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韓蘇岩礁之爭，如何從海上鬧到空中？

文/螺絲刀

最近，刀妹看到一個材料，說韓國在蘇岩礁問題上小動作不斷，值得警惕。孤陋寡聞的刀妹這才知道，原來中韓有一個蘇岩礁爭議。

中日之間的釣魚島問題舉世矚目，但估計很多中國人可能也像刀妹一樣，甚至沒聽說過蘇岩礁。這一是因為畢竟是塊礁石，不是領土。二是因為中韓關係總體平穩，不至於讓蘇岩礁的問題突出。這種冷處理對中韓兩國來說都是更理性的選擇。

但擱置爭議和化解爭議是兩回事。刀妹對蘇岩礁做了一些功課之後，覺得作為普通的中國國民，還是有必要對這個問題有個基本了解。

1，「蘇岩礁」在哪？

10月29日，韓國聯合參謀本部表示，一架疑似Y-9偵察機的中國軍機於當天上午飛入韓國防空識別區，後沿著「離於島」以東上空離開。

8月29日，韓國聯合參謀本部稱，一架中國軍用飛機今天上午進入「離於島」上空，韓國緊急出動10多架F-15K戰機，採取伴飛、示警廣播等戰術措施。國際政策次長朴哲均當天召見中國駐韓大使館空軍武官，就中國軍機飛入韓國「防空識別區」一事提出「嚴正抗議」，強烈敦促中方採取有效措施杜絕類似事件。

7月27日，還是韓國聯合參謀本部消息，一架中國軍機上午從「離於島」西南方進入韓國防空識別區，南韓至少兩架戰鬥機升空警戒。

自今年以來，中韓兩國因防空識別區重疊的問題，已至少起過6次齟齬。重疊區域即韓國稱「離於島」，但實際是中國「蘇岩礁」的這片海域。

但蘇岩礁作為中韓海疆爭議的最重要爭議點，卻很少有中國人了解；而實際上，55年前，這裡出過一個超大新聞。

1963年5月2日，華盛頓、莫斯科、漢城（今首爾）的主流媒體頭條新聞都是：中國遠洋貨輪在公海遭魚雷擊沉。這一爆炸性新聞立即傳遍全球，原本冷戰氣氛很濃的亞洲地區緊張局勢，更有引發戰爭的危險。

這一天，北京新華社電訊稱：中國政府對於「躍進號」的突然沉沒十分重視，正在對沉沒原因嚴密調查。美國、台灣、蘇聯、韓國紛紛發表聲明，他們的軍艦沒有到過「躍進號」出事地區。

「躍進號」沉沒之謎30年後才最終解開，原來當年「躍進號」因觸礁沉沒，觸礁之處就是蘇岩礁。

2， 是礁還是島？

蘇岩礁，意為江蘇海外之岩石，海礁的意思。韓國人將這座海底礁石稱為「離於島」（Ieodo Island），有它的盤算。而在國際上，則被稱為「Socotra Rock」。

當年「躍進號」事故之後，在時任國務院總理周恩來批示下，我國對蘇岩礁做了建國後首次精密測量，測量顯示它的精確位置是在東經125度10分45秒、北緯32度7分42秒。大致位於韓國濟州島和中國上海之間的直線上，在中國的劃分中，這條線正是黃海與東海的分界線。於是蘇岩礁又幾乎座落在黃海與東海的分界線上，剛剛落到東海一側。

蘇岩礁在地質學上是古老的長江三角洲的海底丘陵，最高峰在水下4.6米處，所以，我們需要明確的一點是，關於蘇岩礁，中韓兩國是沒有領土爭端的。因為蘇岩礁其實是一個暗礁，不能被視為領土。

根據《聯合國海洋法公約》（簡稱公約）第121條「島嶼制度」規定：一、島嶼是四面環水並在高潮時高於水平面的自然形成的陸地區域。因此，暗礁不能視為「島嶼」，它既不能作為領土，也沒有主張領海和專屬經濟區的權利。

這裡有一個有趣的點是，對蘇岩礁爭議，中韓雙方都說沒有「領土爭議」。但大家的意思不一樣。韓國的意思是，蘇岩礁屬於韓國「沒有爭議」。中國的標準說法是「蘇岩礁是位於東海北部的水下暗礁，中國與韓國再次不存在領土爭議」，意思是蘇岩礁不是領土，所以不存在「領土爭議」。

根據測量結果，蘇岩礁距中國領海基線童島132海里，距韓國濟洲島西南82海里，距日本鳥島151海里。由此可見，與中國、日本相比，蘇岩礁離韓國更近一些，但這不能證明什麼，而且它也不在中韓兩國的領海（12海里）範圍之內。

所以，蘇岩礁爭執涉及到的是中韓在東海專屬經濟區的劃分問題。按照公約規定，一國的專屬經濟區從測算領海寬度的基線量起，不應超過200海里。

但由於中國和韓國在黃海和東海上的共同海面不足400海里，而這些區域都是大陸架。因此中韓並不能都按200海里的標準主張專屬經濟區，一方或者雙方必然要做出妥協。

在東海海域，中國主張按照大陸架自然延伸原則與日韓劃界，日本主張中間線原則，而韓國卻從自身利益出發，一邊對日本主張自然延伸原則，一邊又對中國主張中間線原則，並由此產生韓日「獨島」之爭和中韓「蘇岩礁」問題。

韓國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中國大陸邊緣自然延伸的大陸架延伸到距朝鮮半島較近的地方，以自然延伸原則劃分海域對其不利。如果按照中間線原則，蘇岩礁距離韓國較近，這樣一來就屬於韓國。

3，從海上鬧到空中

據記錄，蘇岩礁最早由英國商船Socotra號在1900年發現。在1901年（一說1910年），英國皇家測量船「水巫號」（HMS Waterwitch）對蘇岩礁進行測量，精確定位，確定水深，這才正式畫在了海圖上，並有了一個國際名稱Socotra Rock。

自此，蘇岩礁才為世界所知。

根據韓國方面的資料，韓國最早第一次對蘇岩礁宣誓主權是1951年，韓國山嶽會和海軍以調查國土為名聯合到蘇岩礁進行探查，發現暗礁後在上面鉚上了「大韓民國領土離於島」的銅牌。

上世紀70年代開始，韓國進一步對蘇岩礁加以實控。1970年，蘇岩礁被納入韓國的第四水下開發區，這是蘇岩礁第一次被列入正式的有主權意味的區域。1987年起，韓國在蘇岩礁上設立航路浮漂，為取得東海海域資源預留伏筆。

1995年韓國開始在蘇岩投資212億韓元大興土木，修成「韓國離於島綜合海洋基地」，2003年完工，並禁止中國人登陸。自此蘇岩礁的實控權就掌握在韓國之中。

中國在1995年第一次反對韓國對蘇岩礁的主權主張，2000年和2002年，中方兩次就韓國在蘇岩礁修建海洋觀測站的問題向韓方提出交涉。2006年，中國外交部時任發言人秦剛表示：

「蘇岩礁是位於東海北部的水下暗礁，中國與韓國在此不存在領土爭端。中國與韓國已就專屬經濟區劃界進行了一些磋商。蘇岩礁所處海域位於兩國專屬經濟區主張重疊區。

2000年和2002年，中方兩次就韓方在蘇岩礁修建海洋觀測站問題向韓方提出交涉，反對韓方在兩國專屬經濟區主張重疊海域的單方面活動。韓方表示蘇岩礁不影響兩國專屬經濟區劃界。中方在蘇岩礁問題上的立場是一貫、明確的，韓方的單方面行動不能產生任何法律效果。」

2012年，時任外交部發言人劉為民重申了這一看法。

2013年，中國宣布，中國東海防空識別區的範圍包括了蘇岩礁水域上空。隨後，韓國也宣布將其防空識別區擴大至中韓有爭議的所謂「離於島」，也就是蘇岩礁。

從此，蘇岩礁的爭端從海上延伸至空中。中韓防空識別區就在蘇岩礁海域重迭。蘇岩礁爭議升級以及日常化。這也成為漁民過界偷捕之外，中韓海疆爭議的另一個衝突點。

關於中韓專屬經濟區劃界的問題，中韓兩國從1995年開始就一直保持磋商，但至今還沒有達成一致。

所以，蘇岩礁既沒有領土的地位，也沒有主張領海、毗連區以及經濟專屬區和大陸架的地位。那麼，中韓兩國對此地的重視又是為何呢？

因為從國際法上來說，主張對蘇岩礁的權利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前面也提到過，蘇岩礁的歸屬權不僅僅只是一個島礁，更關係到中韓兩國在東海專屬經濟區的劃分標準問題。

第一，韓國認為，儘管蘇岩礁不能擁有領土地位，但不等於韓國不能擁有主權，在韓國的表述方式中，用仲裁權（jurisdiction）來代替主權（sovereignty）這個字眼。

這裡有一個很狡猾的地方：很多場合中，仲裁權和主權這兩個詞是相通的，仲裁權同時又是顯示主權的必要條件，韓國一再強調擁有仲裁權，實際上還是換個說法主張自己擁有對蘇岩礁的主權。

第二，根據《海洋法公約》，由於在自己的專屬經濟區和大陸架上構建人工島是該區域擁有者的專屬性權利。如果韓國在蘇岩礁上的人工島得到國際承認，就相當於承認韓國擁有這個區域的專屬經濟區和大陸架。

第三，根據《公約》第60條，人工島雖然沒有領海權利，但是仍然可以獲得半徑500米的安全地帶的權利。故在人工島附近仍然有重要的戰略價值。

所以，韓國就是想通過在蘇岩礁附近建成的「韓國離於島綜合海洋基地」，將其從一個海底暗礁變成一個人工島，從而得到國際社會的承認。這樣一來根據國際海洋法，韓國在東海、黃海圈出一塊相當於法國大小的大片海域來。

韓國的心思幾乎是明擺著的，如何與之周旋，考驗著我們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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