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廬,山居。
以山為居
草木作鄰家
鳥獸為友朋
櫛沐清風,枕月而眠
偷浮光山色
享人間餘閒
獨與天地精神往來
大約是文人最理想的生活方式
結廬,山居
可見「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的造化
可得「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禪意
更可享「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情
於結廬山間者而言
山、廬
不只是居所
更是安放身心的所在
攝影 | 陸建華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的陶淵明,掛冠歸田後,結廬在人境。
王維後半生結廬輞川,過起了「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的生活。
就連那個整日喊著「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詩仙李白,也曾一度隱居廬山,結廬築館,想過「明朝拂衣去,永與海鷗群」的日子。
……
不知從何時起,結廬山居,就成了中國文人一個心心念念的夢。
春時百花爭艷,萬紫千紅,但山上一定要種上桃樹。原因無他,唯以它可渲染山容,使一座山、一個季節瞬間明亮起來,灼灼融融,生機盎然。
不必像風流的唐伯虎一樣,做一個桃花仙,摘了桃花換酒錢;更不要像胡蘭成一樣,做一個薄情人,沾了桃花的輕浮艷氣;只需像桃花島的黃島主一樣,撫琴弄笛,趁春光正好,獨站在山巔,看漫山遍野的桃樹,迎著駘蕩暖風桃花斜帶一路煙,亂紅如雨,落英繽紛。
若是心有所牽,非要吟詩,不妨對漫山桃花吟一首與謝野晶子的詩吧:
你說,我們就山居於此吧
胭脂用盡時
桃花就開了
圖一 | 山裡人
夏日時節,登高遠眺,層林蔚然,山嵐深秀,天地忽然縹緲若無,雲霧又從腳底捲起,莊重的山,瞬間化為一座座蓬萊島嶼,在煙霧橫波里載沉載浮隱隱綽綽。間或風來,氤氳的霧嵐被輕輕打散又擦去,山是青青鬱郁的連綿,雲是絲絲裊裊的青……
山光無邊中泉鳴水濺,樹林陰翳里鳴聲上下,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倏忽閉眼,天地清明,風輕雲淡,大自然用它的音律,奏著一首又一首和諧寧靜的曲調。
再睜眼,已是金烏西墜,鳥雀歸巢。小酌一壺,醉眼朦朧搖搖晃晃下山去,莫失山居的詩意: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秋時涼風瑟瑟,寒上翠微,放眼處山色斑斕,草木凋零,無非是枯藤老樹昏鴉的蕭條,無非是落木蕭蕭的寂寞,無非是孤村落日殘霞的凄清,倒不如在房前籬下種上一叢菊花,在清香四溢的時候,煮一壺茶,看那開得不勝恣肆的花,怎樣蕭傲東軒下。
若是有情難解,便聽一聽綿綿雨聲,聽一聽跫蛩蟲聲,把那秋聲聽遍,在一個人的處境里,得一個人的清歡。
冬日的山,落一場大雪,便是晶瑩世界。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里,或做一個孤舟蓑笠翁,去獨釣寒江雪;或掃一條小徑,去賞雪、去觀山、去訪友,在日暮蒼山遠時,拄一支拄杖,享受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的古意。
若是天寒地凍身懶,或約友重來,在陰雲密布的下午,燃一爐火,溫一壺酒,問久違的老友,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或擁衾獨卧,對著窗外簌簌飄落的白,體會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的寧靜。
圖三 | 林初寒
久居城市
每日奔忙於生計
自顧尚且無暇
山居更是奢望
但
千萬不要忘記
即使陶淵明
「結廬在人境」
也能做到「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心寄山間
無論何時,無論何處
人也必不會流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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