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條詩人｜《綠風》：南鷗《在一場雨中回到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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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為展示更多優秀詩人的優秀作品，增強各大詩刊在網路上的影響力，中國詩歌網與《詩刊》、《星星》詩刊、《詩歌月刊》、《詩選刊》、《揚子江》詩刊、《詩潮》、《詩林》、《綠風》、《草堂》等主要詩歌刊物合作，共同推出「頭條詩人」欄目，每月分別推薦一位「頭條詩人」，以饗讀者。本期推出《綠風》2018年11月頭條詩人——南鷗。

南 鷗，原名王軍，貴州貴陽人。詩人、批評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貴州省作協主席團委員，魯迅文學院高研班學員。先後獲改革開放三十年貴州「十大影響力詩人」獎、首屆「中國當代詩歌獎創作獎（2000-2010）」、首屆貴州「專業文藝獎」、2013年度國際最佳詩人獎、《詩選刊》2016年度詩人獎等。

時間之殤（組詩）

在一場雨中回到從前

一場雨，正在打扮一個季節

告訴我，能否在一場雨中回到從前

在一束閃電之中，徹照容顏

誰喚回我的童年，一滴淚水

可以修飾兩個人的命運，可以打敗王位

午夜，誰是唯一看到我淚光的人

一杯咖啡，永遠無法交換

那些異域的時光。當音樂打開翅膀

純凈的音符也只是曖昧的光影

在貴陽西二環迷路

我知道山峰拒絕鷹的翅膀

但不能領悟，在自己的家門口迷路

其實那些縱橫的道路就在窗口

擦肩而過，形同陌路。我真不知道

是我遺忘它們，還是已被

它們遺忘

濃重的夜色守在永遠的路口

哪一盞孤燈，還在天邊殘留我的體溫

就像自己的情人，日夜期盼

哪一條小路，還留下我的車轍

就算天邊的淚水晝夜流淌

也無法抵抗孤獨

也許這是彼此的玄機與照會

或許要在自己的家鄉蒙上奇妙的色彩

不要以為家鄉就是自己的家

而道路一直在自己的風景里敞開

只要在路上，失憶或迷路

就在下一個驛站

乍暖還寒

不是飄飛的衣裙到羊絨大衣的距離

南方的桃花移植北國的雪地；不是泛綠的江水

被冰雪覆蓋，剛剛出窩的飛鳥折斷翅膀

不是黎明被子夜射穿，嬰兒重回

子宮；不是火焰追趕著灰燼，贖回前生

不是，都不是

不是天鵝在琴弦上停下舞步

蒙娜麗莎的笑容被指認贗品；不是大理石光澤

瞬間凋謝，而大病初癒又病入膏肓

不是芳夢初醒，時空在晃動的吊瓶中變形

不是一張臉在另一張臉上消失

不是，都不是

不是到卡夫卡城堡的背影被吞噬

西西弗斯的巨石，再次從山巔滾到山腳

不是教堂的鐘聲從天邊回到鐘樓

眼珠被時間拉出，裝飾的時間露出真顏

不是動物園的野狼在假寐

不是，都不是

正月初八與宿命

傳說今天是穀子的生日

如果天清氣朗，一年就稻穀飄香

如果天空陰鬱註定今年歉收

這都是穀子的傳說，而這個傳說

藏著宿命，藏著命運的紋理

如一滴水藏著風暴

生於正月初八，命定被藏在傳說之中

不知道母親生我的時候天空陰鬱

還是天清氣朗。如果我是傳說中一個頁碼

那誰在杜撰我的命運，誰在主宰

我的一生，誰又在我的臉上

刻上囚徒的金印

其實，我不知道這個傳說

我只知道在萬物的面前把自己打開

在神的面前埋下自己的臉

就像嬰兒，打開自己的身體

就像一位命定的死者

埋葬自己

天 街

我的靈魂在古典主義中枯裂

不要蔑視我，你的名字把我懸掛在絕壁

我開始想像著你神秘的容顏

青石板的小路，雨不停地下

每一張面孔都在抒情。風已沒有方向

你的名字已壓斷了風的翅膀

現代漢語在風聲里凋零

我依然無法想像黑夜的手指編織天堂

或者只是一張白紙苦澀的謊言

一位青樓女子留在閨房的初戀

琴聲稀疏，陽光藏在隔世的午夜

驛站和渡口也許是傳說

一個被故事和傳說裝飾的景點

如同一位浴著霧氣的宮女，美妙絕倫

在一張荷葉上假寐，終其一生

我淚眼昏花，只有折斷模糊的時間

一位少年不諳世事，病入膏肓

記憶被反覆切除又反覆地癌變

傷口高過了鮮花

那些藤蔓，密密麻麻

枝葉迴光返照。是鮮花高過傷口

還是傷口慢慢吞噬了鮮花

生死之間，驚心動魄又不動聲色

時空陷入深淵，輕紗曼妙

又掩藏著死亡

當古典的音樂漫過頭頂

一隻螞蟻佔據了靈魂所有的道場

原來血液回到了遠古，回到

一位詩人的清晨，回到曖昧的

黃昏。鮮花萬念俱灰

傷口又躊躇滿志

打馬翻過月亮的山峰

就像一位千古的美人

一年一度，你總是打扮著夜空

記憶日漸消瘦，而那些風

那些雨，被你復活

此刻，你就像一位故人

敲打我的門窗。其實我早已逃離

隱居世外。此刻我的幽居

被你敲得蒼白

夜空幽藍，憂傷四溢

此刻我的生辰註定被虛無帶走

我的姓氏註定被凍成重傷

回到遠古

我知道，你正在修改

我凋零的記憶。我命定被月光

再次流亡。被荒涼的記憶

活活埋葬

這是一個被泛濫的夜晚

被無度渲染的夜晚。那些用舊的詞

那些被鋪張的表情正打馬翻過

月亮的山峰

靠 近 雪

你的白無人能夠模仿

而你空出的黑，令人墜入深淵

原來你設置了永恆的命題

但無人能夠迴避

我知道你的身世

更知道，你一生的命運

但我依然從千里之外

一點點靠近你

你飄落。你的身姿

釋放出音樂，令世人著迷

而你決絕落地的瞬間

令世人心痛

你發出的聲音很輕

但是足以捲起海底的巨浪

總是令人，無地自容

令人一生窒息

創 作 談

詩學夢語三則

詩性與詩歌

在我看來，詩性是詩人的語言與心靈、思想相互輝映所展示的一種奇異的光澤和精神的力量，它既體現在詩人對語言的自由駕馭之上，又體現在其人文精神的開掘與引領之上；既是詩人的一種語言冒險，又是一種心靈與思想的穿越與飛翔，一種對存在的高度主體性的語言自覺和精神演繹。

詩歌是語言光芒的開掘者，是存在秘語的揭示者，是人類情懷的捍衛者，是一個時代人文精神的標高。

詩歌的先鋒性

詩歌的先鋒性是一種高貴的精神氣質與詩性稟賦，她是詩歌與生俱來的、蘊藏在詩歌體內的一種力量與光澤。她集中體現在對當下存在的生命圖景最深刻、最新銳的揭示、發現、指認的深度與廣度之上；體現在詩歌語言的自覺穿越與飛翔之上。她不是唾沫和夢語構成的貌似先鋒的語言垃圾和「皇帝的新衣」，更不是吃大便、脫褲子等粗鄙的行為藝術。沒有對一個時代的存在真相進行深度思考與縱橫切割，沒有對該時代的信仰、價值、尊嚴、道德、情感、美學等基本元素進行深切滲透和高光徹照，就無從抵達真正的先鋒。

詩人的存在首先是心靈的存在

我常說詩人的存在，首先是心靈的存在。但是這個心靈不是空洞的，不是虛無的，是我們的精神立場與人文理想，它具體由信仰、價值、尊嚴、道德、情感、美學這六個基本要素構成，這六個要素是我們心靈天幕的具體彰顯。但是有了心靈還遠遠不夠，還得讓我們的心靈保持一種晝夜盛開的姿勢，只有讓我們的心靈晝夜盛開，我們才能聽到萬事萬物的聲音，才能聽到神的聲音，我們寫下的文字才有可能具有價值和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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