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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青蒿素居然不是來自青蒿?

黃花蒿[hāo]這個名字,聽起來平淡無奇。它本是長在房前屋後的雜草,是一種時時在人們眼前晃來晃去,卻又不會被關注到的植物——直到2015年,屠呦呦先生獲得諾貝爾獎

就在身邊卻很難引起人注意的黃花蒿。圖片:Kristian Peters / wikimedia

以月亮女神之名

黃花蒿(Artemisia annua),是菊科蒿屬家族的成員。蒿屬就是俗稱的「蒿子」,全球共有400多種,絕大多數分布在北溫帶地區。

1753年,動植物分類學鼻祖、雙名法的正式確立者林奈(Carl von Linné)在《植物種志》(Species Plantarum)中發表蒿屬(Artemisia)時,也發表了黃花蒿這個名字。

他老人家最喜歡用歐洲神話里眾神之名來命名動植物,蒿屬也是如此,「Artemisia」來自希臘神話中的月亮與狩獵女神——阿耳忒彌斯(Artemis)。至於他為什麼把高貴女神的名字派給了不起眼的蒿草,我們不得而知,也許是蒿子散發出的芳香氣味讓人聯想到女神吧。

阿爾忒彌斯像。圖片:Marie-Lan Nguyen

此外,黃花蒿的種加詞「annua」是一年生的意思,表明它是一年生草本植物。

青蒿素不來自青蒿

林奈發表黃花蒿時所依據的模式標本並沒有具體產地,大體上只知道是采自當時俄國西伯利亞的某地。實際上,黃花蒿的分布相當廣泛,遍及歐亞大陸、北非和北美;在中國,黃花蒿幾乎產於所有省區,可以說除了戈壁等荒漠外,到處都有它的身影。

黃花蒿對生境的要求,既挑剔又不挑剔——它可以生長在路旁、荒地、村邊、林緣、草地、河谷,甚至鹽鹼地,但同時又總呆在離人類居住區不遠的地方。這一類植物被稱為「伴人植物」

黃花蒿的確切來源我們不得而知,最大的可能是起源於歐亞大陸溫帶某處,然後隨著人類的腳步,擴散到了歐洲、亞洲和北非大陸的絕大多數地區;地理大發現後,它又隨著歐洲人的航行擴散到了北美(原產歐亞的薺菜也是這樣傳播到美洲的)。

植物學上的青蒿(A. carvifolia),其氣味較淡,花季在夏季。圖片:ArtemisiaLiu

後代能有十幾萬

黃花蒿的長相非常普通,就是一般蒿屬植物的樣子。《現代漢語詞典》對「蒿子」這個詞的解釋是:「通常指花小、葉子作羽狀分裂、有某種特殊氣味的草本植物」。黃花蒿完全符合這個定義。

首先,它的葉片是多回羽狀分裂的,裂片比較窄,而且兩面光滑無毛;其次,它的植株含有多種揮發性的倍半萜內酯類(sesquiterpene lactone),因此有特殊氣味,尤以葉片最為濃烈。蒿屬植物的氣味依種類不同而有很大差異,黃花蒿可以算是氣味最濃烈的種類之一了。

黃花蒿的營養期枝葉。圖片:ArtemisiaLiu

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黃花蒿,喜歡摘片葉子揉碎了聞它的「香味」。不過由於不同人的遺傳差異和後天口味差異,同是黃花蒿的氣味,有人認為是臭味,有人則認為是香味。因此它在民間同時有「香蒿」、「臭蒿」兩個別名

春季,黃花蒿會先長出基生葉積累營養,然後再慢慢生出地上莖;在光照和溫度適宜的夏季,它一點一點向上長高;到秋季時,最高的植株可以達到兩米多。

春季黃花蒿的幼苗。圖片:ArtemisiaLiu

黃花蒿的「花」比較小,通常為球形或橢球形,直徑只有2毫米。不過準確地說,那不是花,而是花的集合——頭狀花序。菊科成員的花比較特殊,它們把一堆特化的小花集中在一起,濃縮成一個頭狀花序,比如我們熟悉的向日葵花盤就是一個大型頭狀花序,各種菊花也是——邊緣花瓣狀的是狀花,用來招引昆蟲;中間花蕊狀的是管狀花,用來結實。

一朵菊花的頭狀花序。大圖:池田正樹 / wikimedia;小圖:植物図鑑;製圖:雪梨

黃花蒿也是類似的,那一朵朵小型的「花朵」實際上也是頭狀花序。與向日葵不同的是,它只有管狀花,因為它靠風媒傳粉,並不需要漂亮的舌狀花來招引昆蟲。

圖中一個個黃色的即是黃花蒿花枝上的小頭狀花序,直徑約2毫米。圖片:Kristian Peters / wikimedia

深秋的九、十月份,是黃花蒿的繁殖季節,幾乎所有主枝和側枝上都會生出無數的小頭狀花序。可別小看這米粒大的花序,其中有數十朵直徑僅零點幾毫米的小花,就算其中只有一半能發育成果實,那麼一株黃花蒿算下來也能產生十幾萬的後代。冬季來臨時,這些細小的果實飄散到泥土中,等待明年春天的萌發——當然,只有少數幸運者能夠完成萌發、開花、結果的生命周期。

秋季黃花蒿高大的花期植株。圖片:ArtemisiaLiu

從田野到神壇

作為一名植物分類學者,我在野外考察和採集標本時,遇到路人詢問最多的就是:「你們採的這個植物有什麼用?能吃嗎?能做葯嗎?」我通常的回答都是:「沒什麼用。」然後路人一臉懵逼:「沒有用你采它幹什麼?」我只好補充道:「沒有實用價值,純粹是供科學研究用的。」

黃花蒿在伴隨著人類文明的數千年里,確實沒什麼用,至於古醫書里提到的清熱、解暑、涼血、利尿、健胃、止汗、截瘧等作用,也只有截瘧真正變成了現實,而且是在現代醫學研究和化學提取技術的條件下變成了現實。

青蒿素的化學結構式。圖片:Luká? Mi?och / wikimedia

由瘧原蟲(Plasmodiumspp.)導致的瘧疾是困擾人類已久的疾病,在歷史上,光是與瘧疾研究有關的諾貝爾獎就頒發了三次——1902年的英國人羅斯(Ronald Ross),1907年的法國人拉韋朗(Charles Louis Alphonse Laveran),以及對國人來說最著名的,2015年的中國藥學家屠呦呦先生。「呦呦鹿鳴,食野之。我有嘉賓,德音孔昭。」因發現抗瘧葯青蒿素(artemisinin),屠呦呦與黃花蒿結下了不解之緣。

屠呦呦先生在瑞典卡洛琳學院。圖片:Bengt Nyman / wikimedia

黃花蒿「貢獻」給人類的青蒿素,正是它具有獨特氣味的揮發性物質之一。這種特殊氣味不是典型的香味,也不是典型的臭味,它使牛羊和不少昆蟲望而卻步,成了黃花蒿保護自己的重要武器,而人類也極其幸運地從中得到了抗瘧良藥。

自問世以來,青蒿素及其衍生物成為了效果最好、見效最快的抗瘧葯,而之前廣泛應用的奎寧(quinine,又稱金雞納霜)則由於瘧原蟲抗藥性的增強逐漸退出歷史舞台。

美味的「蒿」親屬

除了饑荒年間不得以作為野菜之外,黃花蒿對於人類來說,作用僅限於提取青蒿素,不像同屬親戚那樣有其它食用價值,比如法式料理中著名的調味料龍蒿(A. dracunculus),莖稈美味的野菜蔞蒿(A. selengensis),可以製作青團和艾餅的艾蒿(A. argyi)等。

龍蒿,干龍蒿葉常用作調味香料。圖片:Thayne Tuason & KVDP / wikimedia

「蔞蒿滿地蘆芽短」的蔞蒿,也許是蒿屬成員中最美味的一種。圖片:ArtemisiaLiu

大家不要相信某些商家和網站所謂的「富含青蒿素」的艾餅,那根本不是黃花蒿製作的,主要原料仍然是普通的艾蒿。如果黃花蒿真的做成食品,那濃烈的氣味可不是所有人能受得了的;就算艾餅中有青蒿素,在高溫製作的過程中也早已被破壞失效了。如果真患了瘧疾,那顯然趕緊去醫院才是正事;而如果沒患瘧疾,又何必吃青蒿素呢?

好好吃青團不好嘛!圖片:Sue Sweeney;東方IC

青蒿素投入應用已有數十年,這種站在神壇上的「神葯」也漸漸顯示出了不足。和奎寧一樣,部分地區(寮國、越南、柬埔寨等中南半島國家)的瘧疾治療中已經出現了耐藥性。也許在不遠的將來,人類不得不尋找和研製新的抗瘧葯。

但無論如何,拯救了數百萬人生命的黃花蒿在人類醫學史上必將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站在歷史的岔路口,即將退下神壇的黃花蒿或許會說:我只想安靜地做一株雜草,生在路邊,長在房前,慢慢淡出人類的視線。

路旁隨意生長的黃花蒿。圖片:徐曄春

本文是物種日曆第4年的第313篇文章,來自物種日曆作者@Artemisia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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