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湖?陳湖?沉湖?
原標題:澄湖?陳湖?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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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姓中的陳姓,是我國第五大姓,人口僅比王、李、張、劉四姓少一點點。陳姓出自舜帝後裔,周武王滅商建立周朝之後,找到舜的三十三世後人,封其為諸侯,把女兒嫁給他,封國於陳(今河南省淮陽縣),便開始有了陳姓。現在陳姓人口主要分布在包括江蘇在內的東南沿海一帶,台灣地區和新加坡、馬來西亞陳姓都是第一大姓……
寫澄湖,為什麼要先說陳姓?因為查遍蘇州舊史、舊志,並無「澄湖」這一水域名稱,有的則是「陳湖」或「沉湖」。也許「澄」字的讀音與「陳」或「沉」相近,所以新中國成立之後的志書或地圖上,約定俗成地一律將這一水域名稱標定為「澄湖」。可見「澄湖」這一名稱,是現代才有的。
關於澄湖,民國《吳縣誌·輿地考水》有記載:陳湖,在城東三十五里,「一名沉湖,相傳邑聚所陷。」《太平廣記》載:「此為陳縣……當水涸時,其中街衢,井穴歷歷可辨,余如上馬石、墓道、田畝、不勝枚舉……其為沉也無疑矣。」陳縣之說,不僅《太平廣記》有載,而且澄湖地區的老者有口皆碑,甚至還有稱其為「陳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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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湖有那麼豐富的歷史內涵,它註定與我會有許多交集,發生許多故事。
1974年3月,我在南京博物院編寫《點將台遺址發掘報告》,即將完稿之時,突然接到縣裡通知,要我立即回吳縣,主持澄湖遺址的發掘工作。我當天即和南博的鄒厚本老師趕回蘇州,第二天上午即在縣政工組長陶雲龍副政委的帶領下,來到澄湖邊。
當年車坊公社為了「向湖水要糧」,在席區到乍墩,乍墩到大姚和大姚東南灣口築起三道大壩,分別稱馬塔灣、後灣和前灣,每個灣約有四五平方公里。後灣水抽干後,湖底發現大批井坑。當地農民在從中挖出不少文物;前灣湖水剛剛見底,也顯露出大批井坑。陶副政委當即分工:前灣由省里組織發掘,後灣留給縣裡,分區負責。我負責後灣的考古發掘,爭取為縣裡徵集更多有價值的文物;同時協助省里做好前灣的科學發掘,以盡地主之誼。這任務看似簡單,要完成好卻不容易。但我知道,縣裡也派不出人來,全縣分管文物工作的只有我和葉玉奇兩人,全縣有那麼多工作要做,不可能再要老葉前來。我憑著一股蠻勁,在澄湖傾心工作了八個月,不僅主持好了吳縣有史以來最大規模、近4平方公里古文化遺址的考古發掘;還妥善安排好了考古人員的食宿、協助他們做好測繪、攝影等工作……工作的緊張程度,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在澄湖的八個月中,我很少回蘇州。因為澄湖到蘇州交通實在不便:每次都要步行一個半小時到吳淞江邊,等擺渡船過江,再步行近二十分鐘到車坊鎮,搭一個半小時的輪船才能到蘇州。以致我與剛剛認識的女友,在這八個月中一次都未見上面。這在現時的戀愛中,是很難想像的。我的女友是插隊青年,很勤快,也很漂亮,好不容易在滸關糧庫謀到一份臨時工,她不願失掉那裡的工作。我又在澄湖實在抽不出身來,兩人只能隔空相望,遙寄思念,連信件都只能由車坊文化站長楊斌泉同志收轉。她非常理解我,認為好男兒就應該把工作放在首位!我們的戀愛經過了時間考驗,終成眷屬,並相濡以沫,邁過了銀婚,正走向金婚。
當年澄湖發掘,我請八位年輕、稍有文化的當地社員來幫忙。發掘工作正順利進行,女青年小沈突然口眼歪斜,一隻眼睛閉不上,一隻眼睛張不開,喝水時水流會從歪斜的嘴巴往下流出。當時有人猜測是不是「動了不該動、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我知道她這是顏面神經麻痺症,與看、動東西無關,但這個消息一旦傳開,對發掘工作將大大不利,還會使業已被當地農民收回家的文物遭到破壞。小沈的病必須及時治好!當時車坊農村的醫療條件極差,到車坊又交通不便;光華大隊的合作醫療站雖然就設在發掘隊駐地的旁邊,但「赤腳醫生」繆阿偉家住鑊潭上(村名),陸路不通,駕船也要近半小時。我當即從醫療站拿來針灸針,運用我插隊時學過的知識,為小沈施針。雙合谷、雙頰車、地倉、翳風、列缺幾個穴位針刺下去,病情立即有了好轉,一周後病情痊癒。顏面對於一個十八九的姑娘是多麼重要,她的感激之情可想而知。
一天夜裡,幫復旦大學師生燒飯的沈煥庭急匆匆跑來醫療站。一問才知他的女兒晚飯後突然肚腹疼痛,抽起了筋,現在已神志不清……我一邊讓隊長派船接阿偉,並準備送車坊醫院,一邊從醫療站拿了針灸針和酒精棉盒,隨煥庭來到他家。她女兒直挺挺地躺在鋪上,臉無血色,牙齒死咬,兩手緊攥……既然是腹痛引起,估計是急性腸胃炎或膽囊炎。我顧不得多想,在她人中、雙足三里、中脘等穴位下了針。銀針下去,她吐了一口氣,手也鬆開了。等繆醫生來,一測血壓還只有70/40。阿偉一邊為她掛水,一邊用機帆船送病人到公社醫院診治……
那次事情發生後,我會針灸的消息不脛而走。每天晚上收工後,都會有不少男女來到我們駐地找我針灸。有腰肌勞損的,有坐骨神經痛的,有漏肩瘋的……我都耐心為他們診治,而且病情都有了好轉。那一階段,發掘隊的雞蛋吃都吃不完,我讓社員們不要送,我堅決不收了,可他們還要送……澄湖邊的農民是淳樸的、好客的。看到這樣的情況,繆阿偉也虛心地向我學起了針灸。
在發掘進行到兩個多月的時候,我準備在光華和光明大隊分別舉行「澄湖出土文物捐贈大會」,徵集流散在民間的出土文物。我請光華大隊的管仁榮書記預先做好各生產隊長的工作;又從車坊供銷社買來一百多隻缸、甏、缽頭和碗,準備在會上進行現場獎勵,結果所準備的獎品根本不夠。在光明大隊開會之前,又去買了一百多隻。兩次捐征會開下來,獲得二百八十餘件文物,極大地豐富了吳縣的發掘品。我想:以實物調換文物,這也許只是一個方面,而兩個多月來,我與澄湖周圍的村民打成一片,取得他們的信任,這才是更重要的。澄湖遺址發掘結束之後,我與他們仍有著密切的聯繫。1977年春節,我應陳華浜村沈小弟的邀請,到澄湖邊喝年酒。剛坐下,從浜對岸趕來一人,說他妹妹躺在床上半個多月了,不能動彈。一動心就像要從喉嚨口蹦出來一樣。聽說我來了,一定請我去看看。阿偉插話說:「你妹妹的病一定要到蘇州大醫院去治的。」想打發他走,不要掃了大家的興。直到我答應他吃過飯一定過去看,他才離開。那頓年酒我沒敢喝酒,一邊向阿偉打聽著病人的病情,一邊在心裡琢磨。躺在床上心跳都有二百多跳,肯定是心臟出了問題;兩手上下抽動,是典型的「舞蹈病」癥狀。他妹妹肯定是二尖瓣閉鎖不全,血液在心臟內產生了迴流。午飯後,我讓阿偉和小弟陪我去他家,幫他妹妹下了四針,兩針內關透外關,兩針殷門。當銀針抽出時,他妹妹的病情頓時有了好轉,第二天居然可以下地行走了,這在當地被傳為「仙人過」。
當然這都是後話,但當年在澄湖邊確確實實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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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澄湖邊的八個月,我一刻也沒敢忘記自己最根本的任務是主持好遺址的發掘。我在澄湖發掘和徵集文物千餘件,經鑒選入庫的有四百多件,極大地豐富了吳縣的文物藏品,這些為研究澄湖地區的歷史,獲得了豐富而翔實的資料。澄湖遺址發掘結束時,正值甪直保聖寺第一次整修完成,準備對公眾開放。我們在天王殿突擊布置了「澄湖出土文物展覽」。著名書法家費新我為展覽題寫了匾額。1975年元旦正式開放時,引來了許多觀眾。隨後葉聖陶重訪甪直,在他所寫的詩中作出了「兼陳文物得其宜」的好評。
最近,吳中區博物館正在抓緊建設,不久的將來,帶有我國最原始文字的黑衣陶罐、最古老的動物形刻花陶罐、彩繪陶壺、鱉形壺、鴨形壺、雞形提梁壺……一大批澄湖出土的精品文物將與參觀者見面,以展示吳地文明的古老與璀璨,你到那裡定能一睹澄湖出土文物的豐富與精彩。
原載於2018年11月4日《姑蘇晚報》A13
來源:蘇報融媒 張志新/文 陶開儉/圖
※黃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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