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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紅:畫地為廬

原標題:慕紅:畫地為廬


源起



《三國志通俗演義》


初研《三國演義》,始於晚春時節,也學苗懷明老師一樣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庭院牆邊,慢慢通讀全著。時值院中去年新種海棠盛開,清新淡雅花香繚繞,花影裊裊婷婷,一片怡人光景,因想起天下海棠獨有昌州能香一說,甚覺不解。

近來,又見劉勇強老師的新人文小品小說《十相具足》中再次提到海棠,甚覺有趣,故而也敷演一文,不足之處,礙於在下學識膚淺故,諸位也只好做「十相具足」觀罷,一笑。




曹全碑隸書集字「故燒高燭照紅妝」


因思慕昌州海棠,宋協律郎彭攀龍苦心推敲出一部樂書,名為《盛世紅妝樂舞》,蓋出蘇軾《海棠》詩之「故燒高燭照紅妝」一句。


書成,頗為得意,遂搖頭晃腦笑曰:不通樂音者,如何為詩哉?岩岩乎,克當其任者,唯吾彭攀龍之通歟。


意猶未盡,附《詠海棠》詩一首,寫到「露濃湯餅試何郎」一句時,只覺午倦襲來,遂擱筆推紙,伏案小憩,夢中化身何郎……




何海霞繪《觀滄海》

「海棠,今兒你與我共此一廬,今後就是我們何家人了!」何晏對曹海棠說。


曹操那四歲的女兒曹海棠,與她那七歲的小哥哥何晏青梅竹馬。這一天,他倆雙雙蹲在相府後花園中的一個沙框中嬉笑、玩耍著。


此框是何宴用樹枝所劃,他正兒八經地把框中之地當作何家所有。


「可是,這個園子還是我們曹家的呀。」曹海棠迷茫地對何晏說。


「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到自己的家啊……」何晏傷心地垂下頭。


「那,我跟父親說,放你回去好不好?」曹海棠站起來對他說。


「告訴他,我不要隨他姓曹,我姓何,永遠都姓何!」何晏也站起來與海棠勾勾小拇指。


小海棠使勁地點點頭,一蹦一跳地走了。



郵票曹操


「晏兒,你要回何家,母親卻不得與你一同歸家,母親現在身是曹家人,死是曹家鬼了。而你尚年幼,這怎生是好?」曹操之妾尹氏對她與前夫生的兒子說。


「母親放心,我們何府老管家忠心耿耿,必不虧待於我。我是大將軍之後,若無後守家,成何體統。」小何晏義正辭嚴地說。


「哈哈哈,這孩子長大後又是一名將門虎子。」曹操大步流星地走進屋來,安慰尹氏說:「我已安排好了,晏兒既是我曹某人之養子,必與吾親子如出一轍,衣食無憂,教以詩禮,夫人請放心。」


乳母抱來曹操與尹氏所生之小公子曹矩,尹氏含淚送走何晏。




《何晏王弼玄學新探》


何晏年齡漸長,卻不走武路走文路,開創了魏晉玄學之先河,常以老、庄之學為楷模,自我標榜,且長相帥氣,玉樹臨風。


曹海棠也在無憂無慮的歲月中,長成了一名婷婷玉立的美少女,她的母親杜氏又為曹操生了二子。

杜氏與尹氏的命運是一樣的,都是喪夫後被曹操相中,納入相府。杜氏原有一子名秦朗。曹操廣收義子,其博愛之情,天日可表。對於生性謹慎的秦朗,與為人處事偏於張狂的何晏,曹操素來一視同仁,尤為欣賞他們各自的優點,不以諸子差別介懷。




白庚延繪曹操


這一天,杜夫人帶著海棠來見曹操。


曹操笑問女兒,可想進宮當娘娘?


海棠見問,低頭沉思,常聽母親說,宮裡是個見不得人的去處,她有三個異母姐姐都相繼入了宮,生活得並不幸福。


何況,這麼多年來,她心中一直藏著一個人。


然而,她深知,作為政治工具式的婚姻,不是自己說不想就能不進宮的,萬一惹惱了父親,被強迫入宮,那可是只有以淚洗面的份了。


於是,冰雪聰明的她向侍者要過一支粉筆,在地上畫了一個框,自己優雅輕盈地站到了框裡邊。

曹操一看,憶起往事,拍手大笑道:這不是畫地為廬嗎?吾兒是想嫁給何晏那小子?


海棠聽了,兩頰泛紅,羞怯地搓弄著衣帶微笑著。


「但求丞相允准。」杜氏也明白了女兒的意思,忙伏拜於地懇求曹操。只要女兒不進宮,怎麼都好。


「好,好!何晏,自幼靈慧,姿容皎好,學富五車,文才斐然,吾所愛也。難得吾兒痴情如此,此乃大喜之事,為父必當為吾愛女促成。」


海棠開心地拜謝過父親大人。




《論語註疏解經》


不久,曹操功成名就,幾乎掃平天下群雄,當上了大漢帝國的魏王,達到他人生夢想的巔峰。


海棠也由丞相之女升格為郡主,賜號高城。

這日,何晏正攬鏡自照,薄施脂粉,忽聞管家進來說,魏王府派人來請。何晏聽了,不緊不慢地化好妝,十分講究地穿戴好了,才一步三回頭,顧影自憐地離開何府。


魏府將士等候了太長時間,心急如焚,於是正兒八經地跟何晏說,魏王曾問二公子曹彰:「汝不讀書而好弓馬,此匹夫之勇,何足貴乎?」彰曰:「大丈夫當學衛青、霍去病,立功沙漠,長驅數十萬眾,縱橫天下,何能作博士耶?」並大讚二公子之勇武,志向遠大。


何晏聽了,呵呵了一聲:人各有志,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將軍是貴二公子而貶晏乎?


將士知曹操甚溺此養子,忙說不敢。


何晏拜見過養父,曹操問他:可還記得當年畫廬之事?何晏說:記得。曹操又問,可記得同在廬中之人?何晏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曹操一看,心中拔涼拔涼的,注視何晏道:看來,本王還是將海棠送入宮中為好。汝既不念兒時之約,枉負吾女曹海棠一片痴情念汝!


何晏這才恍然大悟:養父在上,敢情是要將海棠許配於我?


曹操正色說:正是。


何晏一聽,忙叩首請罪:兒生父早逝,多虧養父撫育成人,視同己子,已然貴極。既已攀龍,哪敢再附鳳,因此並未多想。


曹操親自上前扶起何晏,大笑道:愛婿請起,快快請起!哈哈哈……



《大家精要》何晏卷


海棠出嫁之日,魏王府雖是鼓樂喧天,而喜慶布置、郡主妝奩等俱是儉樸無奢。蓋秉承曹操平素節儉之風。


夜靜更深,何晏換下了郡馬服飾,穿起他那空靈飄逸的玄服,又一番攬鏡自照,施粉補妝,孤芳自賞後,才來到郡主面前。


他雙手輕輕撩起海棠的紅蓋頭,一看,心中得意道:看來,郡主也未必比得上我何某人啊!


海棠眼見面前站著的分明是一個面容皎好的女子,以為是何府的美婢,遂問:郡馬何在?


何晏一愣:吾非汝郡馬而何?


海棠一聽,拍手笑曰:你倒不像我郡馬,倒像我姊妹!


何晏卻悠然自得地背起手,緩步窗前,望月神往道:莊子有雲,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

海棠笑道:蓋郡馬意為此掌雪之神也。


何晏喜道:正是,正是,不先做足表面文章,還枉談什麼形、影、神三合為一焉?




彭友善繪華佗像


曹操患了風疾,下臣薦神醫華佗前來療疾。


華佗說:先飲麻肺湯,然後用利斧砍開腦袋,取出風誕,方可除根。


曹操一聽,暴跳如雷:老東西,你要謀害本王!


華佗解釋道:大王曾聞關公中毒箭,傷其右臂,某刮骨療毒,關公略無懼色。今大王小可之疾,何多疑焉?


曹操鄙夷地哼了一聲:臂痛可刮,腦袋安可砍開?笑話!欺本王頭痛到犯傻嗎?

曹操堅決認為華佗存心不良,遂命下獄拷問。


華佗喊冤且說:大王畫地為廬,自誤此病,只有等死……


何晏在一旁聽見,自思道:原來我的「畫地為廬」還這麼出名,還能這麼用。又痛心想到:可惜了,一代神醫,用辭不當,死於非命。若他對岳父說,從頭皮中取出風誕,不就沒事了。


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曹操終於不治而亡。


其長子曹丕在群臣鼓動之下,不滿於魏王之位,意欲篡大漢天子之位。


其妹漢獻皇后曹節,見來使咄咄逼人,立於階下求璽,遂將傳國玉璽擲於階下,痛罵曰:俱是汝等亂賊,希圖富貴,共造逆謀!吾父功蓋寰區,威震天下,然且不敢篡竊神器。今吾兄嗣位未幾,輒思篡漢,皇天必不祚爾!


曹海棠聞知姐姐此等高風亮節,欽佩不已。遂與何晏商議,不恥為長兄曹丕之臣。何晏本厭曹丕稱其為假子,又有大節之義,便慨然應允,自後行止更加無忌,以表抗議。


果然,終曹丕之世,黃初年間,何晏在朝中無任何實職。曹丕追贈曹操為太祖武皇帝,何晏只以帝婿身份被封為駙馬都尉,海棠則由高城郡主晉封為金鄉公主。




何晏畫像


丕子曹叡繼位。叡素慕姑父何晏之容貌儀態,一日,閑得沒事幹,就借口請教玄學詔姑父入宮。


何晏赴約,叡問候了一番,便令太監捧上一碗熱騰騰的麵條,說是郭皇后親自烹調的,是她老家西平的美食,請姑父一定要趁熱食之。


何晏不好意思推辭,就舉箸吃了起來,一會兒就吃得香汗沁頰,粉滑融光,遂撩起綢衣大袖撫頰之汗,霎時粉褪其面,顯出本然面色,細膩嫩白,冰雪肌膚,曹叡驚嘆,目不轉晴地盯著姑父的臉色,稱羨不已。


何晏見皇上如此,長嘆了口氣,推開面碗,立起身來,即興作詩言志道:


鴻鵠比翼游,群飛戲太清。


常恐夭網羅,憂禍一旦並。


豈若集五湖,順流唼浮萍。


逍遙放志意,何為怵惕驚?


轉蓬去其根,流飄從風移。


芒芒四海塗,悠悠焉可彌?


願為浮萍草,託身寄清池。


且以樂今日,其後非所知。


回到駙馬府,公主問:今兒駙馬可用得上你的玄理來教化皇上侄兒?


何晏悻悻答曰:可憐盛暑趕入宮,不談玄理吃熱面。


公主一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戲言道:駙馬不是素以面色皎然、肌如冰雪這些表面文章為榮?


何晏無奈地說:駙馬大可以如此,而一國之君若重此,國必亡矣!果然,此後曹魏國祚殘喘不到三十載而亡於晉。


何晏自然同樣不肯向晉稱臣。


臨刑前,何晏毫無畏懼,仍仔細盛妝一番,而後,坦坦然曰:世皆傳我何晏無行,又有誰知我不服曹魏篡大漢天下取而代之!至親兄弟尚不可令我從,況爾族類?


司馬懿聞言大慨: 何晏畫地為廬豈止忠於本家?遂放過其與金鄉公主所生之子。




湯餅


「相公,趁熱吃湯餅啰!」彭攀龍的老妻端了一碗熱面進來給他。


「寒冬臘月吃什麼湯餅,該暑天食之才對。」 彭攀龍做夢猶未全醒,邊打呵欠伸懶腰,邊喃喃道。


「大冷天的,見你午睡在案,為你披了外衣,只聽你在夢中說什麼:不談玄理吃熱面……你想熱面吃了,我就趕著煮了一碗。暑天食之豈不太熱?」老妻笑道。


「熱才好,汗下如雨,可像何郎一樣拭汗哉。」彭攀龍神往地說。


「唉,想什麼呢你?就你這炭樣的老臉,豈不越抹越黑?快別做你的駙馬夢了!」


2018.10.16午於逸鷺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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