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前任，我們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

小薇從沒想過會再次見到前任。那時候他們一起住在租來的小屋裡，方寸大的地方，一個月房租也要好多錢。早上都要工作，冬天又很冷，小薇就把兩個人的棉鞋放到暖氣片上烘一夜，他們在屋裡睡覺，棉鞋也在做一個溫暖的夢。

有段時間很是迷戀魚火鍋，周末就拉上他去很遠的商場吃魚，又是地鐵又是公交要坐很久的車。地鐵和公交上人擠人，密閉的車廂內連空氣都帶著躁意。最後好不容騰挪到了那家火鍋店，鍋底端上來，魚也下了鍋，卻和他因為不知道什麼小事爭吵了起來。

當時在想什麼，指望了這麼久的火鍋可不能被毀了，再等下去就不好吃了，於是一個人吃掉了整鍋魚肉，是很美味的，只是太撐，好像把這輩子的魚都吃完了。

爭吵有很多，他到底也說過窩心的話。有天下班很早，其實也不早，晚上七八點鐘的樣子，就去了他晚上打工的燒烤攤，看他把一盤盤淋上蜜汁撒上孜然的燒烤送到客人的桌上。

結束的時候他很豪氣地摟住她，像是大哥對小弟的那種，他說：「我們回家。」原來這座城市熙熙攘攘，卻真的可以擁有一個家嗎，即使只是一間逼仄的小屋。

然後就彷彿看到了更遠的將來，有著更穩定的工作和窗明几淨的房子，有兩個人一起在浮生落了腳。他身上有刺鼻的油煙味，有劣質餐具的塑料味，卻讓小薇無比確信自己正和愛的人一起行走江湖。

她恨恨地想，男人真是假，說過的話都不作數。

有一年的聖誕節兩個人碰巧都沒有事，就計劃著去大玩一場，頭天晚上一直在說這件事。小薇一會兒說要去遊樂園，一會兒又覺得遊樂園人太多，提議看個電影再好好吃頓飯，而他什麼都說好，說「只要和你一起就行」。

也半開玩笑地學過星爺在電影里的那句「我養你啊」，不感動是假的，只是這樣的話誰也不會當真。

後來怎麼了呢？

自己有時候也是嫌棄他的吧，比如說洗完澡總是不拖地，明明答應了倒垃圾卻總是忘記，所有的瑣事都推給自己解決。剛住在一起的時候都不會做飯，只好三餐點外賣，有時候早上起晚了，也就沒有早飯。

而後終於有一天他吃了有問題的外賣，生病了。那段日子裡小薇下了班就要飛奔回去做飯，一開始總是做不好，慢慢也摸到了門道，她幾乎成了自己最恨的主婦的樣子。

生活總是愛情的殺手嘛，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小薇想，不知道他是不是和自己有相同的感覺。住在一起之前有著很多期待，一樣一樣地落空。還是買了影碟機，買了他喜歡的音樂劇的CD，最後只是一起看過一兩次。電腦上下載了很多電影，都是評分又高又讓人感興趣的，也只是停電的時候看過，往往一部電影都沒能看完電腦就自動關機了。然後他們的小屋就像其他人的那樣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也曾經覺得晚上能一起睡覺太好了啊，和愛的人在一起，夜晚總比往常香甜許多。醒來後能看到他，和他共享一個清晨。時間久了就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這樣。有的晚上他會打鼾，吵得人睡不著，離得太近也會熱得難受。

努力回想了一下分手那天，也就是平平常常的一天。日期早就記不清了，其實很多事情都忘記了。連他的生日都像蒙著一層霧，不過還是慢慢記了起來。都忘，都可以忘，有時候會想，最好把自己一併忘了才好。

小薇是在一個稍微偏遠的商場見到他的。公司的一個姐姐在家裡請客，臨時發現餐具不夠，小薇就去了附近的商場幫忙買餐具。

他站在電梯上緩緩下降，這一幕莫名有著某種隱喻。看了一眼，小薇就低下了頭，把圍巾緊了緊，手揣進大衣口袋。他手裡拎著的是以前經常一起點的奶茶，還揚起手微微致意了一下。

以前總覺得他蠢，什麼年代了路上見到熟人都要揮手致意，被無視了也是常有的事。他身上的確是有古老的固執，很多時候和他抱怨工作或者同事，他也只是一聲聲地說：「世界會越來越糟，但你要越來越好。」

他的味道是有點綿柔的，仔細聞卻能聞出冷冽，小薇過去得意地和他說起過這件事，你看，別人都沒有發現。又聞到這樣的味道是什麼心情呢，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大概有點像坐了時光機吧。

戀愛不好的部分就是兩個人的互相捆綁吧。以前甚至很討厭共同的朋友和他聊天的時候用到 「你女朋友」這樣的字眼，為什麼不直接叫姓名呢？又不是不認識。好像自己除了他女朋友的身份之外就一文不值了一樣。她拚命地要求自己獨立和堅強，要求自己不和那些把愛情當作全部的可憐女孩子一樣，最後落得一無所有。

「你說我們會分手嗎？」那天他們吃著章魚小丸子談到這個話題，電視里在播男女主的撕心裂肺。「不許說這樣的話。」他說。

從商場出來，小薇心血來潮想要吃章魚小丸子，在手機上查了之後發現剛好有一家離得不遠，於是一路小跑。推開門撲面而來就是熱氣和香味，在鏡面上糊了一層薄霧。店裡放著冷門的歌，唱到「越走越快，你也成了過來人」這句，猝不及防眼淚就掉了下來。

晚上回到家，是重新租的房子，比以前要敞亮了許多。才看到他發來的好友請求，「最近怎麼樣？」

「還好吧。你呢？」

「我挺好的。」

「嗯，照顧好自己。」

「沒和你說，我有女朋友了...」

「再見前任，我們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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