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先生，趁孩子還小，我們離婚吧！
01
30歲前，葉敏從未想過結婚，她覺得結婚未必是人生中必須要完成的事。
在這之前，她做好了兩手準備，房子和存款。
相比感情，葉敏更相信這些看得見，抓得著的安全感。
儘管如此，家人還是會不斷地給她介紹相親對象，葉敏採取的態度是不拒絕，但也不積極，往往是一頓飯之後，就沒了下文。
有一次，父親問她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男朋友？葉敏想了想，認真地說：「其實，我還沒有考慮好這輩子要不要結婚！」
在父親的震驚中，葉敏又補了一句：「看看你，我就覺得還是單身的好！」
望著父親失神愧疚的樣子，葉敏飄然而去。
02
在葉敏16歲那年，母親去世了。
後來，父親再婚又離婚，身邊的女人來來往往，日子過得雞飛狗跳，葉敏從來不覺得婚姻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所以，她有的是對付父親催婚的辦法。
但她唯一HOLD不住的是快90歲的外婆。
每次只要自己去相親，老太太就會說：「敏敏，你什麼時候才能把自己嫁出去啊，外婆都這把年紀了，看到你有好歸宿，我和你媽才能安心啊！」
葉敏從不敢讓外婆知道她的心思，她怕看到老人家那失望的眼神，還有眼淚。
03
在這種情況下，葉敏遇見了湯昊。
湯昊是父親託人給她介紹的對象，那段時間裡，親朋好友也介紹了不少，但葉敏總是能挑出對方各種毛病，脾氣不好啦，身高太矮啦，聊不到一起啦。
說到湯昊時，父親說：「這個男孩子是研究生，脾氣好，家庭條件也不錯，你認真一點，先當朋友處處嘛！」
父親說這話時，是周末，葉敏回家吃飯，大學畢業後，葉敏就搬出去自己住了。
那天，父親站在廚房洗菜，葉敏從後面望過去，竟看到父親的許多白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葉敏心裡突地「咯噔」一下，然後，她有些沒心沒肺地說：「好，那我去見見！」
葉敏和父親的關係一直不好也不壞，只是父親從來不知道，女兒之所以不想結婚，是因為她太清楚自己在感情上的缺陷，而這種缺陷來自原生家庭。
04
葉敏是早產兒，母親懷她的時候，父親還在外地工作，一直沒有調回來。
某天，有人誤傳父親在外地遭遇車禍去世的消息，母親挺著大肚子從樓梯摔了下來，這一摔，把葉敏提前摔出了兩個多月。
出生時，葉敏只有兩斤八兩，比剛生下來的貓還瘦小。
所有人都說這孩子活不了，連醫生都覺得風險很大，說這孩子身體各方面機能都很弱，即使活下來，可能也不會健康。
是母親堅持把葉敏養大，母親固執地認為，女兒是一條生命，是上天賜給自己的小天使，身體嬌弱就更需要加倍的呵護，任何人都不能剝奪她當母親的權利。
父母也因此產生了很大的分歧。
這之後，他們經常為是否再生一個爭吵，加上父親家族那邊的壓力，夫妻倆從人人羨慕的眷侶變成了一對怨偶。
在孩子和婚姻關係的雙重摺磨下，母親患上了抑鬱症。
05
葉敏上高中那年，母親選擇了跳樓自殺。
那一年，父親41歲。
這之後，父親再也沒有提過關於孩子的話題，哪怕後來再娶，也堅持不肯要小孩。
儘管如此，母親的死還是成了葉敏的心病，或者說是她內心的黑洞。
為了自我療傷，葉敏開始自學心理學，就連專業心理醫生都覺得她學得很好，但葉敏心裡非常清楚，她能幫朋友和同學解決感情上的問題，卻永遠幫不了自己。
如果愛是一種能力，自母親去世後，她就失去了這種能力。
06
或許是突然感受到父親的蒼老，刺激了她心底最脆弱的神經；又或許是孤單太久，想尋找一些溫暖和依靠，葉敏決定認真面對這次相親。
見面略有些尷尬，葉敏性格迷糊，當著湯昊的面，撞到了人行道邊的法國梧桐樹上；再後來，吃飯的時候，她點了檸檬汁，餐廳提供的是需要勾兌的純檸檬汁，她竟然端起來，假裝淡定地喝完了。
看著在強酸刺激下，葉敏吐舌頭的樣子，湯昊再也忍不住，笑的前仰後合。
氣氛瞬間歡樂起來。
在這之前，介紹人大致說過葉敏家的情況，說她心地善良，從小就是一個好孩子，只可惜媽媽走的早，性格上弱了一點，可湯昊看到的卻是，這姑娘呆萌又可愛，讓人心疼。
回去的時候，湯昊主動提出送葉敏回家，葉敏愣了一下，沒有拒絕。
葉敏家附近在修路，路面很多碎石頭，那天她穿了一雙高跟鞋，一路上走得歪歪斜斜，提心弔膽。
見此情景，湯昊問她：「要扶你一把嗎？」
葉敏連頭都沒有抬，就本能地說：「好啊！」
湯昊的手接觸到她的身體時，葉敏突然有一種過電的感覺，麻麻的，暖暖的，舒服極了。
原來，初次見面，她所有的不排斥，是因為對這個男孩有一種莫名的好感。
07
再次見面，是半個月後。
葉敏在鄉下陪外婆過年，眼睛舊疾犯了，一時半會買不到常用的那款眼藥水，於是發了一條朋友圈。
朋友圈發出去不到二十分鐘，她就接到了湯昊的電話。
湯昊幫她買了那款眼藥水，問她要地址，打算送過來。
在等待湯昊的時間裡，葉敏翻看了他所有的朋友圈。
這是葉敏第一次這麼認認真真地去了解一個男生，她發現，湯昊很長情，朋友都是處了十年以上的，朋友圈散發出來的溫暖，感染了她。
08
湯昊快到的時候，葉敏披了一件外套就要下樓，外婆怕她冷，硬是讓她換上一件土肥圓的大紅色羽絨服。
葉敏覺得自己像年畫里的娃娃，喜感的很，可外婆堅持讓她穿，老太太覺得這樣穿著喜氣。
湯昊見到她那一刻，愣了一下，笑出了聲。
葉敏揚了一下衣袖說：「外婆逼我穿的，綵衣娛親，我也不想的！」
接著，倆人對視了好一會，湯昊說：「不帶我去見見外婆嗎？」
葉敏笑著打趣：「你不怕她不喜歡你？」
湯昊突然表白了：「我更怕你不喜歡我。」
說完，兩人都笑了。
09
就這樣，他們正式開始交往。
有一次，兩人相約去旅行，中途接到父親的電話，葉敏這才知道，他們的介紹人竟然是父親新處的女朋友。
葉敏突然覺得特別委屈，感覺父親對她戀愛的事情如此上心，是不是想早點把自己打發了。
那是葉敏第一次在男生面前說起自己的家事。
說到難過的地方，她嚎啕大哭，好像是要把母親去世之後的所有委曲，一股腦兒的全部發泄出來。
湯昊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那種拍嬰兒的手法，讓葉敏體會到了什麼是心安之處即是家。
湯昊說：「父母的問題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啊！」
那一刻，葉敏有一種直覺，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會是她的結婚對象，而且是唯一的。
10
回去之後，湯昊便帶葉敏見了父母。
葉敏特別喜歡湯昊家的氛圍，父母恩愛，做什麼事情都有商有量，這才是正常家庭該有的樣子。
特別是看到湯昊父母在廚房做飯，一人擇菜，一人切菜，配合熟練，默契有加。
那一刻，葉敏特別地想融入這個善良、溫暖、和諧的家裡。
從湯昊家出來之後，湯昊求婚了，葉敏沒有馬上答應，而是反問他：「如果結婚後，我不想生小孩怎麼辦？」
那會，葉敏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
可湯昊卻毫不猶豫地回答：「那就去領養一個呀。」
葉敏又提出一些苛刻的結婚條件。
比如，要求他的好朋友裡面不能有離婚的，不能有不良嗜好的。
湯昊說：「好巧呀，這些條件，我都滿足耶！」
那一刻，葉敏終於在三十歲快來臨之前，聽到內心一個篤定的聲音，像是母親，又像是自己。
那個聲音說：「嫁了吧，往後餘生，就是這個男人了！」
11
結婚之後，湯昊把葉敏當作手心裡的寶，公公婆婆更是把她當親生閨女。
葉敏身體不好，湯昊媽媽尋了一個藥方，給她熬了整整一個月的中藥，每天穿越大半個城市，送到她手上。
有一段時間流行穿雪花褲，葉敏也跟風買了一條。
一天，婆婆興高采烈地說：「敏敏，你有一條牛仔褲子看上去挺髒的，我總算是給你刷乾淨了。」
葉敏看著被婆婆刷成白色的雪花褲，哭笑不得，婆婆還在一旁表功：「怎麼樣，乾淨吧，我可是刷了整整一天。」
一旁的湯昊幾乎要笑岔氣。
12
當然，他們也有不快的時候。
因為缺乏安全感，葉敏婚前就有存錢的習慣，還有強迫症。
偏偏湯昊是一個花錢沒有節制的人，為此，湯昊主動提出讓葉敏接管他的工資。
就這樣，有葉敏精打細算的理財，他們存摺上的數字逐月在遞增。
湯昊每個月喜滋滋拿著葉敏給的零花錢，還誇葉敏大方，零花錢給的多。
湯昊說，是葉敏接管了他的單身漢生活，但葉敏很清楚，是湯昊和他父母溫暖了自己。
葉敏時時覺得自己內心的黑洞越來越小，就連和她親近的表哥也打趣她，自從結婚後，整個人都變得陽光了。
這大抵就是，張愛玲說的，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永遠等著你的，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麼個人。
13
變故是在有了孩子之後，葉敏得了產後抑鬱病。
葉敏學過心理學，用不著別人提醒，她就能感覺到自已病情的嚴重性，一點點平常的小事，都能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經。
有一次，因為孩子一天吃幾次奶的問題，葉敏和婆婆有點爭論，湯昊讓她讓著一點，畢竟老人是為了孩子好，多一次少一次對孩子並沒有太大影響。
葉敏整個人便崩潰了，和他吵得不可開交。
那時的她根本聽不見周圍人說什麼，感覺自己被全世界孤立了，對所有東西都失去了興趣，常常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明明知道是自己不對，可就是控制不住。
唯一慶幸的是，她靠僅有的幾分理性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依舊痛苦。
14
除了心理的抑鬱，葉敏發現身體也開始抵抗這個世界。
她開始什麼東西都吃不下，有時候明明很餓，可剛剛吃進去，就會吐出來；經常會在半夜莫明其妙地流很多汗，衣服全都濕透了。
葉敏覺得再這麼下去，會把湯昊和孩子拖垮。
於是，她提出了離婚：「湯昊，我這樣下去，會影響你們的，趁孩子小，我們離婚吧。」
湯昊死活不同意，他說：「我這輩子，牽對了手，就不會鬆開，更不會後悔。」
最後，是湯昊強行拉著葉敏，去看心理醫生。
醫生說，因為葉敏青春期遭受的心理創傷，導致安全感極差，需要家人更多的關愛。
醫生除了給葉敏開藥，還建議他們，每周至少做一件兩人共同參與的事情。
回去之後，湯昊就決定一個人照顧葉敏和孩子，他白天上班，中午趕回來給葉敏做飯，為此還特意到網上下載食譜自學。
恢復過程艱難又漫長，葉敏的病情一直反反覆復，唯一不變的是湯昊的理解、守護與陪伴。
後來，葉敏康復後，湯昊已然成了家裡的大廚。
15
有一次，葉敏的父親來看女兒，他吐槽女兒不做飯，湯昊就在一旁打趣說：「敏敏也有幫忙的。」
父親問怎麼幫？
湯昊笑道：「她做場外技術指導，是品嘗師！」
孩子兩歲前，全是湯昊帶著入睡，以至於後來，孩子和湯昊感情最好，讓葉敏吃了不少醋。
生病之後，葉敏特別怕冷，湯昊的外婆知道後，親手給她做了一件棉襖。
湯昊拿回來的時候，告訴葉敏，外婆只給她一個人做了，別人都沒有。
接過棉襖，葉敏一下就哭了，這次，是感動的，是幸福的淚。
16
葉敏覺得，一定是母親的在天之靈保佑，這輩子才會牽對了愛人的手。
因為湯昊，她的心再也不會覺得冷；因為湯昊，她的世界從此變成了彩色的；因為湯昊，她內心的黑洞的缺口，越來越小，活得無比踏實。
就連九十多歲的外婆來家裡住了一個月後，也喜滋滋地對葉敏說，她終於可以安心了。
原來在這之前，外婆一直擔心葉敏的婚姻不幸福，會走上女兒的老路；可現在她相信，自己的敏敏不會了，因為她眼裡有光，既柔和，又耀眼。
是啊，湯昊那麼好，孩子那麼乖，她要好好活著，要把幸福牢牢地抓在手中，這輩子都不會鬆開！
文：劉小念 出版作品：《婚後三十六個月》《煮婦煉愛記》《少女心事博物館》《呼吸》若有侵權，請聯繫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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