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葯賣給病人,然後啥也不管了,這是不對的!」
自從回到中國
我每天都能見到不同的人
無時無刻不受到衝擊和洗禮
有的來自困難家庭
有的來自社會精英
都鮮活而真實
我想用「
菠蘿記
」這個欄目留下那些值得記錄的人和事
長假後的第一天,大清早我就來到王磊先生位於上海張江的辦公室。
在我眼裡,他無疑是個傳奇。沒有醫藥背景,沒有海外學歷, 20多歲的他,從一名導遊轉行進入醫藥公司。通過10多年拼搏,居然42歲就成為了阿斯利康中國總裁,直到目前,依然是跨國葯企中職位最高的中國本土職業經理人。
去年,我有幸和王磊交流過,他講到的一件往事讓我印象深刻:
他當年從導遊去面試羅氏製藥的總裁助理時,面試官問他會不會用電腦,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會」,其實當時他對電腦相對生疏。走出羅氏寫字樓,他第一時間衝進商店買了一台386,幾個晚上不眠不休學習。最後去上班的時候,已經像樣了。
他的下屬告訴我,王磊經常帶著大家挑戰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神奇的是,最後幾乎總能把它做成了。王磊愛說:「
困難是有的,但大多是腦子造成的。
」隨性,真誠,敢說,這是我對王磊先生的第一印象。
上次聊完,感覺不過癮,於是我私下再次約他聊天,希望多了解一些葯企最高層管理者的真實想法。我不是職業記者,也沒有宣傳政治任務,純屬個人好奇,所以有些問題不那麼「正經」;但我覺得,這些問題的答案,才折射出他更真實的一面。
「如果移民去火星?我會帶茶。」
為了讓王磊總輕鬆點,我們先來了幾個快問快答:
Q: 星座?
A: 白羊。
Q:
最喜歡的顏色?A: 綠色。
Q: 什麼地方最捨得花錢?
A: 喝茶。
Q: 你的偶像是誰?
A: 任正非。
Q: 你會去聽誰的演唱會?
A: 滾石。
Q: 你在飛機上喜歡幹什麼?
A: 睡覺。
Q: 最近讓你真正開心的一件事兒?
A: 我們在無錫的商業創新中心成立一年了!它開始步入正軌,同事們也很積极參与,我終於覺得有機會成功了。
Q: 移民去火星,只能帶一件東西,你會帶?
A: 肯定是家人。
Q: 除了家人呢?
A: 茶。
這一番問題後,第一個科學結論很明顯:
他真的很愛茶。
圖:走的時候,王總贈送了我一罐茶葉。
「他們真的走出去了!」
Q: 為啥偶像是「任正非」?
因為他真正把企業做出去了!你看在媒體報道國外的社會新聞中,經常提到華為員工,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真的是一個國際企業,在各國都有業務。曾經的對手被華為打得只能縮在美國,完全沒法在其它國家直接競爭。
任正非還有一點很厲害,就是他自己占華為的股份很少。他賺的錢都用於研發,用于海外擴張,用於招募更多更好的員工。這都值得我們學習。一家企業,錢是賺了不少,但既不投入研發,也不擴張,也不激勵下屬,這怎麼可能做好?
「幫助更多人,企業也會有好的發展」
Q:你和阿斯利康最近幹了一件比較「奇葩」的事兒,就是在和政府合作,積極推動消化道腫瘤,尤其是胃癌的篩查。對個人來講,當然是早發現更好,但對藥廠而言,早發現似乎沒啥好處,難道用藥最多的不都是晚期患者么?
這裡有兩個原因。
第一,我家有胃癌家族史。我爺爺和另一位親人都是胃癌去世,我爸媽都是幽門螺旋桿菌陽性。所以我一直非常關注胃癌的早篩,也花很多精力幫我爸媽清除幽門螺旋桿菌。到了我這個歲數的人,就希望父母能夠長壽,我相信別人也一樣。
胃癌早發現太重要了!我們在無錫篩了5000多人,已經發現了6位早癌!其中一位整個消化道布滿了息肉,如果不被我們發現,以後肯定就是晚期癌症了。我們用比較小的代價,就救了他的命。
第二,做事還是有個觸發點。我的觸發點就是,有一天聽到別人高興地說:『又碰到一個晚期癌症!』言下之意,又可以賣葯了。我心想,人家都這種情況了你還高興?
就算去餐館吃飯,人家都還是要問你吃得好不好。
我們把葯賣給病人,然後啥也不管了,這是不對的!
我堅持藥廠要以患者為中心,希望對患者進行全程服務,包括治療前的篩查,治療中的藥物,還是治療後的康復。推動篩查確實可能減少晚期患者數量,站在藥廠角度似乎有點不誤正業。但首先這是一件對的事,對企業的長期發展一定是好的,另外,阿斯利康各種葯都有,實話實說,我們幫助更多人活得更久,活得更好,難道醫藥企業會沒有好的發展?想明白這個就好。」
「中國製藥會發展成
「印度+日本」的混合模式」
Q:您覺得中國會成為創新葯強國嗎?還是應該乾脆走印度的路,成為仿製葯大國?
「美國和印度是兩個極端:印度是低價仿製葯大國,原創能力待提高,而美國是原創葯大國,但沒有低價仿製葯,主要靠進口。
這倆我們都學不了。中國政府在積極推動創新葯,也是保證醫療健康的獨立性。這就像政府一定要推動通訊技術獨立,武器製造獨立。
最終我覺得中國可能會發展成一個「印度+日本」的混合模式。
日本有高質量的原創葯,武田、第一三共、衛材等都是頂尖葯企,但同時它也有仿製葯,雖然價格沒有印度便宜。大家經常討論我們要用什麼模式,到底是日本模式,台灣模式,德國模式,還是美國模式?其實我覺得選哪條模式都有利弊,但也都可能是正確的選擇,關鍵是要有人堅定的去推動,去嘗試。什麼都不做,或者不斷改變,才是最糟糕的選擇。」
中國葯企目前有個問題,是銷售成本佔比太高了,不合理,限制了它們的發展,這當然不是企業的願望,大家都想減少成本投入研發。這更多是個系統問題,早晚得解決。
「我參加醫保談判都是高高興興的」
Q:每次我介紹新葯,總有無數人問:多少錢?
大家都很現實,
抗癌新葯的可及性還是一個大問題,阿斯利康對此做了些什麼?好幾個方面。首先是
盡量把價格定低
。一代易瑞沙那會兒,政府請大家去參加醫保談判,我真的是高高興興去的。最終易瑞沙決定降價50%以上!不僅我們的葯便宜了,也帶動國產葯的價格下來了。最新的國家醫保目錄剛剛公布,目前我們三代EGFR靶向葯泰瑞沙也在列 。我當時唯一想的就是一定要讓我們的創新靶向葯造福更多中國患者。第二個是
患者援助項目
。患者在自費服用了泰瑞沙4個月的藥物之後,可以獲得最多8個月的藥品援助 。第三是
支付創新
。即使有慈善援助,有些人一次性買4個月泰瑞沙還是有壓力,所以我們推出了免息分期付款項目,讓他們將4個月的藥費分攤到一年內支付。還有患者問:我買了4個月,萬一自己去世了,沒有機會享受8個月藥品援助,豈不是虧了?雖然這個概率不高,但我們理解大家的擔憂,所以引入了商業保險,如果患者用藥後依然不幸在4個月內去世,家屬可以獲得5萬元的賠付。
「大家離開時是開心的,就沒事」
Q:阿斯利康的公關部和市場部口碑很好,因此大家都在挖你們的人,會擔心么?
不太擔心。這是好事嘛。因為做得好,大家有更好的機會,有啥不好呢?如果沒有公司要我這裡的人,那我就真的要擔心了。
當然,要是走的人多,我肯定會關注。我個人最關心三個問題:
第一,
大家離開的時候是什麼狀態?
如果是開開心心的,很好。如果走的時候不開心,那我需要知道為什麼。第二,
阿斯利康還有沒有吸引力?
雖然有人走,但有能力強的人願意來,那就沒關係。現在看來這個答案還是:有!你看最近劉謙不就回來了么?他在外面個人事業發展得很好,願意來我們這裡,說明我們有些地方還不錯。好的人才,我們要請回來。(註:
劉謙
曾在阿斯利康任職8年,後自主創業成為醫療互聯網和製藥行業知名大咖
,
今年重返阿斯利康,出任中國副總裁、商業戰略和卓越運營部負責人。)
第三,
我們自己的造血能力夠不夠?
如果有人離職,我希望填補空缺的主要是內部員工,而不都是外來的。我特別看重和咱們一起走了3年,5年的這些人。目前來看,70%~80%的關鍵崗位是他/她們填補的。這就說明我們對自己人的培養系統還是成功的。另外,我個人希望大家不要去競爭對手那裡。這是商業道德層面要求,並不是法律要求。經常有人建議我,要讓大家入職的時候就簽「限定競爭協議」,但我都拒絕了,我覺得不應該用這個來限制大家。
「希望全社會能更關心少數人的權益」
Q:我在做兒童癌症公益。本質上,它們都屬於罕見病。你覺得在中國做罕見病的葯難點在哪裡?
我們不做罕見病,所以不算這方面專家。我個人覺得最大難點,就是鼓勵全社會真正關心到少數人的權益。
我們的社會仍有亟待解決的問題,社會保障資金壓力很大,口號還是「低水平,廣覆蓋」。即使像肺塵病這樣和惡劣工作環境相關的疾病,或者丙肝這種和輸血感染密切相關的疾病,解決起來依然困難重重,更何況罕見病。
支付當然也是一個問題。罕見病的葯都是非常貴的。為什麼大家不願意支付呢?本質上其實還是那句話:
我們需要更關心少數人的權益。
「我退休了想帶徒弟」
Q:您如果今天退休了,想去做什麼?
這個問題真沒想過,我好像只會做這個。我基本上目前就只做了這麼一件事,想想也挺可悲的啊。
我可能會去做投資,支持創新。
我也想收徒弟,還蠻想我的理念和經驗傳下去。我家小孩估計不想聽我的,但別人家的孩子可能會聽。
開茶莊?應該不會,茶莊基本都是賠錢的!喝茶就好。
Q:最後,一句話對自己工作做個評價?
「相信自己一直能做到的是:晚上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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