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制裁伊朗緣何關門留縫

原標題：美國制裁伊朗緣何關門留縫

　　馬曉霖（博聯社總裁、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

11月8日，原本是美國全面恢復對伊朗制裁的最終「清算日」，考慮到石油因素影響中期選舉，特朗普政府提前4天把這高懸已久的第二隻靴子拋落在地。但是，由於美國制裁伊朗關門留縫，意外豁免8個經濟體的對伊石油貿易，國際石油價格應聲回落，使擔心高油價時代再次光臨的各界又鬆一口氣。

據CNN報道，8日美國石油價格再次下跌1.6%至每桶60.67美元，達到8個月來最低水平，與10月3日一度達每桶76.41美元的4年峰值相比，總降幅已達21%。一個月內油價如此跌宕起伏相當罕見，美國中東政策顯然發揮了最關鍵的槓桿作用。特朗普當天不無得意地宣稱，「我不想讓油價衝到每桶100或150美元，而這是非常容易發生的事。最近油價大幅度下跌，都是因為我。」

特朗普一向好大喜功，不過此次油價沒有失控，相當程度上的確是美國的相關政策特別是中東與能源政策所致。本月2日沙特記者賈馬爾·卡舒吉在土耳其沙特領館遇害後，輿論普遍擔心美國制裁戰略盟友沙特，國際油價瞬間飆升並於次日創下4年來最高點，倫敦布倫特標油價格竄到每桶86.29美元。隨後，由於特朗普政府採取明顯的淡化和低調立場，維護美沙關係的前景基本明朗，油價止升回落並轉入平穩區間。沙特默契地採取組合拳配合美國「滅火」，最關鍵的一招也是動用石油話語權和影響力。10月23日，沙特能源大臣法利赫宣布，沙特已將石油產量提高到每天1070萬桶，接近歷史波峰，未來還可繼續增產以彌補美國即將制裁伊朗而造成的市場缺口。此言一出，美英標油價格分別回落到66.04美元和76.44美元。

幾個月前曾有專家預測，如果11月美國對伊朗實行石油「零出口」政策，世界油市將出現200多萬桶短缺，油價可能直線上漲到100至150美元。地緣專家進一步假設，如果美國制裁導致伊朗冒險關閉波斯灣霍爾木茲海峽，油價將翻兩番達到200或250美元，並形成新的全球石油危機。儘管伊朗切斷霍爾木茲海峽這條中東石油大動脈的概率幾乎為零，但是，馬上擰死伊朗石油龍頭的後果也相當嚴重，因為即便沙特挖掘全部閑置產能，也無法很快補足伊朗留下的市場份額，而美國的產能也已見底。

特朗普顯然已精算和推演過對伊朗立即和徹底斷油的後果，即「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因為他希望維持溫和油價以便保持美國經濟持續復甦勢頭，避免上任後獲得的經濟業績停止或下滑。在這種利益訴求驅動下，特朗普做出允許印度、日本、韓國、土耳其等8個經濟體繼續進口伊朗石油180天的折中決定。美國官員解釋稱，這批伊朗貿易夥伴的石油交易量與油價穩定密切相關，而且他們已開始配合美國減少進口伊朗石油。

美國儘管全面重啟對伊朗制裁，但不僅沒有在石油領域立刻把伊朗逼進死胡同，在金融領域也令人意外地網開一面，允許伊朗繼續留在SWIFT國際結算體系，以便獲得豁免的石油貿易得以進行。伊朗則在制裁生效前購買一批美國大豆並公開表示，願意重新與美國談判有關核協議的升級版。這表明，雙方都不願意硬磕死碰，都在尋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種「斗而不破」的底牌，也成為刺破高油價肥皂泡的有效利器之一。

避免劇烈調整中東政策，是美國維持油價穩定的魔術棒，但又不是唯一法寶。特朗普的能源政策客觀上也發揮了關鍵作用，或者說美國自身的石油槓桿已無撬動空間。CNN報道稱，美國西得克薩斯產油區的產能自今年8月起就超過每天1100萬桶，創下歷史新高。自2015年底美國國會解除石油出口禁令以來，由於技術革新和資金投入到位，特別是特朗普新的能源政策激勵，美國放量增產石油，已超過俄羅斯和沙特躍升世界頭號出口國，再無為伊朗退出補倉的挖潛餘地。

另外，能源市場供應相對富裕，投資界對世界經濟增長緩慢的預期，也都抑制了石油投機商的胃口。據美國官方統計數字，上周全美商業原油庫存增加580萬桶，只比過去5年平均水平增加3個百分點。同時，華爾街石油行情也表現疲軟，標普500指數的原油板塊股價10月8日平均下挫2%，康菲、阿帕奇和美國石油天然氣公司（EOG）等石油巨頭的股票價格回落超過3%。

油價相對回落是好事，但是，起伏不定依然是大趨勢。美國中期選舉導致民主黨和共和黨分別控制眾參兩院，改變了特朗普任期前半程「府院一致」的格局，儘管美國總統有較大外交決策和專斷權，但兩黨爭鬥和府院制衡勢必給特朗普的對外政策尤其是中東政策帶來新的不確定性，也將波及油價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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