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了：我就要做野蠻人的藝術，讓一切斯文滾遠些

文史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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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一了

齊白石曾說：學我者生，像我者死。一了先生的藝術作品純粹的只有自己，沒有虛飾，筆墨造境荒唐率真，常人無法企及。別人反對的，正是他所珍視的。有人說，這種脾性也許與他長居山林、親近自然有關。我倒覺得，藝術本該如此，自由自在，無執無礙。

——施晗

一了

我是2011年住到嵩山太子溝時，在溝里的石壁上畫了一些靈獸、菩薩等等東西。五年來，登山尋幽，邊玩邊畫邊揀那些熱愛自然的傻B們留下的五彩繽紛無奇不有的垃圾。

當時畫的爽快的很，因為我就是一個愛畫畫東西嘛。石頭上的那些怪怪奇奇的東西，正是我這個東西的本來面目，它們因我而來到嵩山。都是用墨水畫的，我覺得本來就是無中生有，一場雨，自然生滅吧。

我天生混蛋，喜歡自由自在，無執無礙的狀態，寫字畫畫也是我活著的依賴與歡喜，以前想法多的很，漸漸似乎一了千明，沒有什麼疑問與負擔了，好像只在自我內心的獨樂自喜的狀態里了。

一了畫石

儘管面對複雜魔幻的現實，我極度悲觀、絕望、沮喪，我知道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包括生命與藝術，但還是要活下去，如何讓這條性命有趣一些，「參差多態才是生命的本質」，王小波喜歡引用羅素的這句話來談活著的問題。

我只想成為我自己，不願被任何知識、規範、教條所束縛，我的命只能由我來解決與完成。

因而，我寫字畫畫只忠誠於自己的內心感受，身外一切流行的風尚、規則、遊戲系統都對我沒有作用，甚至藝術史，尤其當代藝術史。

一了畫石

宇宙浩瀚，人太渺小了，人所創造的一切，對於天地造化而言，算不了什麼。當然，藝術是偉大的，人的心靈智性開啟了不同於自然的精神天地，可以說，它比自然還偉大。

來於造化，歸於造化，我就想畫出怪奇神逸的精靈境界，似乎天外來客，神人假手，妙奪真宰，讓嵩山的石頭上生出般若蓮花、山海心經。

一切的知識都與禪沒有關係，禪是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藝術亦然。真正的畫兒應該是你內心本能的行動，是靠超驗的直覺智慧來完成，高級感性總是涵蓋理性，無意識智慧是靠長期有意識參修證悟的，這是東方玄秘的生命智慧。

一了畫石

感覺有了，一切風行水上，自然成紋。魯奧，奧爾巴赫，德庫寧，皆有近似的說法，到了杜尚，乾脆把鍋掀翻了，不玩了，讓自己的性命直接成了作品，狂禪般的弄法呀。「我若遇如來，一棒打死，給狗子吃」，何等絕大豪氣，絕大理解，不是小聰明所能明白的，真要做到，拿命來。

我喜歡落筆直率，斬截痛快的筆墨，即使做學問。錢穆先生也討厭筆下過多搖曳，而喜質樸直呈，梁啟超更以為筆鋒下要見真情，賓虹也以為畫法當以寫字法，筆筆分明，看來萬法終究殊途同歸、歸真返樸呀。

童真老辣，生撲直取，這太不容易了，天性具足了，還要深沉的教養，雄闊的視野與雜食的好胃口，才能把自己的手腕鍛造結實而有雄厚的力量。好畫家好書家都是這樣的，大朴大拙，天性自放，直見性命。

一了畫石

好東西總是一目了然的，一眼即知，看文物古字畫，高手最看重的是"望氣"，氣息氣韻氣質都藏在"器"上，實際上看人也一樣，一個人氣象大小，氣數厚薄，能成多大器，也都長在面相氣息里，高人一眼就看穿了。

比如都愛畫佛、畫菩薩、畫達摩，實際上你很難看到當下有人把佛菩薩畫活的，畫出禪氣、佛氣、山林氣、神仙氣、方外氣，那個氣息、氣韻、氣味、氣質你心裡沒有呀，畫死也畫不出來，心中無佛畫什麼佛？

看多了漢魏石刻造像的單線刻佛，以及民間無數的壁畫、石刻、木刻、版畫、塗鴉佛菩薩後，你才會明白佛在那些心地純凈，無執無礙，歡喜自在的畫匠心裡。每每拜觀，如對至尊，心生歡喜，得大感動。

一了畫石

我們畫家筆下的佛、菩薩、達摩，都有些庸貴、偽飾、算計、扭捏、奸詐、媚俗、裝蒜，因為迴光返照，畫的都是自己呀。還有看多了，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只有噁心了。

我畫的靈獸，即是菩薩心佛，絕非動物，而是自我心靈里的自己，這些怪怪奇奇的靈獸忽然因我的手而跑到石頭上、宣紙上……那是精靈的世界。我不以為在畫它們，而是它們就是我，我似乎有了三頭六臂七十二變的本領，直上雲霄九萬里。

我自在極了，沉迷其間，眾人皆醒我獨醉，在畫的興處，我就是一個畜牲，無知更好，這樣更接近我理想的狀態。讓一切的知識、裝扮、斯文、時尚滾遠一些，我就要做野蠻人的藝術，畫出絕不馴服的原始淳真的本來面目來。當你不再執著於以往的知識、經驗，對於一件事物或一種習慣，它就失去了限制擺布你的能力。你將獲得心靈的自由，這就是出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