體的車叫「炮台」。




為了賑災,山西巡撫曾國荃迫不得已推行過一種「

濟飢辟穀丹

」——一種用黑豆和大麻子做成的糰子。




據說吃一顆可以三天不餓,吃兩顆四十九日不餓,吃三顆以後永遠不吃飯都能活。





曾國荃(1824—1890年),曾國藩的九弟,湘軍主要將領之一,因擅長挖壕圍城,有「曾鐵桶」之稱。丁戊奇荒發生時,他是山西巡撫,在給兩廣總督的書信里他說:「古人形容饑民,輕則曰菜色,重則曰鵠面鳩形,均尚未能逼肖。以今日觀之,直無異地獄之變相。」




這當然是哄人的把戲,但這說明政府是真的沒辦法了。




官方賑濟只能這樣意思意思,百姓也只能自生自滅了。






瘟疫爆發




禍不單連,旱災一來,其他災害也跟著來了。




光緒三年,數以百萬的人在饑荒中餓死,屍體也沒人處理。有的地方就挖一大坑,把屍體扔進大坑拉倒。




到第二年問題就來了。




天氣一暖,屍體腐爛,細菌滋生,瘟疫爆發。災民本來就虛弱,對瘟疫毫無抵抗力,瘟疫很快波及48個州縣,死者極多。




不光平民,傳教士,富人及官員這些不遭受饑荒的人同樣中招,「

貧者既死於歲,富者死於疫

」。




瘟疫還在盛行,狼鼠又泛濫成災。




先是豺狼成群出沒,見人就咬,沒人敢單獨出門。





清朝時,有人根據丁戊奇荒的情況,繪製了一套《晉災淚盡圖》,描繪災荒時的慘狀。這幅是「人煙衰落,惡獸橫行」。




那時狼叼小孩可不是鄉村傳說。洪洞縣誌上說「

幼男寡女輒被食

」。一個婦人抱著孩子在院里紡線,狼闖進院里,從婦人懷裡把孩子叼走。




靈石縣事後統計,有四千人死於狼群襲擊,比乾旱中餓死的人還多。




此外,山西南部的遼州等縣還在鬧鼠災。




老鼠千百成群,吃莊稼,啃傢具,甚至有人被老鼠咬斷鼻樑。據說有人抓了一隻大老鼠,一上稱足有12斤。




有人抓住機會,從外地販貓回來,一隻貓能賣一吊錢,價格不菲。但貓還是太少,人們只好「制木貓、鐵貓、磚貓」嚇唬老鼠,但老鼠依然越來越多。




有人想了個辦法,盆里裝一點糧食,只要有老鼠來吃就用棍砸死。沒想到糧食招來了一整個鼠群,吃完糧食就走。




災荒時的老鼠不光不怕人,貓也不怕,反倒「傷人食貓」。




多重災難下,災民只要沒餓死,都出去逃荒了,很多地方人口「十去七八」,留下一座座無聲的鬼村。






人間地獄




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曾在光緒四年赴山西賑災,他在日記上記錄了在太原附近的見聞,完全是一個人間地獄。




◆ 

1月28日




我要出城,卻沒法直接走到城門,因為躺著個快要餓死的人,周圍簇擁著一大批人。




◆ 

1月29日




碰見四具死屍,還有一個人用四肢在地上爬。




碰見一場喪葬,一個母親抱著一位10歲左右的男孩,整隻送葬隊只有她一個人,送葬也僅是把這個男孩扔進城牆外面的雪裡。




◆ 

1月30日




在路邊看到十四具死屍,其中一個死者只穿了一隻襪子,看起來他的身子很輕,因為一隻野狗正在拖拽他的身體。




有兩個婦女似乎被舉行過葬禮,儘管葬禮只是把她們的臉反轉到地面而已。其中一個人還算幸運,衣服沒有被路人扒走。




有一具屍體身上站滿了尖叫的烏鴉和喜鵲,這個人成了群鳥的盛宴。




◆ 

2月1日




半天中看到六具屍體,其中四具是婦女屍體。有一具在一個露天的棚子里,身上除了一條腰帶,什麼都沒有。




一具屍體泡在水裡,半截身子露在冰面上,被野狗撕咬的血肉模糊。




還有一具躺在路邊的洞邊,上半身穿著破爛不堪的衣服,下半身已經快被野獸吃完。




路上有人在賣一種軟石頭磨的粉。人們用這種粉和草籽,草根攪在一起做成餅。我嘗過,跟泥土一個味道。很多人因為吃這種餅而死於便秘。




有個礦工虛弱地下不了炕,聽說我給錢救濟便跑到我面前,求我幫他埋葬兩個哥哥。




第一個是二十一天前去世的,他把這個哥哥上下半身分別塞進兩個缸里,合上就算是安葬了。另一個只能扔在地上了。聽他說,每家都有沒下葬的死者。





《晉災淚盡圖》,這幅是「屍藏瓦瓮,狼藉滿屋」。




我看見一個婦女,她試圖站起來,但只有力氣站起一條腿。




我看見一個籠子里裝著兩個劫匪的人頭,這是對那些想搶劫的人的警告。




◆ 

2月2日




清晨我來到洪洞縣城,看到了我所見的最恐怖的場景。




城門一邊堆著一堆一絲不掛的男屍,就像屠宰場里的豬似的。另一側則是情形相同的女屍。他們的衣服都被扒光,送到當鋪換錢買食物了。




大車停在那裡,準備把這些屍體運到兩個巨大的坑裡去。一個用來扔男屍,一個用來扔女屍。




在這個地區,連續很多里的樹榦都是白的,樹榦上的樹皮全被剝的乾乾淨淨,當做食物。




很多屋舍都沒有門窗,因為都被當做燒火的柴火賣掉了。廚房裡的鍋碗瓢盆都在還,因為這些東西賣不出去,屋內已經沒人了。




◆ 

2月3日




今天只見到七個人,而且沒有婦女。




因為這幾天我每天都能看到裝滿婦女的馬車,她們被賣掉了。




這裡每個出門的人,哪怕是小孩,手裡都拿著刀劍或者長矛。




◆ 

2月4日




今天看到去北方買糧食的四十輛馬車。城裡街道一邊豎著稻草人,一邊寫著兩個大大的漢字「窮人」。




聽客棧老闆說,夜裡會有父母交換孩子,因為他們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




煤礦工人也不敢去挖煤,因為連人帶牲口會被殺掉然後吃掉。




一個在山西做生意的商人說,他坐車在回南方的路上,感覺到車下「

脆折有聲,異於砂石

」,挑簾一看——是人骨。




走了不久,突然起大風,天上飛著「

蓬鬆亂卷

」的東西,有團狀,有條狀。




他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人的頭髮,圓的是女人的頭髮,長的是男人的辮子。人的屍體烏鴉和狼群吃完,只剩下頭髮讓風吹得滿天飛。





《晉災淚盡圖》,這幅是「路多風發,屍骨無蹤」。




光緒五年統計,山西蒲、解、絳、平四縣倖存者不過十分之三。垣曲、河津縣僅存十分之一。






末日求生




大饑荒,朝廷靠不住,想活命,只能靠自己。




找到啥吃啥




想活著,頭一件事就是吃飯。




災民每天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搜集任何能吃的東西。




乾旱是蝗蟲繁殖的溫床,所以旱災一般都伴隨蝗災。蝗蟲咬光最後一點青苗,害人不淺。但它自己也成了災民的食物。




蝗蟲是災民能吃到的最好食物之一,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還得找別的食物。




首先是樹皮和草根,每次災荒這都是最直接的救命口糧。




災民把榆樹皮和苜蓿根磨成粉蒸饃。都不說味道口感,這種饃吃久了,人臉會「黃腫」。





災民剝樹皮作為食物的場景。沒有找到丁戊奇荒時災民剝樹皮的照片,這張圖是1942年河南旱災時的照片。世間苦難,大抵相似。




災荒一久,樹皮草根都成了稀罕貨。大部分時候連這都吃不上。




乾草和麥秸是在平日只能喂牲口。現在卻拿它和干泥攪在一起充饑。顯然這兩樣東西都沒法消化,吃完「出恭時哼聲不斷,只憋得雙面通紅,眼淚不幹」。




還有災民吃一種白土,看著像麵粉,實際上就是「觀音土」。







吃完白土,「小便定難過,大便見閻王」,很多人都因為吃白土腹脹而死。




有婦女在街上撿棗核充饑,卻被棗核「剌破喉咽」。




賣身換食物




還有活不下去的人,選擇賣妻賣子。





《晉災淚盡圖》,這幅是「鬻子為奴,豪暴抑勒」。




永和縣誌上說,「青年婦女無人顧養」,有外來商販收買,「佳麗者不過千錢,稍次者不值一文,人命不如雞犬」。




有些年紀更大或者更小的女子賣不出去,被父母或丈夫拋棄了。只能站在街上「插草標」,自己賣自己。







哪怕不給錢,收留並給口飯吃就能跟著走,「不吃饃盡喝湯也喜歡」。




但事實是,「大清晨直叫到天色黑晚,滿街上並無人應答一言」。




逃荒去首都




當樹皮草根都吃完時,災民就開始逃荒,當時「逃亡者已有十(中)七八」。




那時東北滿洲並沒遭災,糧食土地都很便宜,但是滿洲在清朝時是禁區,清政府明令禁止漢人進入滿洲。




這麼大災荒,清政府還是不鬆口。




災民要麼逃荒到北京,要麼「走西口」逃荒到蒙古。







災民成了流民,無依無靠,只能乞討為生。




但乞討來的東西壓根不夠活命,很多人就這樣死在了逃荒路上。




◆ 

組隊去搶劫




在生存面前,一切道德法理似乎都成了狗屁。




天一黑,有些男男女女就帶著槍、繩子、鞭子聚在一起,謀些別的出路——偷竊,搶劫,甚至殺人。




他們潛入村子,先偷走屋裡的糧食和所有能賣錢的東西,再扯下屋裡女人身上的衣服,誰敢過來就弄死誰。




官府對這樣的人都不過堂,無論性別,抓住當場處決。完了還把人頭掛起來示眾,就這樣還是擋不住有人鋌而走險。




地主富紳成了很多災民的下手目標。




傳教士李提摩太在回憶錄上寫道:





一群婦女湧進一位富人家裡,佔領了它,在那兒生火做飯。隨後又涌到下一家吃下一頓。男人看這個方法很不錯,便組成了五百餘人的群體,一個村接著一個村劫掠取食。




造反當首領




有些人造反是為了富貴,有些人造反是為了活命。




李提摩太記載,有個人曾找過他,那人說他們已經聚集了一幫災民,準備造反。考慮到清政府怕洋人,因此請求李提摩太這個洋人做起義軍頭領。




李提摩太當然不同意。




但那人並不死心,甚至準備霸王硬上弓,強行把他帶走。




造反無疑是用命賭博,而且大概率會賭輸,這是災民走投無路之後的選擇。




吃人你會嗎




歷史上只要是大饑荒,都會有人吃人的慘劇發生,這次也沒有例外。




一個南方人客居山西。妻子去世後,他的朋友說最近有人在墳地挖屍體吃,勸他不要哭,以免把妻子過世的消息傳出去,被人盯上。





《晉災淚盡圖》,這幅是「客居新喪,噤不敢哭」。




一個村民的父親餓死好幾天,他從族侄那借來一扇門板,把父親抬到墳地埋了。回村的時候,他看見幾個人扛著鋤頭出去。




回家一想不對勁,趕到墳地一看——墳被扒了,屍體沒了。




他趕緊回村直奔這幾人家,發現父親已經被「折為數截」。這人氣瘋了,找把這幾人抓起來,綁到廟裡。準備第二天交到衙門。




誰知道晚上,這幾個人趁看守不注意,溜回家把藏好的屍體拿出來吃了。




為避免親人屍體像這樣被盜走吃掉,很多人只能把棺材放在家裡,或直接在家用磚頭壘一座墓室。




禁忌就是這樣,一被打開就收不住。吃人肉的戒一開,人就不再是人,而是一種食物。剛開始只是吃死屍,後來就會發展到殺人吃肉。




當時人出門都必須帶刀劍防身,即便這樣,稍不留意還是會被拖走殺掉。哪怕親人之間也得互相提防。




還有災民「

自嚼食其腕肉

」,自殘吃自己。




不光吃,還有人用人肉冒充其他肉,在集市上售賣。直到有人從中吃出指甲才被發現。




太原就有一個肉販子挑著滿擔賣肉,被人發現售賣的是人肉,後來他被綁在衙門院里,活活餓死。




後來,有人唱過一首《光緒三年山西大旱歌》——





東庄人,奔西庄,手拿刀劍;只恐怕,遇惡人,命不周全。


四鄉里,人吃人,不分親眷;吃人肉,只吃的,紅了眼圈。
父吃子,子吃父,骨肉不念;兄吃弟,弟吃兄,夫妻相餐。




◆ 陣營爭奪戰




這麼大災荒,政府的賑濟卻杯水車薪。




民間陣營各懷目的,開始組織救援。




以李提摩太為代表的外國傳教士一方,知道了這次旱災的情況,十分興奮,認為這是「

上帝在為基督打開中國內地之門

」。




他希望直接參与救災,借救災的便利,把基督福音傳給中國人。




清政府一向排斥洋教,擔心洋教蠱惑民眾,迫不得已才允許傳教士在國內自由傳教。更何況為鎮壓洪秀全,幾乎把整個國家掏空了,因此簡直聞基督色變。





圖為洪秀全雕像。洪秀全(1814—1864年),太平天國領袖。道光年間屢應科舉不中,於是吸取早期基督教義中的平等思想,創立拜上帝會,自稱是上帝的二兒子,耶穌的弟弟。他領導的太平天國運動席捲了大半個中國,影響深遠。




從朝廷到士紳,都懷疑李提摩太的意圖,但是災區確實缺錢。




只能一方面允許洋人賑災,一方面讓地方官員盯著點,別讓他胡來。




李提摩太到受災地區一看,極為震驚。馬上推動在上海成了賑災委員會。把災區的消息通過《北華捷報》等報紙傳到英國和美國。





北華捷報,又名《華北先驅周報》或《先鋒報》,1850年由英國拍賣行商人Henry Shearman在上海的英租界創辦,是上海第一家英文報紙。一定程度反映出英國政府的觀點,因而被視為「英國官報」。




報上說有饑荒肆虐整個華北地區,900萬人處於赤貧狀態,每天都有小孩被賣掉,呼籲英美參與救援。




賑災委員會還出版了一個小冊子——《中國之大饑荒》,把華北饑荒的狀況繪成圖,印發到英國當地,最終籌到20多萬兩銀子,比朝廷的賑災款還多。




李提摩太發現災區交通不便,外面的糧食很難運進來,就建議山東巡撫丁寶楨修路。以後再有天災,就不會因為糧食進不來造成災荒,被丁寶楨無視。





丁寶楨,晚清名臣,擔任過山東巡撫,四川總督。為官生涯中,勇於擔當、清廉剛正。他去世時,債台高築,因為俸祿多數用於救濟貧困百姓,身邊的隨從隨員們拿出錢幫助辦理喪事,扶柩回鄉才能成行。宮爆雞丁原名叫做宮保雞丁,這道菜由丁寶楨發明。




不光李提摩太,其他各國傳教士也在災區賑災傳教,影響越來越大。




部分災民(尤其是小孩)接受了傳教士的好處,「只知有洋人,不知有中華」。




這可讓朝廷和士大夫們著急了。




他們認為「

小孩餓死尚是小事,為天主教誘去則大不可

」。




江南士紳先坐不住了,以謝家福為代表的士大夫發起江南義賑,要去災區跟洋人打「信仰爭奪戰」。




謝家福說,我去災區這一趟「為敵夷,不為賑濟」,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從洋人手中把小孩爭回來。





圖為《謝家福日記》原文。《謝家福日記》一書中,記載了謝家福與其他士紳關於義賑的書信往來。「小孩餓死尚是小事,為天主教誘去則大不可」就是其中一句原話。




謝家福籌備賑災時,卻發現「戲子以及外國尚且捐錢源源不絕」,而他的那些「上等人」朋友在飯桌上話很大,真捐錢卻摳得不行。




謝家福轉了一圈也沒弄到幾個錢,「義賑」差點黃了。




他最後印了一堆功德冊,派發出去籌款,這才有錢去山東青州賑災。他把目光聚焦未來,只收容小孩,「我們若能多收養一名,則少一人入教,功德尤其大」。




眼看洋人收容所佔了上風,他開始編謠言詆毀傳教士收容所。




他發現洋人的收容所基本都是男孩,就在外面散播洋人收容所的女孩都被「剖心剜眼」,還說收容所里很多小孩都被拉到上海賣了。




他還說自己抓到過一個拐賣小孩的道士,一問才知道是給洋人收容所拐小孩的。拐一個小孩能掙兩千錢。




民族大義面前,謝家福顧不上什麼光明磊落,只想把洋人收容所搞臭。




事實上,謝家福的思想是當時的士紳階層的主流意見,而且確實影響了一部分災民的態度。





山東樂安縣災民「俱情願餓死,不受洋人之賑」。




河南災民最硬氣,不但不接受賑濟,還到處宣傳洋人「居心叵測」。還威脅傳教士馬上離開河南,不然就有生命危險。




河南開封還貼出告示「寧可食夷肉,不可食夷粟」。




在官府和士紳的排擠下,傳教士被迫放棄賑濟河南的打算。




雖然國內士紳們救援災民的目的不那麼單純,但他們組織的江南「義賑」,客觀上確實救了很多災民。




謝家福找人設計刻印的《河南奇荒鐵淚圖》,在江浙區域造成很大反響,許多人因此而捐獻錢財和物資。





《河南奇荒鐵淚圖》的其中一幅,表現的是災民剝樹皮、挖草根做食物的場景。




在官方無力賑濟的情況下,民間救援組織有合作有對抗,部分災民從中收益,熬過了漫長的饑荒。




光緒四年(1878年)底,災區終於迎來降水。




逃荒的災民開始返鄉,田地開始收穫,旱災有了結束的跡象。




但第二年山西歸化縣等地又開始下暴雨,豐收的糧食因為運輸問題賣不出去,最後只好讓穀子爛在地里。




這場災難從1876年持續到1879年,其中1877年(丁丑年)和1878年(戊寅年)最為嚴重,史稱「

丁戊奇荒

」。






旱魃為虐




當時的媒體《萬國公報》,在報道丁戊奇荒的災情時說:「山東省今歲(1876)旱魃為虐,人民疾苦,壯者散至四方,老弱填乎溝壑。」




這裡提到了一種生物,旱魃。




明清時期,民間有種說法,認為旱災是旱魃帶來的——如果新死的人被風水影響,屍骨不化,就會變成旱魃,帶來旱災。





旱魃是中國古代傳說中引起旱災的怪物,旱魃一開始是天女形象,明代中期以後,演變為殭屍形象。古人認為,旱魃是死後一百天內的死人所變。《明史》記載,乾旱時,人們發掘新葬墓冢,將屍體拖出,殘其肢體,認為這樣就能驅旱,稱作「打旱骨樁」。圖片來自《華夏異事錄》。




清朝嘉慶九年(1804年),山東高密縣有個李姓村民過世,恰巧這年高密縣大旱,村裡有人就覺得,是死去的李姓村民變成了旱魃,招來旱災。




不由李家人分說,一群人挖墳開館,把屍體拖出來,一把火燒了。




民間把這叫「

打旱骨樁

」或「

焚旱魃

」,認為屍骨燒完,旱魃就死了,旱災自然就退了。這當然不靠譜。




我把丁戊奇荒講給徐浪聽,他問了我一個問題:為啥一發生旱災,馬上就鬧饑荒,難道大家家裡就沒點存糧,跟我一樣月光?




這是個好問題。




華北地區一向是重要的糧食產地,但在丁戊奇荒來臨時,卻沒有存糧,面對旱災毫無抵抗力,是有原因的。




清朝晚期,民間一直有人偷種鴉片牟利。1859年,清政府頒布《徵收土葯稅厘條例》,向種鴉片徵稅,等於承認種鴉片合法。




鴉片收入遠高於糧食,人們就拔了莊稼,改種罌粟。




比如山西,「自罌粟盛行,每縣之田種罌粟者不下十之三、四,合全省土田計之,應佔十五萬頃」。而且鴉片都種在「膏腴水田」,糧食被擠到「磽瘠之區」。




結果就是本地糧食產量跟著急劇下降,民間幾無存糧,旱災一來全部崩盤。




災荒來臨後,糧食極其短缺,政府一度禁種鴉片。但還是有人心存僥倖,偷偷種。




大旱、蝗蟲、瘟疫都是天災,自古就無法避免,但把天災變成地獄的,卻是人類自己。







外界一有啥災難——地震,火災,打仗,絕症,幾乎人人會像病重的徐浪一樣自問:如果是我,該咋辦?


 


哪怕在電影里目睹某種末日景象,也會問:如果是我,我會怎麼做?自保還是利他,獨活還是協作?


 


極端境況下,人性就變得深不可測,人的選擇也變得難以琢磨。


 


我以前講過,人在極端境況下才能理解自己,就是這個意思。


 


哪怕在遊戲中,這些選擇也一樣重要,關乎生死存亡,也關乎你是誰。


 


比如,周庸最近參與內測的一款末日生存遊戲《明日之後》。


 


物資匱乏,天氣惡劣,喪屍攻陷城市,試圖滅絕人類。


 


你是為數不多的倖存者。


 


現實生存中可能會有的考驗,你都將面臨。




你需要野外生存,採集食物,伐木採石,修建房子,不然隨時可能掛掉。





通過砍樹收集木材




天黑不保暖,可能凍死。在野外,可能被野獸襲擊。亂吃食物,可能中毒。




甚至,你需要重新製造謀生工具和武器。遇上喪屍,你得戰鬥。





拿起武器與喪屍戰鬥




好的遊戲模擬人生,考驗人心,也訓練理性和情緒。




這場生存遊戲中,你需要情商、智商、協作、抱團和對抗。




現在,末日生存遊戲《明日之後》IOS版已在公測,安卓現在就能預下載,希望你和周庸一起,活下去。










參考文獻


1、丁戊奇荒,郝平,北京大學出版社


2、鐵淚圖——19世紀中國對於饑饉的文化反應,[美]艾志端,江蘇人民出版社


3、李提摩太在華回憶錄,李提摩太,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4、謝家福日記,謝家福,文物出版社


5、中國救荒史,鄧雲特,商務印書社


6、中國災荒史記,孟昭華,中國社會出版社




世界從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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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 Promise


This is Origi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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